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之棘》弥幸

39、第 39 章

　　艾尔尼妲的使者接到公主暴毙的消息之后，带着战书前来。塔特王用他的无赖精神，为他的儿子和他的国家解围。
　　“我儿要对艾尔尼妲王后迫婚？哈哈哈哈，太可笑了！尤里狄斯特确实迷恋那个女人，不过这种无凭无据、张口就来的指责，我可不能接受。羞辱迦兰的王子，迦兰人会为王子的荣誉血战至死。”
　　“为什么要在边境上屯兵？呵呵，艾尔尼妲王后带着大军压到边境，反而要问我为什么防御？艾尔尼妲人当我是傻瓜吗？”
　　“王后中毒的事件——我不是已经处理完，把凶手的尸体交给拉斐格王了吗？对了，你们的王后就算不逃走，也没人欢迎她留在安璐特。”
　　“公主说尤里狄斯特要强行娶希莉雅王后，公主说、公主说、公主说——你们的公主一面之词，就能决定两个国家的战争吗？”
　　塔特王无赖的态度激怒了艾尔尼妲使者和梅蒂雅。“塔特王，你当我是傻瓜吗？”梅蒂雅沉着脸瞪他，“我很清楚自己看过听过的事情是什么！”
　　塔特王低声地笑起来，冲她眨眼：“你不是傻瓜吗？”梅蒂雅涨红脸，“我被王子鞭打，侍从被杀，这也是一面之词？”
　　塔特王不理她，问身边的王后：“你侄子亚弗兰特，好像有新的信送到——关于边境上的情况，他说了些什么？”
　　“迦兰一支小队在边境上失踪了。”王后面无表情地说，“三十个优秀的士兵，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怀疑是艾尔尼妲人的报复行动。”
　　塔特王转过脸看着梅蒂雅，什么也不说，脸上还是那股无赖的神气。
　　“无赖！”梅蒂雅实在没有忍住，咬牙骂了出来。
　　塔特王耷拉着嘴角做个怪相，说：“谁更无赖呢？公主可是装死三天，差点酿成两国的战争！听说在那之前见过温格尔的商人，是从商人手里得到装死的药吗？可惜找不到那个商人，不然的话，戳穿公主的阴谋，不需要你装，我也会处死你呢。”
　　“我没有装死！”
　　塔特王又扮着鬼脸，用他滑稽的口吻说：“你没有装死，只是躺了三天一动不动。”他故意说得夸张，迦兰的大臣们有些笑起来，有些向梅蒂雅投去愤愤的目光。
　　梅蒂雅咬着牙默默地攥紧拳头。
　　所谓的神不过是如此吧？在他们想要相信的时候，她的一切言行都是神迹。
　　在他们不需要相信的时候，她的一切神迹都是谎话。
　　塔特王收敛嬉笑的表情，冷冷地说：“公主的病还没有好吧？脑子有病可是很严重的！希望艾尔尼妲医生能救得了你——谢天谢地你终于要离开迦兰了。”
　　王后紧接着说：“尤里狄斯特将公主当作贵宾，公主却凭着自己的异想天开，在艾尔尼妲王后面前搬弄是非，阴谋策动两国战争——我真好奇，你回到艾尔尼妲之后，拉斐格王怎么安置你。”
　　梅蒂雅咬紧牙关，告诉自己，不能在他们面前表现出懦弱。卑鄙的人不配被畏惧。
　　“王子抢夺别人的妻子，王大言不惭地说谎粉饰。迦兰——是卑鄙无赖的国家！”她狠狠瞪了王和王后。
　　塔特王哈哈大笑，笑罢沉下脸，说：“我不会为了让自己看起来诚实高尚，令迦兰陷入战争，害士兵为此流血。公主你呢？你会不会为了向别人证实你说的全是真话，看着艾尔尼妲人为你的荣誉而献出生命？”
　　梅蒂雅答不上来。塔特王微笑说：“那你还是不要过早嘲笑我。你迟早也会为了艾尔尼妲人，变成无赖。”
　　梅蒂雅转身大步从他们面前离开。塔特王的哈哈大笑一直跟在她身后，让她觉得既愤怒又难过。
　　“我从哪里找这样有趣的小猫呀。”塔特王摸着下巴上浓密的胡须，忍不住一个劲暗笑。
　　“别再招惹她。送她回艾尔尼妲。”王后冷淡地说，“那个白发的女人，可是实实在在毁掉了伊琳缇亚神庙。”
　　他们至今不知道那位神奇而恐怖的女士是谁。
　　她自称梅蒂雅的母亲。但梅蒂雅的母亲又是谁呢？她对此绝口不提。
　　“银发和青色的眼睛？”她在前往艾尔尼妲的路上再三向露蒂求证。“听起来是我的母亲。但不可能是我的母亲……”她自己似乎也很困扰。母亲已经死了，她亲手合上母亲的棺材，在墓穴里洒下第一抔土，在墓碑前放下第一束花。
　　“那么，是死而复生了吗？”露蒂的国家有死后复活的宗教信仰，对此很容易接受。“公主不也是死后复生。”
　　“我是圣眠，原本就没有死。”梅蒂雅心想，母亲是渡岸者，也许那时出现的母亲，是她生前某个时刻旅行至此。这种可能更大一些。“没有见到她，真遗憾。”她露出寂寞的神色，“我已经四年没有见过母亲了。她还说了别的吗？”
　　“这就不知道了。”露蒂为难地说，“迦兰人什么也不说，她的样貌，还是我偷偷打听来的呢。”
　　塔特王和尤里狄斯特王子禁止当日目睹的人提起细节。“如果是属于我们迦兰的公主，向人民宣扬她死而复活是不错的主意。但她毕竟是敌国王后的妹妹，属于另一个国家。还是不要让人民知道艾尔尼妲有这么可怕的公主。”塔特王如此吩咐下去，梅蒂雅死后复生的事迹便停留在宫廷当中。
　　但人们对奇迹的敬畏和惊叹，是人间的王令无法禁绝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
　　“他也应该知道了吧？雷姆德，应该听说我活过来的事。”梅蒂雅对于杳无音讯的商人还有少许担忧。
　　“那个商人在公主死后就不知所踪。”露蒂撇嘴，“怎样也找不到。”
　　“我想，写一封信给他，说明情况比较好。”梅蒂雅思索时，露蒂发出一声欢呼。
　　“公主，能够看到国境线了！看，王后在国境上等着呢！”露蒂的雀跃和尤里狄斯特的沉默形成鲜明对比。
　　一路上梅蒂雅没有一次回头看他。扎营露宿时，即使他走到她的帐篷之内，她也对他视而不见。唯一一次对话，是她退回他赠送的宝石饰物。
　　“收下吧。定做的时候我们是朋友。”他婉转地劝说，梅蒂雅却摇头说：“即使那时候它就挂在我身上，现在我也会摘下来还给你。”
　　他们的关系恶劣到完全无法弥补。尤里狄斯特忍不住懊丧。如果是希莉雅，出于政治上的礼貌，在公开场合遇到他时，尽管冷淡也不会完全无视。但梅蒂雅是单纯而坦率的人，不会为任何理由迁就她讨厌的人。
　　仅仅几个月前，她还靠在他的身边学习语言文字，做错练习的时候会脸红，闹笑话的时候会咯咯的笑起来，发丝时不时蹭到他的鼻尖。他有点走神的时候，她会很快察觉，不解地抬头看着他，叫他一声“尤里？”
　　再也不会有这种时候了，再也没有人会叫他“尤里”。尤里狄斯特想起来就难受，偶尔会产生微妙的悔意：他知道梅蒂雅看重艾尔尼妲卫队的性命，所以才会用他们的死亡来伤害她。可是他没有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强烈。
　　希莉雅在国境焦急地等候，见到她的妹妹立刻迎上来紧紧拥抱。她带到迦兰的随从，只有露蒂和两名贴身侍卫还活着。尤里狄斯特用三倍的奴隶赔偿希莉雅失去的卫队，她没有拒绝，也不表示原谅。
　　艾尔尼妲的侍从取来一样东西，梅蒂雅接过来，默默地交到尤里狄斯特手里。
　　银质鸟笼里面有一对洁白的小鸟，翅尖上一抹浅蓝，叫声清脆动听。是他在卢蓓卡岛时，送给梅蒂雅的第一份礼物。她和阿方索离开的时候，希莉雅代她保存这份来自迦兰王子的礼物。和宝石首饰一样，她也不要小鸟了。
　　尤里狄斯特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失神地打开鸟笼。那对小鸟迟疑片刻，毫不留恋地飞出囚笼，再也不见。
　　“无情的家伙。”尤里狄斯特轻叹。
　　梅蒂雅冷淡地说：“不可能对把它们当作玩物的人产生感情吧！”
　　她们离开时，尤里狄斯特大声喊住她：“梅妮！”他以为自己会喊希莉雅的名字，但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梅蒂雅的背影。她回过头漠然地看他。
　　他本来想问，我们还会再见面吗？忽然没有心情问出口。心中对他只剩下厌恶的梅蒂雅，即使再见面又有什么意思呢？
　　她见尤里狄斯特不说话，冷漠地望了他一眼，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卷在这里结束了。明天开始第二卷《神眷之国》（已入存稿箱），大概每天发4-5千字，还是0点更新。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