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没有颜色的人》白衣某

4、考核，牛奶与名字

　　“新来的这批人如何？”伊路米和梧桐站在山腰的瞭望台上，用凝俯瞰着下方即将浸没在暮色中的森林。

　　“身体素质尚可。”梧桐一板一眼地答道。

　　“也就是说心理素质不行呢。”伊路米眯起眼睛，捕捉着森林里偶尔掠过的黑色身影，那是正在参与最后考核的见习管家们。这场考核从正午一直持续到日落，而现在树林里还剩下三，不对，四人。

　　“具体说一说。”他冲那四个人扬了扬下巴。

　　“这场考核，认输或死亡即视为失败。通过率设定为百分之十，共三十位见习管家参加。也就是说，现在再有一个人出局，考核就结束了。在剩下的人中，综合评定最低的是——”梧桐盯着那位肌肉壮硕的男子想了一秒：”尤多，在失去资格的二十六人中，有一半死在他手里。根据之前的报告，他是个脾气极为暴躁的人，在见习生之间结怨不少。这次考核死伤不究，给他大打出手提供了绝好的机会。”

　　“用来做炮灰不错。”

　　“然后是杰卡。资质一般，但已经见习了三年，基本功很扎实。”

　　“唔。”

　　“评定最高的是沙纪，在各项测试中都是新人里的佼佼者，很懂得保留实力，受到的伤也较少。她在这场测试中没有杀死任何一个人，而是压制住对手后强迫他们认输。”

　　“哦？”伊路米挑挑眉。一个不愿杀人的准杀手，有点意思。

　　“至于绿，她从头到尾都藏了起来，没和任何人交手。就‘潜行’一项而言，确实称得上无可挑剔，但这并不利于考官在其他方面的评断。”

　　“你认为，她为什么要藏起来？”

　　“绿平时在耐力和腕力方面表现不佳，正面对抗风险太大。”

　　说话间，枝叶荫蔽间突然跃下一个人影，飞快穿梭在林间。“速度不错。”伊路米用食指扣上下巴，显得有些少年老成。随后又问：“猜猜谁会最后被淘汰？”

　　梧桐盯着悄然间已剑拔弩张的密林，谨慎地分析道：“四人中绿的状态是最好的，而且她带着满弹的手枪，远距离攻击的优势让决定权掌握在她手里，就看她会选择攻击谁······沙纪和她私下关系很好，基本排除这个可能。应该会淘汰尤多或杰卡中的一个。”

　　密林中，处于不利地位的两人几乎同时想到了这点，立即搜寻起绿的身影。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绿在一片幽暗中安静得如同鬼魅，却比之更为迅速，往往才瞥见她的踪影，却在下一秒消失在视野中。

　　也许此时那个隐在暗处的枪口对准的是自己的脑袋——这个念头让不安和恐惧在脑海中盘旋着，两人感到一阵阵眩晕。

　　“有种出来光明正大打一场！！！”尤多受不了挑衅起来。

　　林中只有风声回应他的怒吼。许久后，沙纪轻声道：“出来吧，我看到你了。”

　　余下二人顺着她说话的方向寻去，终于看到一棵较为粗壮的树干后站立着的半边身影。

　　“出来认输吧，你知道我不会伤害你的——”沙纪盯着那片黑色的衣角心想，终于结束了。

　　“是吗，”在少女沉静的声线响起在沙纪身后的同时，某个冰冷的物体顶上了她的后脑勺：“可惜我没有作过任何承诺。‘以后见面就是对手了’，还记得吗？”

　　沙纪咬唇不语，伸手摸向藏在腰际的匕首。

　　“我劝你还是住手的好，还是你认为我在这个距离下会射偏？或者······认为我下不了手？”

　　沙纪听到枪的保险被打了开来，接着是她食指搭上扳机发出轻微的“嗒”的一声。

　　半晌后，“······我认输。”论狠心，她不及她。只要她抛不下心中属于正常人的那份仁慈，她就永远都成不了一个合格的杀手。

　　绿走出森林的时候，繁星已经高悬在夜幕中。

　　“杀手的三个要点是什么？”清丽的嗓音带着三分笑意，却让绿的神经再次紧绷起来。

　　“安静，迅速，精准。”她停下脚步答道，看着伊路米如同猫科动物一般矫捷而优雅地从树上一跃而下，突然后知后觉地发现他此时留着的是短发，和漫画中长发及腰的形象有着不小差距。

　　漫画开篇时是一九九九年末，伊路米时值二十四岁，而现在的他还是个十五岁却已经在业界声名鹊起的少年。

　　此刻，十五岁的伊路米正一脸严肃（或者说面瘫）地站在她面前，伸手拍了拍她的头：“你做得很好。”

　　数天前的场景重现。绿愣了一下，这个动作总让她有种对方是在逗弄小动物的轻微羞辱感，这种情绪在两人还不熟悉的时候尤为强烈。她抿了抿嘴：“是。”

　　伊路米又道：“我要看你今天用的那把手枪。”

　　绿半秒没有迟疑地从腰后取下手枪，当着他的面将弹匣打开，倒出六枚子弹。

　　伊路米盯着她的掌心看了一会，仿佛在揣度着什么：“我以为她是你的朋友。”

　　绿将子弹一枚一枚装回去：“杀手没有朋友。”

　　“梧桐把你教得很好······”他眯起眼睛：“他有没有告诉过你，一个合格的杀手不会在临要开枪时才打开保险？”说完他满意地看到绿的脸上泛起了一丝慌乱，虽然马上被她压抑了下去。

　　“那会暴露我的位置。”下一刻她屏住呼吸，因为伊路米又离她近了一点。太近了，她开始察觉到一丝压迫感。

　　“你很能言善辩，对不对？”他用拇指压住她的下唇瓣：“告诉我，如果你不需要朋友，那你需要什么？”

　　绿忍住把他的指头一口咬掉的冲动，垂下眼帘：“侍奉。”

　　这是再正确不过的答案，伊路米却不是很满意。“很好，我期待着你的侍奉。”他松开她，“记住一点，不要对我撒谎。”

　　她恭顺地点头：“是。”

　　等她鞠躬告退后，伊路米又步入树林，来到那个被沙纪三人认错的身影前——那是一具死去多时的尸体，被人用匕首钉在了树干上，伪装成活着的站立姿势。

　　他将那把匕首缓缓抽出把玩着：足够灵巧的身手，能审时度势后极力避开自己的短板，安静蛰伏直到胜券在握的时刻，迅速出击直指要害，最重要的是不为私情所羁绊——懂得变通，却不软弱。

　　是块好料子。他想着，踏出密林时瞥见一身黑衣的少女已行至远方，渐渐没入属于揍敌客的长夜。

　　女仆在第二天早上送来标志着初级管家身份的白色领结，以及一支造型诡异的果绿色手机，交代她伊路米的电话不能存在里面，让她背了下来。最后又说伊路米觉得她个子太矮，让她多喝点牛奶。

　　看来之后要调去伊路米手下做事了，绿猜测着。至于后面那句多喝牛奶，她下意识认为那是一句玩笑亦或是挖苦，总之完全没有当真，直到在晚餐桌上看到那盒一千毫升装的牛奶。

　　不能吧。她看了下今天的配菜，有淋了酱汁的甜菜根，烤成焦黄色的手撕鸡肉，一碟炸小鱼还有姜汁啤酒，并没有需要牛奶来搭配的菜色。吃完饭后，她将刀叉交错放在盘子上正要起身离席，戴着厨师帽的男子用毛巾边擦手边向她的座位走过来，似乎刚在厨房忙完的样子：“伊路米少爷嘱咐过你必须喝完牛奶才能走。”

　　绿瞪着那盒一口未动的牛奶：“每天？”

　　“每天。”

　　服从是她的职责。好吧，她认命地揭开锡纸封口猛灌起来，喝着喝着居然有了一种醉酒的眩晕感。厨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本子：“你把喝完的感受反馈一下，我改进下成分配比。”

　　“我现在的感受吗？”

　　厨师殷切地点点头。

　　“想吐。”顿了半秒，“等等，你不会在里面下了毒吧？”

　　厨师摆手，“牛奶会和重金属反应，而且进到胃里也不利于毒素吸收，效率太低了。你还没有进修毒药学吧？”见她点头，他露出有点得意的神情，正了正自己的蓝色领结，那是中级管家的标志：“以后就会学到的。至于现在嘛，我只是在里面加了点促进骨骼发育的物质而已，不要担心~”

　　她一路打着奶嗝走出餐厅。不知道她的手机号有没有在伊路米那里报备过，想了想，还是给他发了条简讯。

　　此时的伊路米正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简讯提示后过了半分钟，他才懒洋洋地翻了个身，伸手去够床头柜上的手机。

　　“在晚上问候 向伊路米少爷，这里绿的手机号。”

　　虽然语法不通，但好歹能猜到意思。她不识字的事他很早就知道了，现在看来似乎进步得挺快嘛。伊路米来了兴致，翻身坐起来，慢腾腾地回道：“你怎么证明你是她本人？”

　　他本来以为她要用蹩脚的通用语解释很久，却没想到新简讯很快就回了过来，是一张照片——眉目和他有七八分相似的少女面无表情地举着一张纸，纸上写着标准的印刷体“她本人”三个字，像是直接从他发的那条简讯上照着誊写了下来。

　　伊路米突然就有些想笑。他将照片设为号码的头像，在联系人姓名那一栏输入了“绿”。

　　琢磨一会，又加上了一个字。

　　“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