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之棘》弥幸

168、第 168 章

　　贝琪大婶的脸色好像有不明显的阴沉。她什么也没说，再次掏出梅蒂雅熟悉的那个卷轴。
　　“大婶你在看什么？”梅蒂雅感到奇怪，“雷姆德不会连这个也预料到了吧？”
　　贝琪摇头，阴森森地说：“我要加钱，必须。”梅蒂雅无法克制地笑了一下。贝琪愣了愣，挠头说：“这是我遇见你之后，你第一次笑。好吧，默乌特那个小鬼有一句话说对了——尤里狄斯特会后悔的。”
　　“谢谢你。”梅蒂雅轻声说，“谢谢你配合我的任性。”
　　贝琪耸耸肩，“别谢我。这些都是收费的。”说完她不耽误时间，马上去找船。梅蒂雅也动手收拾行李。
　　与其说是收拾，不如说是抛弃不必要的东西。那把刀……阿方索留在海滩上的那把刀，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他到底是为什么留下这样一件东西？如果他想留下讯息，有太多可以选择的东西，但这把刀上没有属于他的记忆。
　　梅蒂雅再一次拿起它，注视如同镜面的刀锋。仔细看的话，它甚至有一些透明，她的目光穿过锋刃，可以看到朝阳。
　　他到底把它重构成什么样的材质？
　　她的双眼不由得被穿过刀锋的阳光吸引，眼睛忽然晃得睁不开。她闭上眼睛躲避那道闪光，刀从手中脱落。
　　但它没有跌在地上。
　　它静静地竖在空中，仿佛与她对视。梅蒂雅震骇地无法动弹。
　　“你是——什么？”她颤抖地伸出手，想要碰它一下。那刀仿佛有傲慢的性格，稍微向高处升起几公分，居高临下地俯瞰她。
　　它是活的。梅蒂雅产生这个不可思议的念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对它说：“过来。”刀没有动。
　　好像思考一番之后，它忽然倾斜，刀尖向她直刺。梅蒂雅觉得自己不可能躲过去，本能地想要使用归无之力。它停在她面前，没有消失。
　　“是啊，我的归无之力被封闭。”梅蒂雅叹口气，“不然的话，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她居然对一把刀认真地这样说。
　　就在这时，她忽然发现，房间里少了一些东西——贝琪大婶的钱袋。梅蒂雅愣一下，马上对餐盘里的果核使用归无之力。
　　果核消失无踪。“我的力量……解禁了？”可是为什么，这把刀没有消失？
　　“它用其他东西替自己承受你的力量。”
　　“妈妈？”梅蒂雅惊奇地看到伊莱达出现在房间里，不仅声音发抖，身体也颤抖起来。
　　伊莱达伸手抚摸女儿的额头，萨恩留下的疤痕让她露出心痛的表情，可是没有一项能力足以消除它。伊莱达安然地看着女儿，莞尔说：“归无者和识别者梅蒂雅，这副表情，看来是看穿我的力量。”
　　梅蒂雅讷讷地说：“姗迪问我，知不知道你的力量有多强大。一直以来，你的记录当中只有渡岸者和一些零零碎碎的琐碎能力。”
　　“在我被赶出家门之前，的确只有那些。”伊莱达笑着说，“后来出现的力量，没有人为我记录。”
　　“妈妈，你还有多少事情要让我惊奇？”梅蒂雅的叹息换来伊莱达爽朗的笑声。
　　伊莱达凝视女儿身边的火焰幻灵，“濒死时想到的是尤里狄斯特的脸孔——你也让我惊奇。不过，这个房间里，最值得惊奇的不是我们。”她试着抓住那把刀，但一碰它就化为灰烬，在另一个地方重新凝结为刀。“阿方索把它送给你——瑟蓝诺家的圣物。不知有多少人会眼红。”
　　“灰烬……那是凯特的能力。”梅蒂雅实在看不明白，“一把刀，怎么会拥有古血之力？”
　　伊莱达笑笑说：“它是由古血之力构成的。”
　　“为什么我无法识别？”
　　“因为它也有阿方索的能力，抗拒识别和禁闭。”
　　“他什么时候有这种能力？！”
　　伊莱达抿起嘴唇打量女儿，试图用不太惊人的说辞向她说明。“用莉斯奇雅的时间衡量，是在七十个小时之前——斯隆用刀刺伤阿方索。致命伤。”
　　梅蒂雅浑身冰冷，想起她的梦。
　　“濒死时的激发。”伊莱达尽量平静地说，“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
　　梅蒂雅麻木地问：“什么样的形态？”
　　伊莱达没有立刻回答，说：“濒死持续的时间很长，大约二十分钟到半个小时。然后……该怎么说呢？两个小时之后，阿方索亲自向全世界的古血后裔发出通知，阿方索·阿什隆特死了。通告的署名是阿方索·瑟蓝诺。”
　　瑟蓝诺。另一个梦，也成真了。那个扭曲的家族，不肯加入十九个家族中的任何一个，以变态的方式自行繁衍古血。阿方索童年的遭遇似乎惨不忍睹，从来不对任何人讲。但是最终，他找回这个姓氏，承认了自己的疯狂。
　　“很多人以为他这回真疯了——允许他保留姓氏是我给他的仁慈，自动放弃‘阿什隆特’就是公然放弃我的保护，以前同他有仇怨的古血后裔会让他尸骨无存。”伊莱达的语调渐渐低沉，“可是他们错了。”
　　“到底是什么力量？”梅蒂雅不由得生出寒意，“他又……干了些什么？”
　　“你要自己看吗？”伊莱达说着伸出手。
　　只要碰触，就能看到她的记忆，省时而且准确。梅蒂雅却瑟缩了，摇头说：“还是你来告诉我。”
　　伊莱达缓缓地说：“五十二个小时之前，阿方索·瑟蓝诺要求大集会。莉斯奇雅现存的十八个家族的领袖们集会。瑟蓝诺要求所有的领袖们亲自证实，他的力量是前所未有的——他有资格开创自己的家族。”
　　梅蒂雅发呆的时候，伊莱达以低沉的声音道：“那力量，的确是前所未有……我们甚至想不出一个名称去描述。”
　　“表现是？”
　　“三面合一，对古血之力的完整复制、逆向、排斥。瑟蓝诺家创造他时，原本就给了他很特别的体质。濒死的新力量激发之后，他和我们都第一次知道——以前施加在他身上的各种力量，像刻痕一样保存在他体内，一直静置毫无表现。现在他不仅得到那些力量，同时还自发地掌握了相对的力量，并且从此之后不受同类力量的影响。”伊莱达静静看着有些费解的女儿，“你曾经对他施加过归无之力吧？”
　　“嗯。消除他体内的毒素。”
　　“现在他可以自己做到。”伊莱达说，“而且还具有你所没有的、和归无相对的力量——让消失的东西重现。”
　　梅蒂雅呆了。
　　“他在我们面前，让翡翠夫人消失了两分钟。在我们愤怒慌张的时候，他又让她毫发无伤地出现，翡翠夫人的记忆甚至是连贯的。”伊莱达说，“我对他实施过禁闭的力量，他现在也可以封死古血后裔，可以自由地解封。而且，除非他自愿接受我的封闭，否则禁闭之力对他再也没有效果。我想你的归无之力也一样。”
　　“那么他……的确拥有创立家族的资格……”
　　“已经创立。”伊莱达说，“他向所有领袖承诺，会努力和所有古血家族友好相处。如果有哪个家族仇恨至深不肯原谅他，可以用古血后裔的方式解决。但是谁敢呢？他的这股诡异、可怕的力量……总之大集会当时就通过他的请求。”
　　梅蒂雅尽量平静地问：“颜色是？”
　　“琥珀，眼睛之色。”
　　“称号呢？”
　　“魔术师。”伊莱达说：“家族成员有三人，是斯隆，凯特和姗迪——我想，还会有更多人想要成为他的家族成员。”
　　梅蒂雅的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伊莱达伸出手，说：“他给我一样东西。”她手里托着一块黑色石头。迦兰海滩上的黑石。
　　“我第一次被丢到帕洛瓦之后，哈恩家的诺琳娜对他使用过渡岸者之力，送他到这边来。”梅蒂雅产生了无力的、透不过气的感觉，轻声地喃喃，“他没有见我。他得到斯隆的力量，搬运我们的船，可是没有见我，只是要我知道，他得到了归无之力。为什么？”
　　伊莱达没有立刻回答，坐在女儿身边，冲她苦笑，“无法设想。我们再也无法触知他的内心。换了姓氏他还是那个疯银阿方索，没人能预料他在策划什么事情。”
　　梅蒂雅伸手捂住脸。“兰开斯特对他施加过轻语者的力量……从此之后他可以催眠任何古血后裔。姗迪将他带入导梦者的梦中，他可以随意进出任何人的梦境了。现实世界和精神世界，他可以来去自如，再没有一个地方能拒绝他。”
　　“不止那些。”伊莱达叹口气，“当你离开莉斯奇雅，当他开始发疯，很多人同他交战，其中包括蓝公爵。”
　　梅蒂雅想起那银像，不由得浑身发抖。“错乱记忆——蓝公爵真的有那种力量吗？”
　　“有。”伊莱达遗憾地叹了口气，“能够让我生下希莉雅的经过，变成米洛克夫人的记忆，而她亲生女儿夭折的事，从所有人脑中消失。如果蓝公爵发挥全力，在他力量半径内的每一个人，记忆将陷入巨大混乱，弄不清自己究竟经历过什么、哪些记忆其实是发生在别人身上。人会因此疯掉。”
　　“阿方索……”没有人能够与他为敌了。梅蒂雅的表情变得消沉。
　　“担心他？”伊莱达感受到女儿的思绪。梅蒂雅只得承认：“他是越强大反而越让人为他担心的那种人。”
　　“幸好，有一些力量他无法获得。比如梦知——就算你梦到他，他也无法因此掌握梦知能力。他只能潜入梦里去看别人预见的未来。”伊莱达稍停了一下，说：“这把刀，是他将很多种古血之力固化在体外，你可以当它是阿方索的幻灵，但也不完全一样。他自称是为了未来而造——他进入夏洛特的梦里，看到了我们都无法预料的未来。但我没想到，他会给你。”
　　梅蒂雅握住刀，忐忑地问：“都有哪些力量？”
　　她只是这么念了一句，周围忽然变了——她握着刀站在尤里狄斯特的旁边。
　　瞬间移动。
　　房间里的医生们惊呼起来。梅蒂雅没理他们，用刀尖抵着尤里狄斯特的伤口。她清清楚楚看到他的血液流动，体内的刀刃碎片立即消失，伤口开始生长。透视，归无之力，还有复原力。啊，简直要嫉妒这把刀了，比她的力量还多。
　　而它不过是代表了阿方索的一部分能力……
　　梅蒂雅离开尤里狄斯特的房间，回到伊莱达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