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之棘》弥幸

20、第 20 章

　　梅蒂雅的床上平铺那条漂亮的织物。“是王子送给您的礼物。”侍女说着，将那块大披肩展开。
　　主体颜色很简单，米白和深红两色的方块，白方块中央有一朵六瓣红花，红方块中央是白花。花边图案一丝不苟，茶色、深蓝和白色编织出飞翔的鸟、闪耀的星和奔跑的小鹿。
　　迦兰最高明的技术能够编织很细腻的线，但这条宽大的方披肩，有着特殊的天然质感，手感更粗糙一些，无疑是帕洛瓦某种原始的纺织技术，传统的编织方法给它增添了粗犷古朴的气息。
　　“是加瓦地区的羊毛工艺。”侍女认真地检视，“那地方非常寒冷，织物都很厚实，能够抵御严寒。”说完又问：“要退回吗？”
　　王子送给梅蒂雅公主不少衣服和首饰，但她总是说：“这不是为我挑选的。”然后退还他。侍女们并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今天她拿起披肩看了看，就围在肩上，说：“不。这是为我挑选的。”说完披上新披肩，在火狐厅外等尤里狄斯特。王子走出来，她却不知道说什么，似乎只为了让他看看她披上披肩的样子。
　　“颜色很适合你。”他的心情很好，语调里都是笑意。梅蒂雅笑了笑，一边和他并肩走，一边问：“为什么想到送我一条羊毛披肩呢？”
　　“我不在的时候，你去走廊上眺望，总是忘记多带外套。”
　　“你怎么知道？”
　　“我看到了。”尤里狄斯特微笑说，“我没有去北方，就在安璐特城里。”
　　“啊？”梅蒂雅不太明白，也不想太过深入地追问。“难怪这么快就回来。”
　　他们各自想着心事走出去很远。梅蒂雅惴惴不安地问：“尤里，你因为我送给乔布雷尼奥戒指，生气了吗？”
　　尤里狄斯特又想起这事，谨慎地问：“你喜欢他？”梅蒂雅没有马上回答。尤里狄斯特沉默片刻，说：“我欣赏乔布雷尼奥。他高尚正直，富有同情心。也许他并不是弗洛林王位的最佳人选，但是，只要迦兰人支持他，他就可以成为王。你爱他吗？”
　　梅蒂雅低头笑了一下，“和王位相比，乔布雷尼奥王子更喜欢花。我喜欢他，所以，我希望他能过自己向往的生活。”尤里狄斯特愣住，旋即苦笑：“是吗……相比之下，我真是个俗不可耐的王子啊。”
　　“别这样说自己。你的内心温柔。”梅蒂雅温暖的手拉住他微冷的手。“你送给我的羊毛披肩很暖和。如果我也能送你什么东西，让你感到温暖，就好了。可是我知道，那个紫色宝石戒指，无法实现这样的功效。那是艾尔尼妲人的试探，只会给你带来烦恼。”
　　尤里狄斯特注视她的面孔，那双充满善良的绿眼睛让他一阵感动。“我是个贪心的男人，想要的东西难以企及，恐怕没有人能够给我温暖。但是能得到你的关心，我很高兴。”
　　趁此机会，他反握住梅蒂雅的手，轻声提议：“梅妮，等到春天，如果海东三国的运粮船没有平安抵达——我们一起去一趟艾尔尼妲，好吗？”
　　“海东三国？运粮船？”梅蒂雅没有听懂。“这是什么意思？”
　　尤里狄斯特笑了笑，“到了春天，你就知道。”

　　第二天，卡尔维特的报告书送到了王后和王子的桌上。报告书不像尤里狄斯特想象中那么厚重，但非常详实。迦兰的粮食储备情况的确发出了危险的信号。
　　按照卡尔维特的说法，从海东三国出发的十艘种子船正在向迦兰驶来。“但愿海神奥多尼祝福他们。”王后说着，将报告书卷成一捆，郑重地收纳。
　　梅蒂雅不太关注迦兰宫廷中的气氛，也感受到近来有股紧张的气息。她向卡特琳娜询问“海东三国”是什么，得知在迦兰的西方海岸，渡过无边无际的泰蜜雅海，大洋彼岸的东大陆有三个与迦兰不相伯仲的大国，分别是洛尼那、纳弗达尔、戴奥拉。
　　因为泰蜜雅海极为凶险，东西大陆的交流非常少。数百年来，海东三国只有几艘海船抵达迦兰，传递了一些大洋彼岸的信息，但那些船员并没有走遍自己国家的每个角落，更没有实地深入邻国，因此海东三国的诸多实际情况还是谜团。
　　与西大陆交往最多的是纳弗达尔，关于那里的消息也不够多，人们只知道纳弗达尔疆域广袤，是一个可能比迦兰更广大的国家。
　　“迦兰向纳弗达尔买粮食种子？”梅蒂雅回想尤里狄斯特那几句没头没尾的话，不由得生疑。
　　卡特琳娜叹了口气。“迦兰同艾尔尼妲的粮食贸易已经中断四年。迦兰有相当大的领土处于高寒地区，别国的种子很难成活。纳弗达尔同迦兰的地理环境相似，也许他们的种子能够在迦兰蓬勃生长。”
　　说完她若有所思地看着梅蒂雅，话题忽然变了。“公主，你喜欢尤里狄斯特王子吗？爱他吗？”
　　梅蒂雅正在书架前寻找海东三国的地图，一大本厚重的图集砸在她脚上，她疼的叫出来：“大祭司，你在说什么呀！”
　　“王子非常喜欢你。”卡特琳娜郑重其事地说，“他对你的感情，超过所有人的预期，可能也超越了他自己的想象。如果你们能够在一起……”
　　“不行。”梅蒂雅匆匆打断她的话，将跌落的书放回书架上，平淡地说：“尤里狄斯特爱着我姐姐。我喜欢他，但并不是以结婚为梦想的那种喜欢。我看得出来迦兰人和艾尔尼妲人想要撮合我们，但是，没人能替王子选择他爱谁。而且，我已经有订婚的人。”
　　卡特琳娜注意到她的脸色有些发青，仿佛想起不好的事情。“你的婚约对象，是你心甘情愿要嫁的人吗？”
　　梅蒂雅面对书架，不让大祭司看见她的表情。“阿方索爱我……会为了爱我而不计后果。我不可以背弃他。”

　　春天缓缓降临北方，结冰的海面冰雪消融，泛起春潮。遗憾的是，迦兰的西部海港只有三艘来自海东三国的船成功靠岸，其余七艘大船全部沉没于泰蜜雅海。从那天起，凝重的神情就没有离开王后的脸庞。
　　“尤里狄斯特，下个月气温会更加暖和，你也该答复艾尔尼妲王后的邀请，前往伊德布林克。”王后说着，补充道：“再迟就有很多人坚持不到今年的春播了。”
　　三艘大船带来的种子，能够帮助迦兰开始今年的春播。但迦兰有很多地区比较寒冷，土地解冻还需要一段时间。王后希望艾尔尼妲能够提供粮食，帮那些寒冷地区度过饥饿时期。否则那里的人民无法熬到土地解冻，只能靠吃掉种子来存活。种子留不到春播，也就无法获得收成，饥荒会形成恶性循环。
　　尤里狄斯特无比渴切前往艾尔尼妲，要他立刻动身也没问题。可是靠他一个人很难说服艾尔尼妲人，尤其是，他并不打算娶他们的公主。那么只有请梅蒂雅全力帮助他游说拉斐格王与希莉雅王后。
　　尤里狄斯特一边想着，一边从图书室成百的书架上找出介绍艾尔尼妲风土人情、民族风俗的书。
　　“有这么多啊！”梅蒂雅跟在他身后接着他递过来的书籍，一次次小跑着往来于书架和书桌之间，放下一摞，他又会递给她一些。“尤里，你知道每本书的位置，难道全部看过吗？”
　　“嗯。”尤里狄斯特轻描淡写地回答，让梅蒂雅大吃一惊。他解释说：“迦兰的王子和公主，少年时期就要开始到各国宫廷中游学。启程之前对目的地有所了解，会轻松很多。”
　　“帕洛瓦的百科全书。”梅蒂雅暗暗吐舌，“可我很少听到你滔滔不绝说点什么。”
　　“炫耀学识只会惹人心烦。”尤里狄斯特轻轻地在她额头上拍一下，说：“先看这些——用语很简单，读起来不会困难。”梅蒂雅和他一起坐回书桌前，翻开最上面一本，小声说：“给王子和公主看的童书，确实不太难懂。是世界各地的传说？”
　　“读有趣的东西，让人学得更快。”尤里狄斯特拿起一本书，说：“我小时候喜欢地图集，一边看地图，一边去读那地方的历史、传说、风土人情，就好像一直生活在那里似的，永远不会忘记。”
　　梅蒂雅偏着头打量所有的书籍：尤里狄斯特挑选的全是介绍艾尔尼妲的书。那是她姐姐的国家，赐予她公主头衔的国度，可是她从未去过。希莉雅一直送艾尔尼妲的物产来，梅蒂雅有时候也会想象一下姐姐生活的地方。但书本中的描述和她的想象稍微有些不同。那是一个常年温暖、四季如春的国度。她很快被书的内容迷住。
　　尤里狄斯特自己也找了一本书来读，虽然是以前读过的，但他不介意内容。
　　天气渐渐回暖，宽广的图书室打开了高而宽的窗户，温暖的风带着自然界的清新气息，在他们身边打转。尤里狄斯特心不在焉地看几行字，就忍不住偷偷地看梅蒂雅。
　　轻盈的金色发丝在微风中闪着活泼的光。她的金发今天没有编成发辫，在身后随意地披散，和平常编起发辫的她，感觉很不同。更像她的姐姐。
　　“尤里。”
　　她的声音轻声呼唤他的名字时，尤里狄斯特竟然心跳加快。“嗯？”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和希莉雅之间发生的事了吧？”
　　尤里狄斯特一阵心慌，再也没法专心于面前的书。“我以为你永远不会问。”
　　梅蒂雅笑了笑，说：“你们看起来都不愿意谈论这件事。如果我为了好奇心去打听，却不能给任何帮助，那仅仅是再揭一次你们的伤疤。不过现在，我应该知道。不然要怎么去艾尔尼妲，面对希莉雅的丈夫呢？”
　　现在确实是谈论这件事的时候了。尤里狄斯特深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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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贴上来的时候漏掉1千多字，幸好人少，没人发现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