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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桃花村 ...

  •   “花娘,夏鱼求见。”一清瘦的绿衣女子挑着帘子,朝里边的人道。

      花娘往陶罐里添了三勺朱砂,见守宫游得懒惫,玉手轻扣罐腹,守宫四处逃窜,红浊了半陶子的水。

      “让她进来。”声音柔媚,如三月雨后新柳。

      夏鱼一袭灰色麻衣,讷着脸吊手吊脚地进来。

      见守宫总算活起来了,陶子里的红水颜色渐浅,花娘将陶罐递给蛮秋,瞅着不起眼的夏鱼道:“去打水吧。”

      蛮秋将罐子重新盖好放进柜子里。
      守宫见不得光,不然做出来的砂子颜色不够厚重。

      花娘是平央城总督的外室,娇生惯养,沐浴只取山泉。夏鱼相貌普通,在满是艳色的桃花村只能干些苦活脏活,上山打水便是其一。

      只是以往的桶子惯被搁在外头,今儿却放在内室,花娘打的是什么主意?夏鱼猜不透也不想猜。不比容貌出色的夏荷,她除了一身蛮力似乎没什么值得旁人惦记。

      夏鱼没再往木桶方向看去,冷眼道:“我姐呢?”

      她们出身于商贾之家,早几年夏父生意突遭重创,继母为了二百两将她们卖给花娘。若非顾忌夏荷,她宁肯拼个鱼死网破也不受此等侮辱。

      狐狸眼轻抬,在夏鱼的五官轻佻划过,花娘心道可惜。
      这般桀骜不驯的性子于那些好猎奇的男人而言不失为一道野味,只惜长得不尽人意,但凡她有夏荷五分颜色她便不忍浪费。

      花娘靠在美人榻上,懒洋洋道:“夏荷身子抱恙,被我谴去花房静养了。”

      抱恙?夏鱼无声讥笑,她昨日才见了夏荷,人好端端的,自然不信。
      “花娘若有要事尽管吩咐,我乃粗人,不劳您费口舌。”

      花娘叹惋,瞧瞧,还是个聪明的,真真可惜!然而总督既已开口,这事无论如何她也得办得漂亮,遂也不拐弯抹角,端着一脸温善道:“知府周大人之父一个月后五十高寿,周大人心地纯孝,欲为周老爷子寻一个知冷暖的小娘子。你虽相貌普通却聪明伶俐,半分不比花房里的小娘子差,遂我想向周大人举荐了你。”

      夏鱼攥着拳头。
      她不认识什么周大人,其实十几岁的姑娘配老翁在桃花村从来不是稀罕事,稀罕的是她一个无德无能无貌的人竟也成了花娘谋划的对象。

      她不蠢,甚至有些聪明,这是一个陷阱。

      见夏鱼一声不吭,花娘心里不痛快,嘴里却苦口婆心道:“虽年纪大了些,好歹是官老爷的爹,委屈不了你,好过你整日做这些租重活,白白浪费了大好年华。再者你这一去还能与夏荷有个照应,我已打算好了,你前脚出桃花村,后脚我就把你姐献给新上任的巡抚南大人。”

      与其说是商量,还不如说是威胁。夏鱼心知若她反驳,结果非但不会改变,还有可能连累夏荷,且做巡抚大人的女人确实是个“好”归宿,起码比献给满肚肥肠的富商或粗俗野蛮的侍卫要好。

      花娘从不允许拒绝,夏鱼索性不挣扎了,神色不明地应下。

      花娘极具风情的脸笑得一脸实诚,像满心为闺女打算的主母:“这才乖,做个粗实丫鬟能有什么前程?好了,我也乏了,去打水罢。”
      这次的水还得她打,若寻不识路的婆子怕会耽误她晚浴。

      花娘挥着帕子让夏鱼下去,眼见夏鱼走得没影了才朝蛮秋吩咐道:“这一趟过后将夏鱼的粗活免了,再把村尾那间花房拾掇好,该添的添上,回来就带她住进去。”

      “夏鱼可要一同上课?”
      花娘嫌恶道:“上什么课?不过一个瞎眼的老头子,省得占地方。”蛮秋得令正欲退下,花娘又道:“回来!”

      “夫人?”蛮秋不解。

      花娘眼中精光微闪:“夏鱼聪明得紧,左右不过十几天,让她一同罢,只是你盯紧了,莫要让她与夏荷凑到一处。”

      蛮秋想起夏鱼上次差点儿就携夏荷逃了,深以为然,忙应声告退。
      阳光下,地面落了好长一道影子。夏鱼挑着与她体型极不符的木桶往外走。

      村口榕树下,三五人聚坐,嘴里嚷嚷的,话语粗俗,夏鱼听了,目光愈显阴翳。

      “站住!往哪去?”见有人来,领头的冯肆将酒壶随手一抛,带着众人围了上去。

      夏鱼挑着木桶,上山取水又非初次,去向不言而喻,然而这些人无聊又恶劣,好不容易逮住一个可以消遣的乐子,岂能轻易放过?

      冯肆舔着脸贴上来,酒气冲天,烙进骨子里的记忆让恨意迸发,她本能颤栗,扁担深嵌掌腹。

      “上山取水。”
      夏鱼舔了舔干燥的乌唇,可惜手中摸到的是扁担而非刀子。

      冯肆用三角眼觑着她,好像在瞧一块搁在砧板上的鱼肉。

      声音木讷,容貌寡淡,身子干瘪,皮肤糙厚,冯肆狠狠地皱着眉头,砸吧着肥厚的双唇,暗悔昨日为图一时快活将花娘赏的美人给做死了,今早偷窥美人上课,腹下炽火缭绕,奈何对着夏鱼这张死鱼脸和搓板身子愣是提不起半分性|趣。

      美人见多了,长相平平又唾手可及的消遣自然遭嫌弃,夏鱼却求之不得。

      冯肆看了眼天色,日头西斜,可给他逮住了,右脚猛地一踹,夏鱼干瘦的身子带着桶子扑倒在地,本就不算白皙的手掌在地上划出一道红痕,不一会儿就血淋淋的,渗人可怖。

      “这个时候打水?你当老子是傻子?”山路遥漫,一去一回估计得整到天黑,花娘看她们向来看得紧,好些人都是趁黑逃路的,只惜从未成功。

      夏鱼恍若不知痛,起身拍了拍衣服,撩起麻衣将血吸干后把木桶重新挑在肩上,面无表情道:“你可询问花娘。”

      花娘自以为捉住了她的软肋,不惧黑夜。

      冯肆最厌旁人拿花娘堵他,偏夏鱼挑在他心火最旺的时候踩了线,正欲再来一脚,被远处的蛮秋给唤住了。

      “冯大哥!可使不得!”蛮秋刚吩咐婆子收拾花房,远远就瞧着了这边的动作,怕这些蛮人坏事,忙撇下活儿跑来。

      冯肆眉头直竖,粗着嗓子道:“老子只答应花娘不弄里面的小娘子,怎么,如今连一个贱丫头也碰不得?莫不是你们打算言而无信?”他虽受雇于花娘,却也是附近的山寨头,哪容忽悠?

      蛮秋瞧着围上来的众人,心口突突,她自认见识不浅却也害怕,这些山贼惯爱折腾,手段还极度残暴,前不久得罪了花娘的谢翠嫦便是被他们虐死的。

      蛮秋的眼睛往四周溜了一圈,瞧见靠在另一棵榕树下的谭瑞,总算歇了半口气,硬着头皮笑道:“冯大哥,如今夏鱼可不是粗实丫鬟,花娘才钦点她为待出阁的小娘子,还请您看在花娘的面上赏她几分薄面,免得……”蛮秋看了眼夏鱼血淋淋的手,心里其实没有多在意,面上却一脸担忧:“免得磕坏了贵人嫌,又折多一个小娘子。”

      冯肆与花娘约好了,年后多余的小娘子归冯肆等人所有,听闻要折多一名小娘子,冯肆自然紧张,狐疑地看了蛮秋一眼,心感怪异。
      夏鱼与里头被娇养的小娘子大不相同,甚至相貌粗鄙,便连他也嫌,花娘竟将她送人?

      见冯肆不相信,蛮秋凑到他耳边低语,冯肆大悟。送走一个美人,他就少一杯羹,送走夏鱼这等货色,却没什么关系。冯肆嫌恶地瞪了眼夏鱼,侧了侧头,这是要放人走的意思,他身后的兄弟茫然开道。

      蛮秋暗松了一口气,扬起声笑道:“速去速回。”
      夏鱼看也不看她一眼,垂眸挑着担子往外走。

      见事情解决了,蛮秋心情好,笑得也甜:“多谢冯大哥,我手边还有事,就不叨扰你们了。”话落转身,臀上却突逢异感。

      虽非绝色,冯肆还是忍不住揩了一把,目光赤|裸而放肆:“不客气,蛮秋姑娘忙完了,可记得来村头跟我们聊聊天解解乏。”

      蛮秋身子一僵,心里恶心得啐了一口,面色牵强:“花娘的事要紧,可走不开,还请冯大哥见谅。”说着,挪了挪身子,在一群狼光中快步离去。

      身后调笑声不绝于耳,夏鱼气得脸都绿了,心道花娘果真料事如神,与冯肆等蛮人合作不亚于与虎谋皮,她们该提防些。

      想到刚刚站在榕树下那抹身影,蛮秋朝一旁的婆子道:“晚上你让谭瑞来找我,就说花娘有要事吩咐。”

      婆子点头应是,心想这谭瑞虽初来乍到,却愈发受花娘与蛮秋重用,她得好生巴结。

      日坠西山,红霞渐消,秋风乍起。

      白齐山山腰北面有一□□泉,山腰的南面则有条细河。当夏鱼走到细河边,天色已暗,只勉强能视五指。

      蟋蟀与河蛙惧人,听闻异响,鸣声渐弱。

      夏鱼把木桶藏于草丛,只拿了扁担走到竹林下。黑绿的竹子旁有一块空地,黑泥松软,似被人翻了几番。

      夏鱼将扁担插入泥中,奋力捣弄了片刻,见夜色渐浓,干脆将扁担丢开,徒手扒泥。黑手湿漉漉的,夜幕为鲜血掩色。

      不一会儿,夏鱼从泥坑里拖出一深色麻袋,拖至岸边后回身将泥坑掩埋。双手一推,麻袋沉入河里。

      夏鱼不带一丝犹豫地脱衣下河。秋水寒凉,她打了几个哆嗦,抖着手将衣物藏好,看了眼四周后,重重地吸了一口气,深深地潜入河中。

      风飒月影动,森冷竹林黑影闪现。

  • 作者有话要说:  夏鱼不是女主,我们的女主是软妹子,软妹子,软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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