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之棘》弥幸

87、第 87 章

　　一出乌疏林城，他们就开始加快速度。尽管雷姆德特意为梅蒂雅准备的马鞍经过特别的设计，她还是逐渐感到不适。
　　雷姆德提醒过她，这是一趟艰苦的旅程，但他没有告诉她，这旅程充满疾驰，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他们沿着向南的大路，一言不发地冲向目标，没有对话，没有休息。
　　梅蒂雅起初觉得沉闷，但马蹄激起的飞尘打消了她说话的欲望。当她实在难忍口渴，汗水不停地流入眼睛时，终于开口喊他：“雷姆德！”一张口就吸入满嘴尘土。
　　雷姆德停在道路旁的树荫下，这时还未到正午，距离他们出发不到三个小时。梅蒂雅面对依旧神采奕奕的两位男士，觉得有点惭愧，默默地坐在树下喝水。他们则开始交谈。
　　“你的骑术不错，体力也很好。不像是普通的随从。”雷姆德打量利克，“以前做什么呢？”
　　“信使。”利克简洁地回答之后，客客气气地说：“雷姆德少爷放下手头所有的事情，专程陪着公主冒险，实在让我钦佩。半个月不去管理你的生意，没有关系吗？”
　　雷姆德笑了笑作为回答。梅蒂雅也问：“没有关系吗？”
　　“如果有需要我处理的事情，沿途市镇的商人们会传递消息。”雷姆德说完，不打算进一步解释。梅蒂雅撇嘴：“沿途的商人都知道你是雷姆德·库尔苏拉，你却要我把你当作密恩·麦托尼。”
　　“谁让这世界上只有你一个人不肯和雷姆德·库尔苏拉一起旅行。”雷姆德不动声色地说完，把手放在她额头上，说：“天气太热，多喝点水。”梅蒂雅晃着半空的水囊，“喝完怎么办？下一个水井或者河流不知道在哪里。”
　　“在一里外。”雷姆德从容地回答：“路旁有一口很大的水井，昨天还有人用过。”梅蒂雅有些吃惊：“你什么都知道啊！”
　　“不清楚这条道路上的情况，怎么会让你走这条路。”雷姆德看着她又喝了一些水，接过水囊自顾自喝起来。
　　共用水囊让梅蒂雅感到不好意思，但他似乎没有向这个方面去想。他们又休息了一会儿，雷姆德说：“坚持到水井，那里有饮食和休息的场所。”
　　他们再次策马，很快就看到雷姆德说的水井，附近还有一个小型的村庄。两个男人等在井旁，看见疾驰而来的三人，立刻起身迎上前向雷姆德行礼，然后转身从井中提起一篮冰凉的水果。他们的仆人带走马匹去树荫下休息。
　　“谢谢。”雷姆德诚恳地向那两个男人致意，邀请他们一起坐在井边的凉棚下分享水果和清水。梅蒂雅用井水洗去满面风尘，利克留神听雷姆德和两个男人说话，但他们讲的是温格尔的一种方言，利克听不明白，深深感到沮丧。
　　“连这样小的村庄的生意，也要过问。雷姆德真细心啊。”梅蒂雅擦拭脸上的水珠时，随口咕哝。利克吃了一惊，问：“小姐能够听懂他们的交谈？那是温格尔的土话，使用者不多。”
　　梅蒂雅微笑道：“这是我的能力之一。能够听懂任何语言，也能被其他语言的使用者听懂。”利克怔怔地说：“那么用于防备的方言交谈，在小姐的耳中都如同坦白？何等神奇！”
　　“可是文字还是看不懂，要费很大力气去学习。”梅蒂雅带着少少的遗憾说，“据说有古血后裔比我的能力健全，连文字也可以轻松看懂呢。”她擦干脸上的水珠，走到雷姆德和商人们面前，向商人们道谢：“谢谢你们的水果。”
　　他们正站起身准备向她行礼，听了她的话大吃一惊。他们竟然从艾尔尼妲和乌疏林的公主口中，听到了温格尔方言。连雷姆德也露出少见的异样神色。
　　梅蒂雅不解地问：“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他们把“说错”理解成了遣词和语法错误，真心实意地欠身说：“不。公主的口音字正腔圆。”
　　“你怎么会温格尔的土语？”雷姆德让她坐到自己身边，还是不理解。
　　“在你们交谈的中间插话，有时候会有这种效果。”梅蒂雅边吃水果边问，“你平常听到我讲话，是用哪种语言？”
　　“大部分时候是艾尔尼妲语。”
　　“那只是雷姆德的错觉啊！”梅蒂雅耸肩，说，“我一直以来用的是一种语言，莉斯奇雅的语言。如果你去问利克，他会告诉你，我用迦兰语和他交谈，和你交谈时使用的也是迦兰语。如果从今天开始，你告诉自己，梅蒂雅用的是温格尔土语，那么你会听到我和每个人交谈时都是用那种语言，而他们都能听懂。”
　　雷姆德听了虽然感到惊讶，但转瞬就含笑说：“也就是说，只要带着你，就不需要其他翻译？”
　　“我在莉斯奇雅的时候，当翻译养活自己好久呢。”
　　“这是伊莱达之女的神迹吗？”商人们面面相觑，不能掩饰他们的惊骇和崇敬，“雷姆德少爷什么时候和伊莱达之女成婚呢？”梅蒂雅装作没有听见，埋头吃水果。
　　雷姆德看了梅蒂雅一眼，笑道：“我不想在这次旅行中谈这件事。”
　　不一会儿商人们的仆人带来午饭，花样不多，很可口。梅蒂雅和利克在旅行的途中也曾吃过乌疏林的民间风味，但雷姆德对食物的选择显然比他们更在行，一顿简单的午餐令人印象深刻。
　　当烈日从正空偏移，仆人们牵来马匹，雷姆德说：“休息到此为止吧，否则要耽误行程。”梅蒂雅上马的时候，听到他再一次向商人们道谢，合掌欠身同他们道别。
　　“雷姆德对商人们很谦和。”梅蒂雅在路上对雷姆德说，“我有点意外。”
　　雷姆德笑道：“他们是我重要的商人，不是我的仆人。”“那样一个小村庄的商人。”梅蒂雅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村庄，只有十来户人家。
　　“乌疏林的要道上的村庄。”雷姆德纠正她，“虽然只有十几户人家，但不是所有的商人都能够让每个村民满意、当作朋友、请入自己的家门。”
　　“说到仆人——你没有带任何仆人。在迦兰的时候也是独自一人。”
　　雷姆德回答：“我习惯了独自旅行。”
　　“不会遇到危险吗？”
　　雷姆德自信地说：“在有商人的地方不会。没有商人的荒郊，当然还是有风险的。所以我们要赶到下一个市镇投宿，那里的商人应该已经做好接待我们的准备。”
　　他们一直沿着大道向南，中途又停下来休息两次，在黄昏将逝、夜晚降临的时候来到一个规模较大的城市。果然有一群商人等候在城门外，见到雷姆德时，他们纷纷快步上前，挽住他的马缰。
　　雷姆德跳下马，向他们合掌致意，拥抱其中的熟人。他们亲热地相互祝福。商人们尊敬地称他雷姆德少爷，而雷姆德称那些年纪相仿的青年商人为兄弟。
　　梅蒂雅好奇地注视他们。商人们对眨着眼睛四下打量的公主十分礼貌，那些和雷姆德交情最好的青年商人，大胆地审视她，向雷姆德开玩笑：“这就是接下金木樨的公主？看起来很有活力。跟着你奔波一路，还是这么有精神，以后可以一起出远门。”
　　和雷姆德一起旅行，果然会陷入他们订婚的话题。梅蒂雅没有说话。雷姆德看到她的样子，就岔开话题。商人们识趣地不再提这回事，簇拥着他们去一名富商的家中借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