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之棘》弥幸

184、第 184 章

　　第二天清晨，艾尔尼妲王与王后动身之际，赫留克发现几乎丢掉半条命的尤里狄斯特又恢复如常。他没有大惊小怪，只是将不满的目光投向艾尔尼妲人。但是，梅蒂雅公主并不在里面。希莉雅王后的脸色非常憔悴，一望就知道她彻夜无眠。
　　赫留克感到异样，双眼立即寻找商人之王的身影。雷姆德正与朵拉交谈——朵拉一定是抢先一步发现公主失踪。而雷姆德气定神闲。他知道公主的下落，但他们并不在一起。赫留克心头掠过一丝很难描述的失落：经历昨天晚宴上那件事，梅蒂雅多半又不告而别了。但愿她是听从他的建议，去雷姆德的故乡卢蓓卡岛。
　　这时王宫中的侍女们发出一阵窃窃私语。她们互相指责别人不该偷看迦兰王子，但每个人都在看他褴褛衣衫下的身材。赫留克下令：“给尤里狄斯特一件衣服。”说完马上补充一句：“蒙上他的眼，迅速关入囚车。”
　　如果这时候，迦兰王子发现那位拥有神力的公主不在敌军当中，事情可能会变得更复杂。
　　“梅妮真的不跟我们同行？”拉斐格小声问妻子，“在这种时候！”
　　希莉雅无声地摇了摇头。拉斐格惊讶地发现她眼中似乎有泪光。“希莉雅！你怎么了？姐妹吵架到底有多严重？”晚宴结束已经是凌晨，他因为今天要出发，回到房间就尽快休息。听希莉雅说姐妹两人吵了一架，他以为是为了乌疏林王位的事——但放弃乌疏林王位应该不至于让梅蒂雅气走，让希莉雅哭泣。
　　王后强抑眼泪，喃喃：“她说，是为了帕洛瓦、为了我。可是我觉得……她所在的帕洛瓦，和我所在的帕洛瓦，已经不是同一个世界了。”
　　拉斐格有些吃惊，但很快定神想通：“她已经决定了？像她母亲伊莱达，绝不在大地上扶植王者、绝不参与王国战争？她……要踏入神的世界吗？”
　　其实很多人已经看出来，梅蒂雅公主提起莉斯奇雅的众神时，充满不情愿。但在这个全新的世界里，她与那些逆理之物的相处，明显比她和普通人的相处更自在。
　　“随她去吧。”拉斐格安慰妻子：“她是那么自由。‘艾尔尼妲公主’的头衔，不是我给她的恩赐，是她给我的面子。对她那样的人来说，这头衔从来没什么意义，她忍了够久了。”
　　“可是我们要面对亚弗兰特！”希莉雅担忧地把手放在丈夫肩上，“那个男人差点杀掉你的……”
　　“但他仍然只是一个‘人’。”拉斐格低沉的声音里充满安稳，“作为‘人’，我这次有不输给他的自信。”
　　希莉雅把头埋在他胸前，微微颤抖着说：“有一件事，你要答应我。”
　　“什么事？”
　　希莉雅凄婉而坚定地说：“相信我。”拉斐格微微一笑说：“每时每刻。”
　　“真不愧是帕洛瓦帕洛瓦公认的恩爱夫妻啊。”朵拉走上前，握住希莉雅的手道别，拉斐格识趣地离开同斯卡维讨论出发事宜。
　　朵拉遗憾地说：“如果你成为女王，有能力拯救乌疏林。再考虑一下吧。”希莉雅恢复了艾尔尼妲王后平常的状态，淡淡地含笑说：“你认识特林西王的时间比我更久。怎么会说出这种话呢。”
　　朵拉含蓄地轻笑道：“不管他打的是什么主意，只有你，有能力从他手里接过乌疏林，顺便粉碎他的妄想。”
　　希莉雅沉默了一下，黯然说：“看来我变得和你们太相似了，连你这样土生土长的帕洛瓦人，也甘拜下风。”
　　朵拉不置可否，低声说：“公主住在雷姆德·库尔苏拉的私宅中。”说完，她摆明不打算追问这对姐妹之间发生了什么，转身离开。
　　希莉雅看了一眼雷姆德，虽然不放心，但也没说出任何话。拉斐格走过来握紧她的手，一同向吉瑟王告别。
　　斯卡维将军看见希莉雅的脸色，向身后招手。耐欧和劳奇安静地靠过来。“我有一些事情要处理，不能护送王返回伊德布林克。”将军说，“你们两个务必保护王与王后。路上带着迦兰王子，必定会遇到危险。即使这台伯城里，一定也有迦兰间谍，迦兰人很快就知道公主没有同行，他们会更加大胆。”
　　耐欧和劳奇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先开口，都识趣不问将军要去哪里。耐欧忧心忡忡地问：“不必去找公主回来吗？”劳奇也说：“她母亲是保佑胜利的战争女神，但是那个女孩子，肯定会口无遮拦说一些让人困扰的话，让人看出来，她对战争毫无兴趣——这会影响士气。”
　　斯卡维果断地说：“你们无法威逼劝诱一个半神。不要多事。”他停了停又说：“她对战争没有兴趣，但是她对王后的情感是真实的。这足以决定很多事，乃至很多人的命运。”他说完，去同拉斐格王与希莉雅告辞。
　　一队吉瑟士兵负责护送艾尔尼妲人前往国界。耐欧蹙了一下眉，轻声对劳奇说：“吉瑟人想要战船，但是这回什么也没得到，怎么还会这么热诚呢？”劳奇也不明白，但他不打算追问。耐欧若有所思地目送斯卡维的背影，发现将军走后没几分钟，商人之王雷姆德也告辞。
　　将军与商人的身影在宫殿一处偏僻的角落里会合。耐欧忽然冒出一个惊人的想法，但他完全想不出这么想的依据，暂时不作声。
　　吉瑟士兵的加入使得队伍人数变得较为壮观，傍晚扎营时俨然一个颇有规模的营地。士兵们点起篝火。莱兰坐在一堆篝火旁悠闲地歌唱，人们从他的歌声中获得宁静，奇迹般消除了整日的疲惫。那个可怕的大婶，得知公主离开的第一时间，就不见了。这个吟游诗人居然没有去追梅蒂雅公主。耐欧斜眼看他，觉得今天发生的种种，都有一些不对劲。
　　迦兰王子闲闲地坐在帐篷外的草地上看晚霞，似乎根本没有注意梅蒂雅公主不在队伍里。但是她在不在，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事了。“他太悠闲了。”劳奇转回头，板着脸低喃：“这一路上肯定会有事发生。”
　　“我去盯着他。”耐欧说完，从容走到王子身边，握着刀柄，不友好地说：“进你的帐篷里去。”
　　尤里狄斯特瞥他一眼，默不做声地站起身，但神态并不是对耐欧的态度屈服，而像是对今天的晚霞失去兴趣。
　　两人前后走进那顶狭小的帐篷，尤里狄斯特低声问：“斯卡维怎么会在这趟危险的旅程中，离开希莉雅王后，把她交给吉瑟人保护？”飞快地说完之后，他轻轻咬了一下嘴唇：“图纸……吉瑟人得到战船图纸了吗？”
　　耐欧低声说：“公主没有出卖您。但是，斯卡维和商人之王一起离开吉瑟。我怀疑他有阴谋。”
　　“商人之王？”尤里狄斯特沉默下来，静静地想了想，也想到了耐欧之前察觉的那种可能：“这两个大胆的家伙，打算去抢劫第二艘战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