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之棘》弥幸

170、第 170 章

　　拉斐格还在甲板上眺望大海，梅蒂雅走到他身边问：“你的士兵怎么会懂得掌舵？”
　　“希莉雅帮我制造过类似的海船，但是没有伊琳缇亚四代这么大、这么快。”拉斐格耸肩，“很遗憾我们的实力没能把这艘船的功效发挥到极致。只要不遇到敌人，这个速度足够了。”
　　梅蒂雅回头看了看几不可见的迦兰港口，问：“尤里狄斯特劫持希莉雅，是为了和她结婚。你绑架他是为什么？”
　　“让他受到应有的审判。”拉斐格淡淡地说，“为非作歹却满不在乎的迦兰王子，我要他在伊德布林克受审，在艾尔尼妲人民面前为他所犯的罪付出代价。”
　　“艾尔尼妲王审判迦兰王子？”梅蒂雅低呼，“这种事情会令诸国对你侧目。如果有一天，某个国家的王绑架了我，要在他的王城审判我，你和姐姐会怎么想？”
　　“不要劝我，梅妮。”拉斐格悠然说，“我已经考虑过了。”
　　梅蒂雅紧握船舷栏杆，默默地咬紧嘴唇。拉斐格留下她独自看海，自己去伊琳缇亚内部一探究竟。
　　金红色天空变成幽蓝，很快被幽深的黑色取代。梅蒂雅回到舱内，发现船长室内只剩尤里狄斯特微重的呼吸，贝琪不知溜到哪里。所有人登上伊琳缇亚四代，都是一副无比雀跃的样子，这位大婶也不例外。一定是趁此机会搜集有用的信息，当作独家情报。
　　梅蒂雅摸黑去找灯，在桌上找到一截粗大的蜡烛。点燃蜡烛回到尤里狄斯特身边的时候，发现他睁着眼睛望向她。
　　梅蒂雅没有说话，将蜡烛放在他床头的烛台上，取走他前额的湿布去换。尤里狄斯特在她弯腰拧水的一刻，试图去抓她的手臂，虚弱地问：“你的肩膀，怎么样了？”
　　梅蒂雅躲开他的手指，绷着脸在冰冷的水桶中洗涤湿布。尤里狄斯特试图撑起身，可是没有成功，只能偏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梅蒂雅把浸冷的湿布放回他额头，他伸手拉着她的手紧贴自己的脸颊。
　　“梅妮……”他发干的喉咙里挤出她的名字，“这是怎么回事？我梦到你……你在我前方奔跑，不管我怎么叫你，你就是不肯停下。现在还是在做梦吗？”
　　“你追赶的，应该是希莉雅。”梅蒂雅低声说完，毫不费力就抽回自己的手，不安地在裙子上蹭了蹭，站起身。
　　“你去哪儿？”尤里狄斯特问。她没回答，几步跑出了房间。“梅妮！”他对着她的背影叫了一声，感到莫名的心慌，仿佛梦境重现。
　　王子急促地呼吸，试着理清思路。
　　他模糊记得一阵骚乱，有人拉扯着他走了很长一段路，但此时才发现自己置身于伊琳缇亚四代船内。中间发生了什么事，他完全没有印象。
　　为什么梅蒂雅也在这里，他不记得。为什么她板着脸从他眼前跑掉，他也不太清楚原因。
　　是因为他上次绝情地说“别挡在我的路上”？迷迷糊糊的尤里狄斯特觉得心和脑子同时停顿，再次恢复神智的时候，床头的蜡烛已经烧去一大截。他从蜡烛的燃烧推测，距离梅蒂雅从他身边跑走已经一个钟头，船长室里依旧安静。
　　他努力扶着身边和手边一切可以借助的东西，慢吞吞地挪向门边。还没有走到门口，船晃了一下，停住。尤里狄斯特从窗口看到码头的光。
　　这是什么地方？他费劲地挪到门边，打开门，满眼金星乱窜之间，看见拉斐格好整以暇地在门外冲他微笑。“乘船旅行结束了。”拉斐格说，“下船吧王子殿下。”
　　尤里狄斯特浑身的骨肉又疼又昏重，扶着额头问：“这是哪里？”
　　“妮卡河口。”拉斐格如实回答，“我们平安抵达吉瑟了。”
　　“吉……瑟。”尤里狄斯特被冷汗浸湿的衣服忽然让他感到如坠冰窟。
　　思路忽然清楚了：希莉雅在斯卡维的营救下逃走，他被刺伤，拉斐格绑架他，抢了伊琳缇亚四代，没有冒险突破迦兰的海上防线回艾尔尼妲，而是沿着海岸线，花了不到四个小时来到吉瑟的河口。
　　艾尔尼妲士兵架着尤里狄斯特下船的时候，他看见梅蒂雅已经在码头上和朵拉说话。
　　赫留克的王妃亲自来迎接……尤里狄斯特暗暗咬牙：这是勾结好的。吉瑟提供艾尔尼妲王与王后回国的陆上路线，拉斐格与吉瑟共享伊琳缇亚四代的秘密。
　　王子回头看了一眼令迦兰人骄傲的海上战船，忽然觉得悲哀：如果能让它现在就消失，不要落入艾尔尼妲人和吉瑟人的手中，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艾尔尼妲士兵推推搡搡地将尤里狄斯特推上一辆马车，他来不及发出任何抗议，车门重重地关上，而且从外面上了锁。尤里狄斯特知道他们要把自己带往哪里——台伯城，赫留克的都城。大约明天黎明就能到达。到达之后，等待他的是更多敌人。
　　虚弱和高烧害他无力集中精神思考，歪歪地躺在马车里，不知不觉睡着了。似乎睡了很久，又好像没多久，有人来到他身边。尤里狄斯特轻声地喃喃：“梅妮……”
　　那人嘿嘿笑道：“不好意思呀王子，我不是你惦记的小公主。”说罢毫不费力地把尤里狄斯特扯起来，“这是退烧药，喝下去。”
　　尤里狄斯特心存警惕，别过脸不肯喝。那位大婶不高兴地问：“难道要我用嘴喂你？”说着真的含了一口水，把脸凑过来。
　　“放肆！”尤里狄斯特短促地叫了一声。大婶咽下水，呵呵笑了笑，轻松地扳开王子的嘴把药丢进去，递给尤里狄斯特水杯，说：“下次王子用嘴巴给别人喂药的时候，替喝药的人想想你此刻的心情。”
　　尤里狄斯特又羞又怒，勉强喝光水杯里的水之后，问：“梅蒂雅在哪儿？”
　　大婶不怀好意地咕咕笑道：“怎么？漫漫长夜难熬，想要佳人在你身边陪伴？人生哪能让你天天如愿呢！很抱歉，今夜是我负责看守。放心吧王子，我会温柔地看着你入睡。要是你怕冷，想要我抱着你，也可以，不过那得付费。”
　　“贝特丽丝·库尔苏拉！”尤里狄斯特几乎是用尽全力嘶吼着喊她的名字。
　　“黑暗中也能认出启蒙老师，果然是我的好学生。”大婶拍拍尤里狄斯特的头，“既然知道是我，你应该主动放弃所有的歪点子，免得受苦。”
　　尤里狄斯特被她拍得眼前金星乱窜，没力气冲她发火，不一会儿就在马车摇晃中昏睡过去。这一觉睡得非常痛苦，忽冷忽热让他一路低沉地□□。
　　有人推醒他的时候，他双眼发花看不出来人是谁，任凭他们扶着他到一个房间里。那些人粗鲁地将他丢在床上就走了，尤里狄斯特原本没有期待得到友好对待，令他感到生气的是自己身体虚弱，完全没有挣扎反抗的力气。
　　梅蒂雅看着吉瑟护卫们搀走尤里狄斯特，收回目光，打量眼前的宫殿。黑色巨石砌成的王宫同安璐特的风格很接近，粗犷宏伟。黑色巨石台阶顶端的男人，带着他的大臣们等候，看到艾尔尼妲王，他就大步走下台阶。
　　梅蒂雅的心砰砰跳了几下，忍住不去看他。
　　拉斐格同赫留克互相问候，并肩走入吉瑟王宫的接待厅。赫留克边走边说：“希莉雅王后已经顺利通过迦兰边境，吉瑟的士兵接应她，大约两天时间就能来到台伯城。这两天请安心在台伯城暂住。”
　　接待艾尔尼妲人的宴会规模不大，但很隆重。梅蒂雅借口太累，半途从宴会中逃走。她对吉瑟的宫殿不熟悉，正茫然四顾，朵拉来到她身后，微笑道：“想不到公主终于来到吉瑟王宫，是以这种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