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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还魂重生(五) ...

  •   桑榆听着脚步声很快逼近,心跳如鼓擂,悄无声息地闭上了双眼。

      有人在井台边停了下来,看了里面一眼,捏着鼻子道:“这井水都臭了,也不知这人头在里面泡了多久。”

      一边说着,人已经走远了。

      可她仍不敢放松,努力屏着呼吸不敢有丝毫动静。

      终于,他们的说话声消失在了门外,但她记得那人的叮嘱,仍没有放松,只是缓缓而无声地呼了一口气。

      果然,不久后她又听到了脚步声,只是这次很快就远去了。

      他们果然折返来确认了,不过这次应该是真的走了。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手脚不由一松,一颗人头缓缓从污浊的水下浮了起来,在她的面前晃动着。

      此时,她脖子以下的身体都没在混浊不堪的井水中,只将自己的头露在外面。

      此前,她将自己的头发散开,大部分粘在脸上遮挡住了面容,还有少数如无根的水草般漂在井水面上,就如之前在井中的那颗人头一般。

      而那颗真正的人头,方才就在她的怀中。

      她不得不如此,因为井底的水只到她的腰间,而且里面太窄,根本不够她整个人藏在水底,她只有双膝跪在井底,才能掩住大半个身子。

      情急之下,她想到唯有假装成那颗人头才有机会蒙混过关,而她也正是这么做的。

      好在那轻衣卫只是看了一眼便走了,大概是因为上一次他们已经细查了水井与那颗人头,故而这次并没有发现其中破绽。

      绝地逢生后,她看到了那颗自己亲手抱过的人头,与此同时,从井底泛起的腥臭味钻鼻而来,她的腹中顿时翻江倒海般涌动着,张口便吐了出来。

      周围的污浊与臭味更重了。

      她慌乱地站了起来,才发现自己浑身湿透,头发与身上沾满了脏物,而求生欲望驱使着她清醒了几分,她伸直了胳膊去扒井台,想要快些逃离这里。

      然而,跳下去容易,想要出去却难如登天,因为她的手根本够不到井台。

      她试着跳了几下,也尝试着在井壁上去找可以攀登的位置,却一无所获,突然,她感到有什么东西撞击了她的后腰,不由猛地一滞。

      很快,她便意识到那颗人头此时就贴在她的腰部。

      只那一瞬间,所有的挣扎与努力都化为了毫无意义的云烟水月,她如同被困之兽,强压在心底的惊恐而绝望奔涌而出,浑身战栗不已。

      刹时间,清澈的泪水从眼底决堤般滴落在污浊的井水中,她不敢让自己哭出声来,抬手想要捂住自己的嘴,却闻到了沾着污物的双手上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慌忙又垂下了手,不敢去看一眼。

      她无法想象此时的自己究竟是怎样地狼狈与不堪,更不明白为何只是一夜之间自己竟会沦落到如此不可思议的田地。

      在此之前,她甚至不知道宫中还有这样污浊阴暗的角落,更何况,她的裙摆在宫中从不曾沾染过半分泥土与烟尘,那是她理所当然的地位与尊严。

      可如今,她有如被埋在泔水中,没有一寸肌肤是干净的。

      她不敢再动,担心会再看见那颗人头,只能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面朝井壁而立。

      天色越来越暗,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心情才慢慢平静,渐渐发觉井水冷得透骨,而站得过久不动的双腿开始发麻。

      要一直就这样站着吗?若是在有人过来之前,她便冻死在这里呢,那她是否也如身后的那颗人头一般再也不见天日?

      思及此处,她突然想到,如今自己的境遇又有何分别呢,都是已亡人,都是含冤未雪。

      而且,那颗人头的主人,似乎也是一个姑娘。

      大抵也是个宫女吧,不知她曾经遭遇过了什么,竟会被如此惨无人道地对待,不仅死无全尸还身首异处。

      如此想着,她对那颗人头的害怕与抗拒慢慢地化为好奇与怜悯。

      她依然不敢回头看一眼,却默默地在心中道:“倘若有机会,我会替你沉冤昭雪,也算报答了你的救命之恩。”

      只是,她并不知道自己是否还会有这样的机会。

      过去了这么久,可那人还是没有回来。

      她突然想,若是那个人在去朝阳宫报信的路上遇到了什么意外该怎么办。

      不知为何,虽然与那人素不相识,她却觉得对方并不会骗自己,可尽管朝阳宫地处僻静,他那一路定然也不会畅通无阻,因为他只是个在外宫当值的羽林军,并不能光明正大地以巡逻之名在内宫行走,更何况今天出了这等大事,宫中定然会加强防卫,只怕稍有不慎,他就会被察觉。

      倘若他真的被抓了,会不会将自己的藏身之处供出来呢?

      听说这世上还没有轻衣司破不了的案子审不出的供词,若他当真落在了轻衣司的手中,只怕会凶多吉少。

      若是他靠不住,自己又该如何?

      不行,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与其这般煎熬地等着,还不如趁着天黑为自己再谋一条生路。

      她主意已定,正要再想法子爬出去,突然听到上面传来一个低沉且平稳的声音:“我回来了,伸手。”

      是他!

      尽管已经盘算他不会回来时的可能,但在忽地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刹那,像是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看见了一丝星光,她的心头猛地一热,轻颤着向上伸出了双手。

      一双温暖有力的大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下一刻便稳稳地将她从井中捞起并轻放在了地上。

      猛然落地时她一时恍惚,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已然将她松开的他眼疾手快地又扶了她一把,默然地等她站稳后才收回了手,并迅速转过了身去,不再看她湿透的身子。

      “宫里不太平,路上耽搁了些时间,不过德王已经收到了信,我亲眼看他出了朝阳宫往此处而来。”他解释了两句,道,“地上有套干净的衣裳,你还有时间换上。”

      言罢,他欲抬脚离开:“我先走了,不要向任何人提起见过我的事,否则对你没有好处。还有,倘若你就是真凶,我一定会来找你索命的。”

      “等一下。”她抱着身子打着冷颤,强忍住了从身上散出的腥臭味,唤住了他,鼓起勇气道,“我,我想沐浴……”

      “沐浴?”那人稍有讶异,并未回头,不屑道,“不过一个将死之人,就莫要再这么讲究了,再臭的身子也要好过一具冰冷的尸体。”

      说着,他抬脚向院门而去。

      她也知道自己的要求的确过分了些,可她不愿这样见德王,只是这里并没有能用的干净井水,若是他不同意,也只能忍一忍了。

      但就在他就要出门时,突然抬手从腰间解下了什么东西向她这边扔了过去。

      那东西恰好滚落在她的脚下,一怔之后她弯腰拿起,才看清那是一个水袋,她记得那是一直挂在那人身上的,里面的水还是满的。

      她并非不知好歹之人,明白虽然他并没有同意沐浴的事,但已然尽力来满足了自己。

      等她想向他道声谢时,院门已经被关上,而那人也已然不见踪影了。

      这一走,他便不会再回来了吧。

      莫名地,她心中有几丝失落与孤寂,缓慢地收回了目光,看见了不远处的地上放着一团衣裳,正是宫中普通宫女所穿的粉绿宫衣。

      他去了这么久,应该也担心轻衣司已然来了第二次,断定她会在井水中躲藏,是以在回来的路上特意为她寻了一身衣裳。

      可见那人虽是羽林军中低等的守城兵,可武功高强且心思细腻,并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转身对着井口,她悄声道:“只要我还活着,就还你以瞑目,等我。”

      言罢,她拿起衣裳,走进了殿内。

      用他留下的水解了渴,剩下的小心洗了脸和手,她又在里面找了些破布来擦了擦身子,总算能勉强换了衣裳。

      等收拾妥当后,她看着那人留下的水袋,思量片刻后将其仔细地藏在了殿内。

      又将自己的脏衣处理好后,她安静地在门口坐了下来。这时天色几乎全然黑了下来,若再不掌灯,里面定然漆黑一片。

      自入宫之后,所过之处皆是华灯烛火,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黑的夜,像是一只巨兽张大了嘴巴想要吞噬整个天地一般。

      宫中怎会还有这样的地方,有死人,能藏人,死寂得让人惊骇。

      没过多久,她听到了有人匆忙而至,院门被安静推开。

      以为是德王来了,她下意识地想要迎过去,可刚一探头便又立刻缩回了身子。

      因为她看到来人并不是个男子,而是个女子。

      德王出门从不带宫女,只会带上他最信任的亲兵,所以来人八成不是朝阳宫的人。

      但看对方蹑手蹑脚且在进门后便熄了手中的宫灯,似乎并不像是来找她的。

      在悄然之间,她退回了殿内,寻了个不易被人察觉的角落藏了起来。

      不多时,那女子便也走了进来,只是没有直接往里走却徘徊在门口,像是在等人。

      很快,她等的人来了,只身前来,手里举着一个可以随时熄灭的蜡烛。

      那人像是早就对这里的路了如指掌,一进来便轻车熟路地直奔这里而来,轻声唤了一声“小英?”

      正在等他的女子欣喜地应了一句:“我在这儿……”

      男人一眼便看见了她,欢喜地迎了过去,一把将其抱在了怀中。

      原来不过是有宫女与侍卫在此私会罢了,并不是冲着她来的。

      躲在暗处的桑榆松了口气,屏着呼吸不敢发出声音来。

      对于这种事情,她原就有所耳闻,故而并不意外,只是这还是她第一次亲眼目睹宫女侍卫暗通款曲的。

      很快,那厢便传来了男女耳鬓厮磨的声响。

      那宫女喘着气害羞道:“把蜡烛给灭了吧,万一再有人进来……”

      男人呼吸急促:“不,我许久没看见你了,就要这样瞧着你才好……再说,这里轻衣卫来过两趟了,有谁敢在这个时候过来,我的小心肝儿,莫要再瞎想了……”

      宫女又娇声道:“那,那我们进去吧,里面有床不是吗。”

      男人已经将她压在了身下,嘴巴像是被捍在了她的脖子上,含糊道:“不,不去了,我忍不了了,就在这里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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