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之棘》弥幸

59、第 59 章

　　那匹马早就等着脱离这可怖的境地，凭借它识别方向的本能，带着主人和陌生的姑娘踱出森林，来到一片乱石山坡。
　　旱季的河道，鹅卵石之间蜿蜒着一道流水，马自顾自地走过去饮水。梅蒂雅困难地从马背上滑下来，费劲力气将年轻人拖下来平放时，发现他竟然睁着眼睛打量她。“喂，你已经醒了，怎么不自己动一动。”梅蒂雅累出一身汗。
　　“你救了我？”年轻人看到腿上包扎的伤口，似乎很吃惊。“你撕了我的披风？今天新买的！”
　　“难道要用我的披风？”梅蒂雅重新灌满水囊，递给他喝。“你会生火吗？”
　　“当然。”他喝了水，头脑似乎更加清醒。
　　“真没有白救你。”梅蒂雅走到不远处捡来很多树枝和落叶。
　　“小姐，这点不燃。要找枯枝才可以。”年轻人善意地提醒。梅蒂雅笑笑：“试试看吧。”年轻人半信半疑地拿出火石，轻易将那堆枝叶点燃了。
　　树叶还是绿色的仿佛充满水分，怎么会燃烧起来？他从中拣出一片绿叶，它清脆地在他指端碎裂。除了颜色之外，和枯叶毫无分别！他惊讶地看着在火堆旁坐下休息的女人。
　　“你为什么一个人在树林里？”梅蒂雅问他。
　　“一时说不清楚。”年轻人回避了问题，反问：“你又是为什么？”
　　“我在旅行。”梅蒂雅实话实说。
　　“哦？女性独自旅行？很少见。”
　　“不要打歪主意，我不是看起来这么软弱。”梅蒂雅友情提示完毕，问：“你叫什么名字？”
　　“利克。你呢？”
　　“梅蒂雅。”她依旧实话实说。
　　“梅蒂雅小姐，你救了我，谢谢。”利克伸出一只手放在心口，略微欠身。
　　“别客气，你也帮我生了火。”
　　“你吃过晚饭了吗？”利克单脚站起来，从马背上取下包裹，“我是否有这份荣幸，邀请美丽的恩人一起共进晚餐？”
　　“我的确还没有吃过。谢谢。”梅蒂雅开心地接过利克递来的肉干。
　　毫无戒心的公主。利克内心的惊诧无法表达。
　　明明是在一个陌生国度，做独自旅行这么危险的活动，却在面对完全陌生的人时，说的全是实话。她不担心他是人贩子，他在食物里下了麻药，把她卖到奴隶市场吗？“真好吃。利克，你不饿吗？”公主一边愉快地吃东西，一边关心地问。
　　她在安璐特城的时候，利克在吉瑟执行任务，但也耳闻传言：王子也许会和艾尔尼妲公主结婚。利克知道那绝对是人们的臆想，王子的心坚定不移，只属于一个女人。然而王子亲口下令，要他沿途保护梅蒂雅公主的时候，利克也产生了怀疑。
　　精明稳重的王子，怎么会挂念这样一个公主？随便看一眼就知道他们完全不般配，绝对是两种人。话说回来，这样的公主是怎么活到这么大呢？利克满腹狐疑的时候，看到梅蒂雅展开毯子，显然打算睡觉了。
　　当着一个不知底细的男人的面，打算睡觉了！她到底在想什么呢？“石头很不平整啊！”她全部的忧心，仅仅是睡觉时不会舒服。“利克，可以请你转过身吗？”她终于说了一句正常女人会说的话。利克讷讷地转过身，过了一会儿问：“小姐，我可以转回身了吗？”
　　没人回答。利克自己拿主意转过头时，为两件事情再度震惊。
　　第一件是她竟然已经入睡了。
　　但这不是最骇人的——她身下的一大片地面平展，石头全部消失不见，露出土壤。利克震骇地挪过去，伸手触摸。石层下的河床，应该潮湿阴冷。但她身下的土壤干燥松软，如同在烈日下曝晒了一整个月。和那些树枝、树叶一样，土壤也失去了水分。
　　“到底……”他想不通转身的刹那发生了什么事。
　　“利克，你可以睡在那里。”她含含糊糊地伸手指着旁边一块地，同她栖身之处隔着一道宽阔的石头边界。和她身下的地一样，露出了干燥的土。
　　是为他创造的床吗？利克怀着极大的诧异坐在那块土地上，紧盯梅蒂雅。她只裹了一条毯子，没有准备帐篷，没有一件像样的、野外露宿需要的用品。就这么躺着，不可能睡得好。她完全没有野外露宿的经验，却选择在旷野里过夜？利克实在想不明白，这个人怎么会如此大胆。

　　初晨的阳光晒得脸颊发烫，梅蒂雅睁开眼睛，发现利克端坐在不远处，直直地望着她。“早上好。”他同她打招呼。
　　“早。”梅蒂雅坐起身，揉了揉酸疼的肩膀。她太低估野外露宿。“你……还在这里？”她一边整理乱糟糟的头发，一边问。
　　“我应该去哪里？”
　　“我以为看到昨晚的怪景象，你一早就跑掉了。”梅蒂雅不说谎，“昨晚也许没有看清，现在看到我的头发和样貌，你不吃惊吗？”
　　“已经吃惊过了。我醒得早。”利克撇撇嘴，“不告而别太失礼，何况小姐是我的恩人。”
　　“叫我梅蒂雅就可以。”梅蒂雅走到溪水边洗脸，随便编好头发。“我这就要启程。利克你呢？打算去哪里？”
　　“梅蒂雅小姐，你不吃东西吗？”利克取出麦饼，“饿着肚子能走到哪里？”她接过麦饼，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忘了带早饭。”
　　果然，根本没有外出的经验！利克实在很好奇：“那你原本打算吃什么？”
　　“去树林里采集果实。”
　　“现在这个季节？”利克不住地摇头：“大自然不像你想的那么慷慨。出门最好是自己带食物。你还要走多远？”梅蒂雅一边吃一边说：“我要去乌疏林。”
　　“真巧，我也去乌疏林。”利克流畅地接过话，说：“我是乌疏林人。”
　　“啊，真的？”梅蒂雅仔细打量他：确实和朵拉有颜色相同的头发和眼睛。“利克去乌疏林做什么？回乡？探亲？”梅蒂雅吃完早饭，在溪水中盛满了自己的水囊。
　　“去伊莱达神庙参拜。”利克编造了一个人们前往乌疏林的最常见理由，为了增强说服力，补充说：“很快就是伊莱达的生日，乌疏林会为她举行盛大的活动。我要去参观。”
　　梅蒂雅果然没有怀疑。“专程去参拜？”她只是有点吃惊，“竟然这样信仰她？”
　　利克微笑着牵过马，说：“我载你一程，当作救助我的回报吧。”梅蒂雅认真想了想，回答说：“也好。互相帮助是旅行顺利的保障呢。”她说完搀扶利克上马。利克轻而易举地把她拉上马背。梅蒂雅看到他的手套，想起一件事：“你很注意遮挡皮肤，是不是有特殊的缘故？有没有需要我注意的事项？”
　　利克整理一下衣袖，微笑说：“这个啊——是我对一个人的承诺，对我来说和生命一样重要。如果小姐能避免碰触我的皮肤，我会很感激。”
　　“乌疏林要五六天的路程吧？”梅蒂雅坐稳之后极目远眺。利克摇头叹息，把她的身子转到另一个方向，“小姐，乌疏林在这边。骑马的话只要三天就可以到达。”
　　“这么快？”梅蒂雅知道赫留克用了半个月时间往返。现在想想，他的时间并不是花在路上，而是花在婚礼上。心揪了一下。
　　“德鲁只是一个小国，六天可以穿越它的整个国土了。”利克说着轻轻挥鞭。精力充沛的马不快不慢地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