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之棘》弥幸

183、第 183 章

　　“告诉我，你是为了得到战船图纸才靠近他。”希莉雅气冲冲地追上来，一把扯住妹妹。
　　被她看到刚才那一幕，梅蒂雅本来有些羞愧，这时候却变成惊诧。“为什么我要为了战船靠近他？我接近一个人、疏远一个人，是自己的意愿。”
　　王后忽然想起来，这就是她妹妹会做的事，忍不住苦笑：“先把意愿放到一边，想想目前的局势吧。”
　　梅蒂雅默了一瞬，徐徐地说：“战船，我看到了。”希莉雅的目光一亮，但是马上听到她问：“你会公布图纸吗？像水晶镜、望远镜，教给他们去制作。”
　　希莉雅又沉下脸，低声提醒：“战船不是水晶镜、望远镜。”
　　“战船像高温杀菌的方法，只有艾尔尼妲可以掌握？”
　　王后一时词穷，最后只说了简短的一句：“这是战争！”
　　“我知道这是战争，也知道它迟早结束。结束之后呢？军备竞赛？”梅蒂雅甩开姐姐的手，带着痛苦的神情问：“你回到莉斯奇雅的那几天，为什么要去查阅锻造火器的方法？”
　　希莉雅吓了一跳，本能地倒退一步。梅蒂雅更加痛苦地问：“这是你选择留下来的世界——希莉雅，你到底想要它变成什么样？”
　　“我没想过使用那些知识！”希莉雅看到她的表情，似乎比妹妹更加难过，“我只是想要掌握它们……我必须掌握。”
　　她又走到梅蒂雅面前，试图抚平妹妹悲伤的脸。“我和你不同，梅妮。我太普通了。”
　　不等梅蒂雅否定，王后凄然笑着强调：“我太普通了！没错，我是米洛克家的女儿，可米洛克家不过是富裕而已，更富有的人比比皆是。我是年纪轻轻就从最高学府毕业，可那就是我的极限，我做不出天才的成绩，别人只要多花几年时间，就和我的水平一样。我能得到一束高光，只不过是因为我们的世界过去太平庸了！没人见过奇迹、没人见过超人！所以我这样的人，也能得到一些惊叹。”
　　希莉雅快速地说着，仿佛快要哭出来。梅蒂雅不知她是悲愤还是激动，吃惊地呆住。
　　王后抹掉眼角一点泪光，说：“来到帕洛瓦的那天，我得到专属的奇迹，我也变成超人。我不想再回到莉斯奇雅。可是我和真正的超人不一样——我拥有的只有知识，而知识会有用尽的一天。”
　　她向吉瑟那壮美的星空一挥手，大声说：“什么‘依拉迪尔之星’、什么‘莉斯奇雅的金发星辰’、‘无所不知的黄金王后’——都是短暂的！我从来不是百科全书，就算是，也只是很薄的一本简明版。这个世界有很多聪明人、很多真正的天才，只要给他们时间，他们就能像我一样，再给他们一些时间，他们就能超越我——比如伊琳缇亚战船，就算我从我们的世界找到各种战船，也找不出一个能比帕洛瓦人自己改进的型号更适合他们的海洋、他们的海战！但我不想辜负这个世界给我的荣耀。我必须知道更多、更多！”
　　“希莉雅！”梅蒂雅大叫了一声，但说不清她想制止姐姐说下去，还是想制止姐姐产生这些念头。
　　王后被这一声断喝惊醒似的，温柔地注视妹妹，轻声说：“你和我不一样。你是天生的奇迹。就算放在现在那个遍地超人的莉斯奇雅，你仍然是个奇迹。”
　　梅蒂雅忽然生出一股寒意，不住摇头：“我不能回去。”
　　王后深深地注视她。就在梅蒂雅以为她要发动渡岸者的力量，送她回到莉斯奇雅时，王后像梦醒似的“啊”一声，说：“我想起一件事。”
　　梅蒂雅提心吊胆地问：“什么？”
　　希莉雅淡淡地说：“我可以命令尤里狄斯特自己画出图纸。”
　　这话说得很轻松，就好像她只是想起一件东西忘了拿。紧接着，她一转身，就像要去取那件东西似的，轻快地往回走。
　　“希莉雅！”梅蒂雅又叫了一声。
　　王后优雅地转身，发现梅蒂雅的脚环变成刀。
　　“你要杀了我？”她似乎既不吃惊，也不难过。“为了尤里狄斯特？”
　　梅蒂雅摇头说：“真可怕的想法。我只是要告诉你——这把刀可以让我回到莉斯奇雅，也可以让我拒绝你的渡岸之力。所以……”拜托你不要对我做那种事，让我失望。
　　希莉雅从她的表情看出她没说出口的话，温柔地笑道：“不管你有没有那把刀，我绝不会违背你的意愿。如果你不想回去，我不会强迫你。”说完转身向曙光塔的方向继续走。
　　“希莉雅。”
　　王后听到妹妹的声音再次转身，那把刀已经逼到她的前额。“梅妮！”她吃惊而痛苦地低呼。刀又飞回梅蒂雅手里。
　　“那股力量，我禁锢了。”梅蒂雅慢慢地说，“拉斐格王说，要给尤里狄斯特一场公正的审判。我想要相信他。”
　　希莉雅僵立不动，很快咬牙：“你还是……为了尤里狄斯特。”
　　“为了帕洛瓦，为了你。”梅蒂雅摇着头，哀伤地望着她，“为了防止你从黄金王后变成怪物。姐姐，如果你不高兴，恨我吧。不要让这个世界恨你。”
　　希莉雅张开嘴想说什么，梅蒂雅抬手制止。
　　“我刚抱怨过，人们不相信拥有力量的人能克制自己。结果不到一天时间，我就不相信你能合理使用自己的力量。”她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力量让拥有它的人和没有的人……一样疯狂。我们暂时分开吧。冷静地想想，这些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梅妮，你能去哪里？”希莉雅担忧地问。
　　那把刀拥有瞬间移动的能力，梅蒂雅的身影消失了。
　　王后走到妹妹站过的地方，轻轻叹息：“逃跑的方式……越来越高级了。”

　　雷姆德刚在最好的面包店买了新出炉的面包。这家不打烊的店只卖面包，却好过世界上所有的夜宵。今天他故意向店主提要求：“能不能给我几个麦香味更浓的面包？”店主笑着答应，换了一种麦粉。那面包真的麦香浓郁，远超过麦粉应有的程度——麦粉是温格尔商人的货物，没人比雷姆德更清楚它正常情况下是什么水准。
　　如果我想吃出黄金，他也能做到吗？雷姆德刚这么想了一下，有人拍他的肩膀。
　　商人之王一转身，看到梅蒂雅。她的表情很难过。雷姆德装作没注意到，尽量挑起轻松的话题：“我正想着，那场让人烦恼的舞会结束之后，你一定需要几个美味面包。”
　　“你在台伯城也买了一座房子，接收各地信件吧？”梅蒂雅的问题有些出乎他的意料。雷姆德承认：“对。”
　　“我想借住一晚上。”
　　雷姆德更加惊讶，但什么也没问。“好。”
　　两人沿着台伯城平整的山路，上了几段台阶，又换个方向往下走了一会儿。在一片民宅中间，有一间并不突出的小宅院。梅蒂雅看到里面还是一座小楼，很大的窗户朝向广场集市。是他的住所不会错了。
　　雷姆德为她打开门，低声说：“仆人工作完就回家了。这时候没人在。”说着笑道：“你永远没法买断一个吉瑟人的自由。”
　　在梅蒂雅开口之前，他又说：“里面不大，你能找到卧室。今晚我仍然住在王宫——舞会结束之前，会有人需要见我。”
　　舞会结束之后，战争就要开始了。需要商人的地方很多。梅蒂雅轻声说：“晚安。”
　　“晚安。”雷姆德没有迈进他自己的家，转身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