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之棘》弥幸

18、第 18 章

　　狂风卷着雪花无情地扫过安璐特王宫，推开一扇没有紧闭的窗户。“啊呀！”坐在壁炉旁的卡特琳娜大祭司站起身，一面重新将窗户关好，一面说：“在这样的天气启程，真是为难尤里狄斯特王子。”对着火炉发呆的迦兰王后没有说话。
　　“王后？”卡特琳娜大祭司很熟悉这位刚强王后的侧脸线条，她正在想严峻的事。
　　王后沉默了几秒钟，起身拿起铁杆去拨壁炉里的火。在一旁的沙露卡想要替她，却被王后拒绝。沙露卡顺从地退到壁炉旁。
　　“那个公主——卡特琳娜，你觉得她是什么样的人？”王后问。
　　卡特琳娜大祭司露出友善的笑容。“单纯，直率，坦诚。以您犀利的目光，当然能够看出梅蒂雅是什么样的人。”
　　“看穿她的性格，很容易。我更看重她对迦兰的意义。我越来越不能确定。”王后疲惫地说。
　　沙露卡在旁边说：“大祭司也听说了吧？从卢蓓卡会议开始，王子和她的关系就非常好。跟随王子前往卢蓓卡的大臣们说，艾尔尼妲人似乎也有心撮合他们。”
　　“可是梅蒂雅公主说，那都是误会。”卡特琳娜微微地皱起眉。
　　“没错……误会。”王后说话前咬了咬嘴唇。“那公主在安璐特没多久，他就发布庇护令，不准任何人碰她，又开始亲自辅导她学习。也不像从前那样规律地生活，轻易改变作息，陪在公主身边，时间越来越长。我以为他终于醒悟。可他还是一心想着希莉雅。枉费我派人刺探艾尔尼妲王的态度，为重新通婚做准备。”
　　卡特琳娜吃了一惊：“通婚？原来是这样……王后对梅蒂雅公主特别严厉，是按照王子妃的要求训练她。”她想了想，摇头说：“公主虽然可爱，但是，很遗憾，我不认为她有能力陪伴一位王者。”
　　王后揉着额角，好像头疼不已，“迦兰与艾尔尼妲的敌对，这就是第五年了。贸易停滞，对迦兰与艾尔尼妲都是损失。因为两个大国关系紧张，周边国家也开始打起各自的算盘。如果迦兰与艾尔尼妲再起战争，谁也说不好后续如何。”
　　卡德琳娜摇头微笑，“来自莉斯奇雅的女性，不会为这些理由献出自由的婚姻——你没有从希莉雅那件事上学到吗？当初强行贿赂艾尔尼妲的祭司团，背着拉斐格王签署王子与希莉雅的婚约，结果……”
　　“这回没有人去勉强他们啊。”沙露卡告诉卡特琳娜大祭司：有几次，梅蒂雅的舞蹈课迟到，生气的沙露卡亲自去找，见到王子和她在图书室里同看一本书，两颗头快要碰在一起。沙露卡以为接下来的一秒钟，王子就会去探求她的嘴唇，两人炽热地纠缠在一起。可是仿佛故意找借口逃避，王子匆匆忙忙地说有会议，赶往火狐厅会见大臣。
　　有侍女说，王子曾经轻柔地抚摸公主的脸颊，不知在说些什么，语调低沉充满爱慕。可是自从在北极星之座上接吻之后，王子只在卡德琳娜大祭司的面前主动吻过她。不知公主是害羞，或者不喜欢当众被轻薄，反应非常冷淡。从此王子再也没有主动索吻。
　　王后下令，那两人同处的时候，任何人不要去打扰。可惜有那么多的机会，王子给金发公主的，仍然只有温柔的目光而已。要说他完全不在意，可又不能对公主放任自由。有时候沙露卡觉得，王子在金发公主的身边就像个小孩子，希望他最看重的公主，对他是同样的重视、目光只给他一个人。
　　“我已经搞不懂尤里狄斯特的想法。”王后说着，双眉紧紧纠结起来。“他应该知道怎样做对国家有益，竟然还是无法下定决心放弃希莉雅。”
　　“王后。”卡特琳娜大祭司略带责备地望向迦兰王后，说：“你支开尤里狄斯特，打算用这三个月做什么？”
　　迦兰王后没有回答。
　　“不要小看那位公主。”卡特琳娜从容地说：“她和她姐姐完全不一样。也许……是一种我们根本无法想象的差别。”
　　迦兰王后绷着面孔说：“我可以为了迦兰，牺牲我儿子的意愿。就看另外一位王后，有没有这种觉悟。”
　　卡特琳娜默了片刻之后，安然地说：“就算她姐姐支持，也没有用。公主不会为了责任而嫁给不相爱的男子。况且在莉斯奇雅还有一位让她牵挂的男性。王子只有拿真心实意去追求她、打动她，否则迦兰与艾尔尼妲的联姻是不可能的。”
　　冷风又一次猛地吹开了窗户。卡特琳娜再一次走到窗前，发现雪停了。从王后的窗户望出去，正好是白雪覆盖的伊琳缇亚神殿。大祭司不由得感慨：“不论是尤里狄斯特王子，还是梅蒂雅公主，都是很倔强的人。就算是伊莱达也无法违背他们的意志，把他们强扭在一起。”

　　梅蒂雅起初担心尤里狄斯特离开的日子，王宫中刁难她的人会再度嚣张，但事情并没有她想的那么糟糕。一切都和往常一样，除了教她读写的老师又一次换人之外，王宫中正常得好像尤里狄斯特并没有离开。
　　塔特王依旧喜欢宴会和饮酒，王后依旧奔走于火狐厅，大臣们依旧在为各种各样的事情争吵。
　　“全都是王后的功劳。”卡德琳娜大祭司带着敬意说：“用坚强的意志，多年如一日地支撑着迦兰。”她顿了顿，带着长辈的担忧望向梅蒂雅，“可是，因为她的强硬和她对迦兰的忠诚，免不了会有人受到不恰当的对待。”
　　梅蒂雅不太明白卡特琳娜的话。她以为三个月会很漫长，然而不速之客的到来为安璐特增添了热闹。这天梅蒂雅和乔布雷尼奥在舞蹈厅练习时，惊讶地发现一位新观众到来，梅蒂雅曾经在卢蓓卡岛见过他，当时他是希莉雅的随从大臣。
　　大臣犀利的眼睛深深地凝视梅蒂雅，然后翩翩躬身。“这也是裁缝公主亲手缝制的裙子吗？果然名不虚传，好像盛开的秋牡丹一样令人惊艳。我这次带来了更多的布料，请公主安心地使用。”
　　“是我姐姐派你来？”梅蒂雅很高兴，“姐姐有没有写信？”
　　大臣转交了希莉雅王后的来信，继续说：“我是奉王与王后的命令，携带礼物前来。”说着拿出一个小盒子，“这是王与王后要我亲手交给公主的礼物。”
　　盒中是一对宝石戒指。一枚较小的，镶嵌椭圆形的紫色宝石，内部有许多金色和银色的片状闪石，光彩非常奇特。托架是厚重的黄金雕刻，和宝石那魅力四射的风格相反，稳重的造型不仅没有夺走人们的目光，反而觉得，只有它的沉稳能够将精灵般的宝石牢牢抓住。
　　另外一枚是同样的紫色宝石，只是石头更大、指圈也大，宝石雕刻成端正的方形，很有男性气概。
　　“很漂亮。”梅蒂雅诚心赞美，随手将较秀气的那枚戒指戴在右手的中指上，拿起方形的戒指比划了半天，找不到合适的手指，不由得嘀咕：“这圈口也太粗了……”
　　不仅大臣想笑，站在梅蒂雅旁边的乔布雷尼奥也笑了。“公主，那应该不是女士的戒指。”
　　大臣含笑说：“公主在迦兰居住这么久，应该交到了朋友。如果朋友给您馈赠而您没有回赠的礼物，恐怕不太妥当。这珍贵的石头，仅仅出产于艾尔尼妲的一条珍稀矿脉。王后这次送来的礼物，就是希望公主能将它送给您的朋友。”
　　梅蒂雅恍然大悟，点头说：“确实。”说完望向乔布雷尼奥，诚恳地说：“乔布雷尼奥王子一直帮我练习鲜花舞，还送我很多花果茶，我一直在想怎样能够表达感激之情。正好这块宝石和你的紫色眼睛很像——请收下。”乔布雷尼奥愣住，大臣也愣住。
　　“公主，你是在装傻吗？”大臣带着不高兴的语气，直截了当地指责她，“你看不出来，这两枚戒指是一对？希莉雅王后说，你看到成对的戒指，就会知道不能轻易送给一般人。”
　　“难道弗洛林的乔布雷尼奥王子是一般人，不配得到我的礼物吗？”梅蒂雅咄咄逼人地反问。大臣哑口无言，咳嗽一声，将压迫的目光投向乔布雷尼奥。
　　乔布雷尼奥当然看得出来，艾尔尼妲的使者带来一对戒指肯定有特别的用意。但交换戒指又不是交换求婚的长歌，也不是交换两国王室的徽章，他不明白一个装饰手指的小玩意儿有什么了不起的。
　　使者的目光很具有威胁，可梅蒂雅的态度也很坚定。乔布雷尼奥忽然感觉：自己好像夹在他们的较劲之间。他犹豫再三，还是对梅蒂雅妥协，微笑着道谢：“我一定会珍惜公主的馈赠。”
　　梅蒂雅露出胜利的笑容，艾尔尼妲使者则丧气地叹了口气。
　　同样的闪光宝石还制成了权杖顶端的饰物，送给塔特王。一串美丽的项链，送给王后。使者还带来一份送给尤里狄斯特王子的特别礼物，那礼物放在一个封闭的盒子里没有打开，要等王子归来时亲手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