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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番外一 在水一方 ...

  •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顾长名不是个有文学气息的人,多美好的诗句搁他这儿他都嫌磨磨唧唧。上学那阵儿讲这《蒹葭》首句是个起兴手法,顾长名更是没耐性——这不闲的没事么,有什么事直接说出来不行呢。有这功夫,干点什么不好。
      ——可当那个女子,撑了把泛黄的油纸伞悠悠行来之时,这句诗就突然出现在了顾长名的脑海里。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那天的雨其实一点也不大,零星那么点儿,在顾水轻看来可以直接忽略——一般情况下,这都打伞,简直是矫情——于是他顾长名最欣赏的是身边那种冒雨飞奔面不改色的女下属。
      可她不一样。
      她那天穿了一条白色的裙子,款式简单大方,在顾长名这没有审美的男人看来只有“好看”这一个形容词。她撑着那把有些“不合时宜”的伞,缓缓走着,与旁边行色匆匆的行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然后,顾长名焦躁的心一下就平静下来了。
      那女子身上出尘的气质好像是最好的安神药,顾长名的心跳随着她悠缓的脚步,变得规律、平稳。
      不懂什么叫做慢速的顾长名,在那一刻无师自通了——
      他过往那么多年的生活,一直是抗争、努力、证明自己,稍作停歇好像就会被甩下,就会错失很多。他慢不下来。
      可是那一刻,身边的一切,都慢下来了。
      然后那女子一步一步走到他的面前,收伞、停下。接着,她的肩上搭上了一只手,那手的主人对他说:“哥,这是我的女朋友,蒋一方。”
      然后他对那女子说:“方方,这是我大哥,顾长名。”
      她微微扬头,笑容清浅,还有点空:“大哥。”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原来真的是,在水一方。

      顾长名后来无数次回忆那个初见,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一刻的感觉。唯一确定的是,他真的动心了,对蒋一方,一见钟情。
      可惜,这必定是无疾而终。

      “走吧,别站在这儿,上楼去我办公室说。”顾长名办事自是雷厉风行,接到了人便不多寒暄,直接招呼着上楼。
      顾长义无事不登三宝殿,两兄弟的关系从来都谈不上好,这次来找他,顾长名不好不见,可这帮不帮,就不好说了。
      上了楼,顾长名看懂了顾长义的眼神,找了李秘书去带蒋一方四处转一转,自己和顾长义去了会客厅。
      他开门见山:“有话说吧。”
      小助理敲门进来,放下了两杯茶,顾长义接过,冲她点头示意:“谢谢。”顾长名挥了挥手让她出去了。
      顾长义叹了口气:“哥,我说你不应该这样的,人家助理……”
      “这是我的地儿还是你的地儿?”顾长名皱眉,念着对方毕竟是自己弟弟堪堪咽下了一句“关你屁事,愿意管人回你自己哪儿管去”。
      顾长义默默闭了嘴,不想和他哥对上。
      顾家父子三人,因着有顾长名在,就几乎没有和谐相处的时候。自小,顾长名就是个离经叛道的典型代表,不让干什么非干什么,叛逆期和青春期不吻合,他老人家叛逆期从咿呀学语一直到了而立之年都没结束。
      顾家作为一个传统家族,信奉的是儒家那一套,做人做事都求个恭俭让,最希望看到的场景是兄友弟恭父慈子孝,还得拖着一堆亲戚。
      顾长名早就烦了这一套。他只论是非对错贡献多少,管你是谁没用就滚。顾老先生嫌他太过功利,顾长名不以为然。时代发展,老一辈人那一套早晚会被淘汰,家族式企业撑不到最后。
      就在这样的不断争执过程中,顾梁下了最后通牒——你要再这样顽固不化,就别再当我顾家的子孙,别享受顾家给你带来的荣耀和财富。
      结果人家顾长名,拍拍屁股就走人了。他早烦透了拖着一个大家族的感觉,单干还乐得清闲。
      结果人家,就一个人拼了出来,活得有模有样,不再被顾梁左右。当然,从他独立出来那天起,也就和顾家本家断得干干净净。
      顾长名与顾家唯一的联系便在顾长义身上,当然,大多情况下是顾长义主动联系他,努力想让他和家里缓和关系,再被顾长名三言两语打发走。
      可这次是说有事求他帮忙——顾长名直觉这事不一般:“行了,直说吧。”
      顾长义转了转手中的杯子:“刚刚,你也看到了……我交了女朋友,蒋一方。”
      顾长名有片刻的恍惚。
      “她是我在Z省那边游玩的时候遇到的,我……很喜欢她,我相信她也很爱我。我准备和她结婚。”顾长义的眼神发亮。
      顾长名明白了。
      他这个弟弟和他不同,是一个完全按照父亲需求成长的人。顾长义一言一行都极有讲究,一板一眼活到现在,从不出格。未来也被精准规划好,如无意外顾梁也会把手中的生意慢慢过给他,他将是顾氏产业的下一任掌舵人。
      这样一个人,应该娶谁为妻呢?
      顾长名都不用过脑子,就能想到顾梁脑海中的儿媳妇是什么样的:大家出身,商业上一定能形成两个家族的互助,同时这人不一定要漂亮,但绝对要能成为一个贤妻良母……等等。
      可蒋一方……顾长名不觉得她能满足任意一点。
      旅途中的邂逅,一见钟情——这绝对就不是顾梁能接受的剧本。而就能这样直接和顾长义回来,顾长名猜测她也就是普通出身。至于安安分分在家相夫教子……顾长名更是嗤笑。虽然只是初见,但他可不觉得蒋一方会甘于这样的生活。她是出尘的、是孤傲的,她不应该只老老实实做个贤妻良母。多不值得。
      而他这个从不反抗顾梁的弟弟,想娶蒋一方——顾长名得说,这不是痴人说梦么?
      他毫不留情面:“怎么着,想让我当说客?你不怕起副作用么?”
      “不是,”顾长义有点难以启口:“我是说,你能不能干出点更离经叛道的事情来,然后……”
      “然后显得你还算正常点?没准他脑袋一抽就答应了?”顾长名被气笑了,“顾长义,明明是你和老头子呆在一起的时间长,怎么你还没我了解他?别说这种事情我不会干,就算我愿意干,你以为他的反应是对你网开一面?不,他会数罪并罚更加狂暴。哦,对了,我也提醒你也别拿‘唯一继承人’之类的名号逼他,虽说我是不会回去了,但他就算从某个叔叔那里过继一个孩子,也不会允许自己有一个不听话的继承者的。你要是真想摆脱他,那就做好净身出户的准备吧。”
      顾长名很早就不会因为顾家的破事生气了,听到亲弟弟这么要求自己,他也就是点根儿烟稍微缓缓。
      竟然还说他功利说他不近人情?也不知道谁tm给的脸。虚伪自私的一家子,他早离开早清静。
      自然是不欢而散。

      事情到底如何,顾长义也没加关注。他整天忙得晕头转向,没时间也没无聊到特意恶心自己。
      而那边当然也不会来告诉他事情进程。毕竟顾长义也是彻底得罪了他,不可能上赶着来找骂。没了这努力撮合的人,顾长名更是努力投身到了自己的事业之中。
      他有胆子出来,就有信心创造自己的商业神话。

      再一次接触到这些事,是他被老爷子召唤回了家。
      顾长名虽然理念观点与他有诸多不和,但是念在毕竟是家人的份上,既然顾梁都开口了,他也不好硬挺着。反正,最坏不过又大吵一架呗,这些年吵得他都不当回事了。
      踏进顾家大门,一股沉朽的味道就开始往顾长名身体里钻。这种感觉真是经久不化,惹人生厌。
      顾梁也知道和这个儿子没什么可废话的,只拣干货说:“你弟弟是不是找过你?”
      “是啊,找我帮忙,我没答应。我懒得掺和你们这些事,给他讲讲就算完了。”顾长名自顾自往沙发上一歪,不看他脸色。
      顾梁知道和他生气不值得,于是也心平气和:“我现在和他肯定沟通不好,所以你给我当个传声筒,就把利害给他讲清楚。我也不是威胁他,这些东西在他生在我顾家那一刻他就得懂,现在还想什么都兼得那就是他傻。”
      于是,那天离开时,顾长名拿着一张照片,时隔几月,给顾长义拨出了电话:“有事和你说,来我公司吧。”

      几月不见,顾长义憔悴了不少。这公子哥虽然并不挥霍,但也从未被亏待过,所用一切都是最好。离开了家,别说心情,就是生活水平也掉了一大截。
      顾长名不想听他道歉也懒得听抱怨,一张照片递给了顾长义:“最近的事,我听爸说了说。其实我有点佩服你,竟然还真和他杠上了,看来你是真的喜欢她。然后爸找我,是让我给你分析分析利害关系。”
      “放心,我不是说客,讨厌替别人当恶人,我就是传达一下。首先,就像当初我和你说的,他才不在乎继承人的事情,这成为不了威胁他的理由,而他也下了最后通牒——这个月底,唔,也就是还有七天,你必须和蒋一方分干净,”他又指了指那张照片,“喏,他说他还被你搞的这么一出提醒了,你也该结婚了,这个姑娘他觉得不错,名字呀联系方式啊都写在照片背后了。据说你应该认识?”
      顾长义用力到照片都被撕开一条缝,顾长名权当没看见:“他说,被你这么一逼,他也不敢给你一个什么缓冲期了。订婚完婚都赶紧进行,以绝后患。反正对方没什么意见,就等你点头了。他也懒得和我说,不过总结起来就是百利而无一害,和你现在形成鲜明对比。他还让我告诉你,爱情这东西什么用都没有,别太执着。”
      “……那是他不懂。”顾长义的话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顾长名笑了:“他是不懂,但他活得好好的。你懂,你懂有什么用?没能力,说什么都是白搭。”如果想拥有一个自由选择的空间,就独立出来吧。
      后半句他没说,因为他直觉说了也没用。

      身为传声筒的顾长名传完了话就送客,可顾长义走了之后,他却静坐很久。李秘书来给他送会议记录的时候,他还在沉思。李秘书不想打扰他,放下文件就想走,却不想被顾长名叫住了。
      “顾总,您有什么吩咐?”
      顾长名这不解风情的男人问了个他从不关注的问题:“你们女人……如果很爱一个男人,而他的家庭不同意,会如何呢?”
      李秘书作为大龄单身女,回答的不假思索:“看那个男人的态度了。要是我的话,如果他爱我且愿意反抗,那我无论如何都会和他一起扛过去;而他要是选择妥协,我当然也不会赖着。我的爱没有那么廉价。”
      顾长名思索片刻,让她出去了。
      问又有什么意义呢?每个人都不一样,会做出不同的反应。就算他能预料到顾长义的做法,也不知如何衡量这爱的深浅。

      最终的结果倒是不值得意外——顾长名收到了他弟弟订婚礼的请柬。他从一开始就知道顾长义舍不下他的继承权。他或许有能力,但他缺少魄力,他不敢放下那些一切重来的。
      只是可惜了蒋一方。
      那是个摄人心魂的女子。

      订婚礼顾长名懒得去,让秘书封了份礼送去就算尽了他这做大哥的心意了。新娘他不了解,只是这新郎官一切都是被迫,想也知道没什么好看的。
      可没想到,就在那一天,一个女人找到了他这里——蒋一方。
      顾长名知道自己恐怕中了某种魔咒,他根本无法拒绝这个女人,听前台电话来询问的时候他说有空让她上来、然后让秘书推掉了一天的会。
      蒋一方变化不大。比起他上次见顾长义时他落魄的样子,这女人看上去并未受什么影响。她沉静优雅,唇角带笑——只不过,空泛眼神中的那点矜傲,染上了点冷漠。
      顾长名斟酌开口:“蒋小姐,这个事吧,其实与我无关,我也没能力改变什么……可能你也听顾长义说过我们家,我去只能火上浇油。”
      蒋一方默默听完,然后才淡淡开口,“你误会了,我没想挽回什么。我来走这一遭,原本就是一时意气不信邪,其实结局我早就料到了。我也认了。我从来都知道他会这么选择,只不过是想赌一局必输而已。也算是一种人生经验了。”
      顾长名这时候知道,自己的感觉没错。蒋一方身上的那种孤注一掷般的坚持,并不是他的想象。
      “我赌够了,输干净了我准备走了。”她笑,“既然他愿意,我陪他一试。他都走了,我也就撤了。我就是请你转告你们的父亲,我蒋一方没那么贱也没那么蠢,我说走就走,纠缠这东西我这辈子都学不会。狠狠辜负过我的人,不值得我继续爱。”
      她声音很轻,却重重击在顾长名的心上。
      顾长名想,他真的是陷进去了。步步更深。
      向来少管闲事的他,为了蒋一方,找上了他避之不及的父亲:“你儿子神经病出尔反尔,关人家姑娘什么事?明明是个被骗感情的受害者,你哪里来的脸逼人家姑娘的?”
      顾梁虽不懂他为什么这么激动,但是很平常的回复他:“顾长义虽然订了婚,但是我知道他放不下,我只要放了他他肯定就出去找。”
      “他愿意找,也得看人家姑娘还愿不愿意理他。”
      “为什么不愿意?他有财有貌,有什么不值得的?反正她和我无关,而顾长义是我儿子,就这么简单。只要他迷途知返,我当然乐意护着他,”顾梁突然看着顾长名笑了,“要是你愿意回来,我也愿意护着你。”
      顾长名嗤笑:“不用,我恶心。”
      这就是所谓顾家,这就是所谓传统和谐的大家。只是让人恶心而已。

      顾长名没有和顾梁多纠缠,因为他知道这人不会改变自己的神经做法。
      他无奈地和蒋一方联系,告诉他已经转达,但是顾梁恐怕不会轻易放过。
      蒋一方在电话那头笑:“原来我这一赌,不光把本金输的一干二净,还要搭上自己之后的人生啊。”
      “到底怎么回事?”顾长名皱眉。上次蒋一方过来,他只是简单问一问,没了解事情经过,“发生什么了?”
      “您亲爱的父亲,可能是找人监视我了吧,我觉得出来进去都有人在看着,而住的地方也总有人找麻烦,我已经搬了两回家了。哦,可能马上就要搬第三次,刚刚房东通知我说房子要收回,可以赔偿违约金。”蒋一方说的轻描淡写。
      “回去呢?”他问。
      “为什么?我已经搭进了我的爱情,难道要连事业一起放弃么?我有还不错的工作和收入,我觉得在这里很好,为什么就要被他逼着离开呢?”当年的蒋一方还可以被逼出几分火气,说到激动处语气变嘲讽,“我爱上他是我的错,我认。可我都放弃了,为什么要赶尽杀绝呢?”
      顾长名沉默半晌:“这就是我一定要离开的原因。”他想了想,“这样吧,我来帮你租房子,我找地方。”
      “怎么,你弟弟和父亲干的好事要你来偿还?”
      顾长名心说,我才懒得管那两个混蛋。“总归是一家人的。”他说。

      顾长名后来想起,有点后悔那时的口是心非。那可能是他第一个可以表明心迹的机会,完完全全被浪费了……哦,还不是最后一个。

      事实证明,姜还是老的辣,当年的顾长名还是干不过他老爹。蒋一方的生活有所好转,但也就是有点好转而已——这还得怪结了婚的顾长义还是不安分,三天两头找上来,告诉蒋一方他虽然妥协了但是他的爱不会变之类的。
      蒋一方嗤之以鼻将他拒之门外,可顾梁不相信蒋一方真能抗住来自顾长义的攻势。
      蒋一方在孤立无援的京城,满打满算只有两个朋友。一个是顾长名,这个莫名其妙对她关照有加的男人。另一个就是章菁。
      当初顾长义把她带回家的时候,特意选了个家里有客人的时候,希望顾梁能因此留点面子。
      然后那个“客人”,就是章菁。
      章大小姐从来都不在顾梁“儿媳妇候选名单”里,于是做起事来更无所顾忌,从第一次见面就表达了对蒋一方的好感。一来二去的,两个人不知道怎么着就成了朋友。
      蒋一方最孤苦无依还没有去找顾长名的时候,在京城一直是章菁帮她撑着。

      蒋一方躲得烦不胜烦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会约章菁和顾长名吃个下午茶,地点通常在顾长名公司附近,以防他有什么紧急工作需要赶回去。
      她抱怨顾长义又跑到她工作的地方苦苦哀求,说结婚只是权宜之计,要蒋一方等他。
      蒋一方弯弯嘴角:“他以为他是谁?我的感情之前被他浪费是我愿意,现在我不奉陪了。可笑他那个爹,还处处提防着我不要回去勾引他儿子。”
      章菁哈哈大笑:“他是越活越糊涂了。当年还曾经想撮合我和这位——”她拍拍顾长名的肩膀,“被他三言两语给怼回去了。唉,顾大公子有资本的多,也不靠着他,自然可以不看他脸色。我呢,后来顾梁知道了我是个这样的人,没准权当自己瞎了眼。”
      顾长名话不多,只听着两个人聊。
      章菁给她出主意:“哎,要我说,要不你找个人嫁了吧?双双结婚也许顾某人就能放过你了。”
      “我嫁谁啊?找个不爱的人嫁了,自己快乐不了,也拖累别人。”蒋一方摇摇头,“而且,你以为我嫁人了顾梁那老头子就能放过我?那是个绝对的阴谋论者,不定又怎么揣摩我呢。”
      一直以来都以沉默做应答的顾长名,突然开口:“那我呢?”
      “啊?”
      “嫁给我呢?”

      后来经过了种种,几经波折,蒋一方还是嫁给了顾长名。
      她大概也是真的累了,厌倦与那疯子父子周旋。她一个出身聿镇的普通女子,折腾不过他们的。既然顾长名提了这么个建议,她也没什么不好接受的。嫁给顾长名的确是最好的选择——这样做,能断了顾长义的念想,也能让顾梁彻底放弃对付她。
      至于是否有爱?谁都没有问过。
      这就像是他们之间的默契,无人过问,权当默认。
      顾长名自始至终没有表白,蒋一方自始至终,没有问过顾长名究竟是为什么要娶她。反正她也不甚在乎。毕竟如果顾长名有一日提出终止这个关系,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同意的。
      既然能解决麻烦,她也乐的不管其中原因。

      知道他们之间事的人很少,除了“始作俑者”章菁外,就还有顾长名的家人。毕竟,让他们知道才是目的。
      所以当时不出意料的,顾长义疯了般的冲到顾长名面前,狠狠给了他哥一拳——之后被保安拦下:“你个混蛋!你为什么!”
      顾长名碰了碰脸,语气淡漠:“你问我为什么?当初若不是你放手,会有这么一天么?你不责怪你自己,跑到我这里逼逼什么?”
      “她爱的是我!一直就是我!你知道她都为了我牺牲了些什么吗?她不可能放弃的、她不可能不等我的!”
      顾长名笑笑:“那你未免太不懂她。她能为了你放弃那些,可她也能因为你的辜负彻彻底底放弃你。”他从来都知道蒋一方爱的是谁。那样清冷高傲的女子,肯离开聿镇来赌这一局,肯踏入顾家,就已是深爱了。可怜顾长义并未珍惜。
      “你有能力保护她么?你已经狠狠伤了她,还不知悔过,让你那高贵的父亲步步相逼,这就是你的爱?你除了嘴上说着‘等’之外你还能做什么?顾长义,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离开顾家吗?不只是我嫌这个家族死气沉沉商业理念不合,更多的是我恶心坏了这种伪善。”顾长名知道这时候不撕破脸也没有意义了,“你仔细想想你都干过什么?你究竟有什么脸来质问我?你,和整个顾家,离我远一点。”

      婚礼——如果能被称之为婚礼的话,那么婚礼当天,只有一个来宾。那就是章菁。
      三个人找了个清静的地方吃了顿饭,就当作是庆贺了。
      章菁举杯:“我知道你们是怎么回事,于是我也不祝你们百年好合了。于是就,恭喜一方脱离苦海,恭喜顾大少摆脱单身。”
      三人碰杯,就像之前的聚会们一样——哦,其实不一样了。

      婚后的生活有什么变化呢?其实没有。两个人活得和单身的时候没什么区别,顾长名忙他的工作,蒋一方干她的事业。毕竟没有感情基础,这婚姻名存实亡。好在初衷是实现了,顾梁和顾长义没有再干扰他们的生活。顾长义回去他的家庭,于是与顾梁的关系也不再坚硬,慢慢进了顾氏工作,走回了他本该走的路。
      但顾长名也悲哀的发现,他和蒋一方再也做不了朋友。
      蒋一方出了事后不会再向他抱怨,他们不再是繁忙之余可以一起约饭的对象,变成了尴尬的夫妻。
      甚至,蒋一方不介意履行家庭义务,不介意做一个真正的妻子——然后他们有了一对儿龙凤胎。
      蒋一方不懂感情——哦,不应该这么说,毕竟她曾认认真真爱过人,所以只能说她不再付出感情。无论是对顾长名还是对两个孩子。顾长名能看出顾水轻对家庭的担心。
      可他能怎么办?这段婚姻一开始便是畸形的,就不以爱为前提,怎能要求孩子能在爱中长大——他一早就知道。蒋一方嫁给他是求一个安稳,这个他给得起;他娶蒋一方是因为爱,这个蒋一方还不了他。
      更别提,他从来不愿告诉她。不知道是他不想给蒋一方造成负担,还是害怕把这摊开来说,蒋一方就会离开。
      可不是顾长名不说,这太平就能一直被粉饰下去。

      顾梁死了。
      在顾长名与蒋一方婚后的第七个年头,顾梁死于肺癌。
      这位一手造成两个儿子悲剧婚姻的父亲,终究是死了。
      他死后发生了两件事:第一件,顾长义离婚。当然,因为妻子怀孕,没离成;第二件,蒋一方辞职。这个没人能左右她,自然是辞成了。
      顾长名心想,哦,终于是到了这一天了。这他也早就知道,父亲是蒋一方的压力所在,如今这个压力不在了,她也就解脱了。自己也再无权要求什么。
      蒋一方说她想回聿镇。
      顾长名说,哦,那孩子你带走一个吧。希望你以后能好好生活。
      然后蒋一方选择了更加沉静的顾水轻。

      蒋一方离开那天,只有章菁一个人送她——她在京城近八年,竟只留下了这么一个朋友。不过对于性冷的蒋一方来说,好像也不算少。本来可以是两个的,不过中间被她弄丢了一个而已。
      章菁帮她牵着顾水轻:“有个疑问,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想知道。你都要走了,我得问问。”
      “你问。”选择离开的那一刻,蒋一方身上那点分量不重的人味儿有淡了几分。
      “你觉得顾长名当年为什么娶你?我们分析一下,第一,他是同性恋,需要有人帮他遮掩身份。你们相处这么多年连孩子都有了,是不是你自有判断,我倾向于不是;第二,他为了报复他弟弟,娶了他弟弟爱的女人。我不认为顾长名对顾家有除了不屑之外的任何感情;第三……”
      “谁知道呢。”蒋一方不咸不淡地打断,“总归,也差不多结束了。”
      章菁叹气:“我还以为你们能一直这样下去……不是挺好的么。谁能想到,戛然而止。”
      蒋一方低头理着行李,没有回答。
      章菁摇摇头,把顾水轻交给她:“祝你好运,一切顺利。我喜欢聿镇,有时间,我回去找你的。”
      蒋一方冲她轻笑,转身走向安检口。聘聘婷婷,恍若当年。

      “第三……”
      第三,他爱你。

  •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这个故事还没完,以后应该会在其他地方补完,敬请期待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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