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之棘》弥幸

91、第 91 章

　　塞拉菲娜的庭园设计很有特色：为了让来到她家中挑选货物的重要客人感到惬意，庭园的每个角落都有女士喜爱的装饰品。走廊两边种植了整齐的花，在夏夜里静静地奉献芳香。雷姆德沿着鲜花走廊一直走到客人的房间。他的房间依旧安排在梅蒂雅的旁边。
　　她房间里的灯还亮着，他走过去敲门，利克为他打开门，怔了一下。雷姆德不动声色地说：“我有事情和公主谈。”利克用眼神征询梅蒂雅的意见，她轻轻地点头，他就鞠躬退出房间。
　　雷姆德走到梅蒂雅的桌边，她推开手边的书。一本关于神话的书。她是打算从那本不靠谱的书里了解海盗龙吗？雷姆德轻咳了一声，摘下右手中指的戒指递给她。
　　戒面很大，是一枚铸铁印章，图案同样是纠缠在一起的双龙。梅蒂雅摆弄了一下就放在桌上。雷姆德坐在她对面，低声说：“雄龙怎么舍得丢下千挑万选的配偶？”他想不到自己会用正经八百的口吻来谈论这事。
　　“海盗龙为了统治天空和大地，繁衍出有翼的强壮雄龙、有利齿利爪的雌龙。结果，因为看到的世界、生活的方式不同，它们不再互相理解，彼此抗拒。”雷姆德说着，语气中带上了欷歔，“雌龙是非常倔强的生物，对不喜欢的雄龙，宁可咬死他同归于尽。可是雄龙同样固执，忍着剧痛也想把一见倾心的雌龙带上天空，让她看看自己在无尽苍穹中看到的世界。”
　　“多数时候，坠落在地的残骸是它们纠缠在一起。而放开手没有死掉的雄龙，往往遍体鳞伤，就算伤势痊愈，也不会再去寻找别的配偶。因为唯一想要的那个已经摔死，他会在山巅的洞穴孤独终老。很古怪的生物，是不是？”
　　他把戒指戴回手指上，转动戒指说：“用它们作为徽章，没有特别的用意。库尔苏拉的祖先，是靠贩卖龙骨发家。人们喜欢神话偶像，擅自给我们的家徽制造了很多寓意。”
　　“因为选择权仅在一方。”梅蒂雅嘟着嘴说，“如果雄龙好好地征求雌龙的意见，何至于死伤惨重。”
　　“向一个无法理解自己的人征求意见，是一条死胡同吧？”雷姆德说，“肯定粉身碎骨的雄龙，怎么可能问过意见就转身飞走。”
　　梅蒂雅忽然叹息：“好像尤里狄斯特。”听到那个名字，雷姆德默了片刻，问：“公主在想他？”
　　“啊？”梅蒂雅被他问住。
　　“这一整天，都在想着雄龙和尤里狄斯特？他对你做了那么残酷的事，你背上的伤疤一辈子都无法消除，为什么还会想起他？”
　　梅蒂雅的肩膀颤缩一下，嘴里嘀咕：“因为确实很像。”
　　“公主！”雷姆德严厉的态度吓了梅蒂雅一跳。“你完全不考虑我的心情吗？”他突如其来的责备让她不知所措。
　　和商人们在一起，他能够谈笑风生，一离开商人们，他在路上不仅话很少，连表情也很少。梅蒂雅不知道他是在商人们面前故意做戏，让他们误以为他和金发公主的婚姻十拿九稳，还是在她面前故意冷漠，不让她看穿他的想法。她到现在都弄不清楚他心里想些什么，他却责备她不考虑他的心情？
　　“雷姆德你在想什么呢？”梅蒂雅问。碰触他就能得到答案，但她还是想听他亲口说。
　　雷姆德思索了一会儿，说：“我在想，金发的双胞胎确实比黑发的更让人羡慕。”梅蒂雅张大嘴巴，很快她的惊讶就转变为焦灼不安。雷姆德从那双逃避他的绿眼睛里，知道他等的时机还没有到。既然这话题对她来说为时过早，他也就没什么可说的，默默地对她笑了一下，转身走出她的房间。
　　最后的那个微笑让梅蒂雅再次陷入困惑。她身陷迦兰王宫，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仍然能够从容谈条件的男人……现在他脑中到底盘算什么样的生意？梅蒂雅觉得自己一辈子也无法弄清楚。
　　她怀着困惑躺在床上，发现床头的木板刻着库尔苏拉家的双龙。这个标志她没有在其他商人的家里见过。雷姆德说过塞拉菲娜如同他父亲的女儿，看来她在商人中的地位非同一般。
　　梅蒂雅趴在枕头上注视它们。忍着剧痛也要掠爱的雄龙，和尤里狄斯特何其相似……他的爱情会把希莉雅摔死，还是同归于尽呢？想着不知不觉睡着了。
　　睁开眼睛的时候，面前有一面丝绒帷幔。
　　梦？又是梦！
　　她在梦里拍着手说：“好啦！快出来让我看看！”丝绒帷幔从中分开，一对七八岁的孩子走出来。
　　金发绿眼的双胞胎，穿着相同的白色礼服，衣料上有金色和蓝色两种闪亮的线绣出的华丽图案，肩上的绶带和腰间的短剑也一模一样。差别是一个发辫扎在左耳旁，一个扎在右耳边。向右扎发辫的孩子头发更长，满脸不高兴地嚷嚷：“为什么让我穿男装？为什么不能让哥哥穿女装？”
　　她的声音稚嫩清脆，是个女孩儿。
　　“要看女装的双胞胎，我已经有芙瑞雅和露西雅了啊！”梅蒂雅在梦里拍着手说：“这不是很好看吗？”但她的女儿还是一脸不高兴地咕哝：“这不公平！我不想当男孩子，更不想当哥哥的替身！”说完跑回帷幔后面。
　　在女孩儿嘟囔的时候，男孩儿始终板着脸。当妹妹发泄完不满，他也开始抱怨：“老师们在等我呢！虽然母亲亲手制作礼服让我深感荣幸，可是您也太冲动了——朵尼娅肯定不会穿男装，我也不需要所有的衣服都有两套同样的。”
　　梅蒂雅在梦里站起身，揉着腰说：“真是爱抱怨的小鬼！这么挑剔的性格到底像谁啊？” 名为朵尼娅的女孩子从帷幔后跑出来，已经换回她的连衣裙，一边编发辫一边嘀咕：“想要看男装的双胞胎，不是马上就会有了吗？”
　　梅蒂雅低下头，看到自己的腹部高高地隆起，手轻轻抚摸。触知可以感受到两颗心跳，快而有力。帕洛瓦人和莉斯奇雅人共同孕育的孩子，每一次都是孪生。
　　“梅妮。”忽然有人叫她。
　　梅蒂雅抬起头，房间里那两个孩子不见了，站在她面前的人曾经很熟悉，但已经变得陌生遥远。
　　“阿方索……”她呆呆地注视他，好像已经半辈子没见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