《彼岸之棘》弥幸

164、第 164 章

　　“王，你怎么会在这儿？”梅蒂雅惊疑不定，边说边走到他身边。便衣的拉斐格一把将梅蒂雅拉到身后，寒着脸问：“贝特丽丝·库尔苏拉，为什么会跟着你？”
　　贝琪大婶分明没将这么几个持刀的男人们放在眼里。梅蒂雅虽然没见过她以一敌众的实力，却不由得为艾尔尼妲士兵们捏把冷汗，急忙解释：“她没有恶意。”拉斐格仍不放松警惕，咄咄逼人地反问：“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梅蒂雅越说越小声，生怕贝琪听见似的，“我碰触时看到了。她接收委托来保护我，没有说谎。”紧接着她又问：“王怎么会到图尼？”
　　拉斐格提起这事仍然怒气冲冲，低头瞪梅蒂雅的时候毫不客气，“我的爱妻被人拐走，我岂能坐在伊德布林克的王宫里等消息。听说又是你让尤里狄斯特抢占先机。”
　　梅蒂雅咬了咬嘴唇。
　　“你也太容易受骗了！”拉斐格训完她，抓着她的手臂边走边说：“之前的信里不是信誓旦旦地说，倘若尤里狄斯特背弃你的信任，你就亲手惩罚他？现在跟我一起去迦兰，弥补你的过错。”
　　梅蒂雅挣脱他，问：“王所说的弥补，是什么意思？用我的力量，帮助你的刺客？”
　　“刺客？”拉斐格怔了怔，悚然变色，“斯卡维派出了那些人？”他的手下纷纷发出低呼表达不可思议的心情，“将军违背王的意志？”“擅自动用了那些人……将军会挑起战争啊！”
　　“原来王不知道。”梅蒂雅注意到拉斐格奇特的神色，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脸色阴沉的拉斐格扯了梅蒂雅的手臂一下，说：“走吧。”
　　他的行动坚决，看起来是在执行周详的计划。梅蒂雅问：“怎么走？王隐藏身份秘密来到图尼，要怎么调用船只？”拉斐格笑笑，说：“以前给某些家伙恩惠，是时候让他们表达感激了。”
　　“可靠吗？”
　　拉斐格斜睨梅蒂雅，讥笑：“面对我的时候，你倒是会问可不可靠。”说话时看到她额头上的伤痕，问：“伤疤不像是假的——被扎依露祭司打伤？”
　　梅蒂雅点头，拉斐格说：“小心。我所到之处都开始谣传你把他的身体消灭。缇瓦尔强盗们一定对你恨之入骨。他们是有仇必报的部落，你再这样马马虎虎，要承受的伤疤可不止这一道。”
　　他们穿过小巷，深入港口小城的中心。梅蒂雅还没有来得及游览，这时候才发现港口小城安缇卡是圆形，所有建筑绕圈构建，像树的年轮一般排列，圆心是一座神庙。拉斐格正明确无误地向着神庙而去。“那是谁的神庙？”梅蒂雅问。
　　贝琪回答：“风神丽赛，她是港口的守护神。保佑海上刮起友善的风，送旅人一路顺风，带他们平安归来。”
　　丽赛的祭司们穿着灰白色长袍，为首的中年男祭司看起来阴沉而不友好，但他面对来访的拉斐格却有话直说：“海船下午出发，子夜到达迦兰。”
　　拉斐格笑嘻嘻地从祭司手里接过风神的信物，也就是登船的凭证。祭司斜了梅蒂雅一眼，没头没脑地对拉斐格说：“昨夜我看到天空中的蕾妲之刃，比以往更加鲜红。”
　　“不祥之兆？”拉斐格似乎并未放在心上。
　　“从前没人会当作吉兆。”祭司又斜了梅蒂雅一眼，“从前世上没有蕾妲的女儿们。对她们来说是吉是凶，可不好说。”
　　“可以当做激励军心的好理由。”拉斐格笑笑，带领同伴们离开。
　　梅蒂雅听了祭司的话，惴惴不安地望天。白日之中自然无法看到星星。她对图尼的神话传说不是很了解，问：“蕾妲之刃除了是干旱、瘟疫、灾变的象征，还有别的隐喻吗？”
　　“战争。”拉斐格回答她，“嗜杀女神在渴望鲜血，战争是满足她的最佳方式。但是战争没有那么容易爆发，别担心。蕾妲的两个女儿都在艾尔尼妲，没人会轻易触犯蕾妲的脾气引来她的刀锋。”
　　梅蒂雅得到他的保证，还是无法安心。“总觉得会有意外之事发生。战争会一触即发。”
　　“我乃艾尔尼妲之王，你是伊莱达两个女儿中拥有神力的那个，我们共同想要完成一件事，足够让世界战栗，你却在担忧？”拉斐格轻蔑地说，“无法安心的应该是尤里狄斯特！可恶的家伙，几次三番羞辱我，早知道那时候一刀杀掉他！”
　　“那时候？”梅蒂雅表达好奇时，拉斐格的脸色摆明了不想回答。贝琪咕咕地低声笑：“还在记恨呐。”
　　“住口！”拉斐格狠狠瞪她，贝琪装出怕得要死的样子。拉斐格一转身，她就扮鬼脸。梅蒂雅不由得小声嘀咕：“贝琪好像什么都知道。”贝琪摆出得意洋洋的样子：“全帕洛瓦只有你，听我报上大名还露出一脸的无知。”
　　大婶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两个苹果，递了一个给梅蒂雅，自己边吃边说：“拉斐格小的时候，我教他打人和自卫。他父亲付钱不够大方，而他只想知道怎么打倒尤里狄斯特，所以——始终不是我的好学生。”
　　拉斐格转头瞪她，“还不闭嘴！”贝琪压低声音对梅蒂雅说：“以后给你讲。”继续默默地啃苹果。梅蒂雅没有胃口，把苹果塞回大婶的口袋里。
　　丽赛神庙的船是灰白色的三层中型船，下层是划桨，上层甲板是带有遮阳棚的平台。船身遍布木刻装饰，分明是祭祀仪式使用的船，不像能够抵御大风浪的样子。但拉斐格相当乐观，“最近是出海的好时节，不会有大风雨，这样足够了。”
　　艾尔尼妲士兵手脚麻利，迅速将船驶出海港。拉斐格坐在游船上层沉默地瞭望大海，梅蒂雅找不到话题，走到船舷，看着十几只船桨一起拍打海水。她借着海浪声的掩盖，小声问贝琪：“拉斐格王，在希莉雅的事情发生之前，就和尤里狄斯特有矛盾吗？”
　　“当然。”贝琪低声说，“迦兰王子和艾尔尼妲王子，从出生就是竞争对手。公主才是为和平培养的，受尽两国王室的宠爱。两国相互庆祝对方王室诞生公主，感激对方用心为自己的国家培养未来的王后。而王子的责任是保持自己的国家强大，无论朋友、亲人还是敌人都不敢前来冒犯。你也看到了，拉斐格的性格很随性，尤里狄斯特是完美主义者，因此两人被拿来互相比较的时候，就开始互相讨厌。”
　　“可是勒克蕾雅公主在的时候，他们应该知道有朝一日，他们会成为半个兄弟呀！”
　　贝琪习惯地耸肩，“就算亲兄弟，也有互相讨厌的呢。”
　　“打架方面是拉斐格王比较强吧？刚才还说，曾经有机会一刀杀掉尤里狄斯特。”
　　贝琪回头看了一眼沉思的拉斐格，说：“是尤里狄斯特比较强。拉斐格从来没有像尤里狄斯特那样，为了完美而逼迫自己。这样的拉斐格，却得到了尤里狄斯特也认为无可挑剔的妻子。”
　　船桨拍打着碧绿的海水，梅蒂雅看着水花上跳跃的阳光，陷入沉默。拉斐格结束思考，走到梅蒂雅身边问：“你在想什么？”
　　“王，你爱我姐姐吗？”梅蒂雅说话时情绪低落。
　　拉斐格挑眉，大大方方地说：“你该不会以为，我为了和尤里狄斯特一较高下这种幼稚的目的，故意破坏他和希莉雅的婚礼吧？”
　　梅蒂雅摸自己的脸颊，疑惑极了：“我所有的想法都会浮现在脸上？”
　　拉斐格生气地长吁，“我和尤里狄斯特从小就截然不同，但是，我们的确爱上同一个女人。虽然陷入爱情的角度完全不同。他爱上完美的希莉雅，而我爱上不完美的希莉雅。”
　　“你的爱情……是什么样的？”
　　拉斐格傲气的面孔中浮起温柔的笑意。“你姐姐的头脑里，仿佛有用之不竭的知识。但是，比知识更多的是恐惧。害怕孤身一人，害怕自己不能被这个世界接受。最严重的是，死亡的威胁从来没有消失。犯错、纠正自己、犯错——她从来不是全知而正确的，碰壁的时候更多。但她碰得浑身疼，也只是默默地揉一揉痛处，一点一滴协调自己与这个世界。我看到了整个过程。这个过程，比她最终呈现出的璀璨更为可爱。”
　　拉斐格转头望向梅蒂雅，忍不住笑起来，“而你，碰壁之后，就想着怎样打烂那堵墙。哈，也算是一种孩子气的可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