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游戏》与子歌

132、消失的回忆 完

　　接下去是很长时间的黑暗和寂静，大概三小时之后耳边传来了零碎的声音，顾渊明猛地睁开眼，他诧异地看着面前的景象——一个纯白的房间，没有门和窗户，正中间是手术台，上面躺着焦炭一般的尸体——虽然现在还不是。

　　顾渊明再看一眼已经变成虚影的自己，尝试着去摸手术台，毫无疑问手掌穿透了尸体，他现在就是阿飘的状态。他再定睛一看，那具身体失去了四肢，胸膛塌陷，几乎全部皮肤都被灼烧成碳，即使脸部也被毁容，顾渊明仍旧一眼认出那就是宗白。

　　“……”顾渊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宗白快死了他才脱离了他的身体，虽然打开那扇门的是宗白，但在同一躯体内的顾渊明同样感受了火焰灼烧和失去肢体的疼痛，现在回想起来也还是满头冷汗，令人心惊肉跳。

　　他收回思绪把注意力重新放到了宗白身上，在伤口切面隐约透出一丝肉色，那是新生的肌肉和皮肤——居然有人会有如此强大的自愈能力？！顾渊明立刻想到了古怪的人鱼基因，由那把雁翎刀能确定在回忆中见到人鱼是是宗白无误，难怪，难怪林玥会这么坚决地把人带走，根本不担心宗白会死在半路上。

　　——说起林玥，顾渊明忍不住皱眉，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居然又是这个人。林玥的麻烦程度他是领教过的，但没想到来头这么大。

　　顾渊明在心里画了个谱，林玥是最顶上那个；宗白排中间，名字旁划出一条横线，另一端写着谢戈；宗三和谢弋居然是食物链的最底层。他砸了咂嘴，这是真没想到，他遇上有病的人居然都有关系，也难怪，从根上就长歪了。
　　一群神经病！

　　“呼——”顾渊明长叹一口气，他怎么就这么倒霉呢？别人重生就能施展拳脚，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最后走上人生巅峰，轮到他就是遇上一群疯癫。
　　这群人疯就算了，为什么要拖上别人！顾渊明狠狠地往墙上踢了一脚，但他忘了自己现在是阿飘状态，整条腿穿透墙壁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对了，该去看看房间外有什么。顾渊明回头看了眼躺在手术台上的宗白，然后迈开腿走出了房间。

　　阿飘没有受到墙壁的阻碍，顾渊明很简单地就来到了房间外的走廊上，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地板，甚至连偶尔往来的科研人员从头到脚用白色包得严严实实，只留下眼睛和鼻梁那一块裸露在外。

　　顾渊明随意挑了个人跟上，他们很快到尽头，走廊一下子变得宽广起来，两侧是和顾渊明睁开眼时一模一样的房间，不同的是，这些房间面向走廊的一面是特制的玻璃，外面能够清楚地看清里面的状况，而房间里的人看不见外面的景象，而且这些房间里除了手术台和宗白，还有手持手术刀的人，他们眼神冰冷毫无人性，手上都沾着鲜血。

　　顾渊明脑子一片空白，他愣愣地走近其中一间，透过玻璃往里看——另一个宗白被捆绑在手术台上，他的腹腔被打开了，内脏被白大褂尽数放进身旁的特制容器中，还有一个人在旁边记录数据。而躺在手术台上的宗白面无表情，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只有额角的冷汗和胸口若有似无的起伏能说明他还活着。

　　终于，手术台另一侧的仪器发出“嘀——”的声音，那条线也变为直线，宗白的眼睛变为死寂。
　　负责记录的助手上前查看一番后点点头，写下确认死亡的时间和状况，然后按下手术台边一个红色的按钮，不到半分钟对面的墙壁就裂开了，一群同样穿着白色消毒服的人走进来，熟练地将房间打扫干净，把宗白的尸体和装有内脏的容器带走，然后把另一个宗白带到手术台上，他们没有任何交流，处理好一切后同来的时候一样匆匆离开。
　　在这段时间里，医师和助手换上新的手术服，开始新的实验项目。

　　相似的事情同时在其他房间里上演，顾渊明一间一间地往下看，脸色越来越惨白——他明白了为什么在宗白体内的时候明明没有受到任何攻击却浑身疼痛，甚至还能感觉到烧伤和溺水痛苦。

　　在最后几个房间里没有手术台，只是一个巨大的水缸或者焚化炉，宗白茫然地站在房间里，下一秒水流从上方的小孔灌入，他无措地看着不断上升的水位线，冷水很快从他的脚踝涨到胸口，没几秒之后灌满整个空间。记录员就在走廊上掐着秒表冷漠地记录心率状况和溺亡时间。
　　另一边房间中的宗白则是在火焰的吞噬中成为焦黑的尸体，内侧玻璃上留下了带着血迹的黑色手印。房间很快被打扫干净，投入新的实验体。

　　其他房间还有更过分的实验，比如说让宗白亲眼看着自己的手臂在手术刀下变为光秃秃的白骨，被片下来的肉都放在一旁——所有实验都没有注射麻醉剂，就是为了在实验体完全清醒的状态下得到最极端的数据。

　　自愈能力逆天的人鱼基因能够保证宗白不会很快死去。

　　顾渊明闭上眼睛，他不想再看了，于是回到最初的房间，静静地蹲在角落把头埋在臂弯中。他之前还骂人神经病，现在居然生出了一丝怜悯和同情。

　　【你也要死了吗？】
　　谁？！顾渊明猛地抬起头，快速在房间内寻找说话的人，可房间内只有他和顾渊明没有第三人。

　　【好痛啊……】
　　【我不想看到他们……】
　　【好疼啊好疼啊疼啊。】
　　……

　　突然间纷杂的话语涌入顾渊明的大脑，他顿时头晕脑胀，分辨出这些话都是同一个音色。
　　不会吧？顾渊明脸上露出震惊的神情，这些声音都来自宗白？他顿时感到毛骨悚然，难道那些所有被杀死的宗白都有自己的意识吗？

　　【……我不想死。】这句声音最响，应该是理顾渊明最近的那个，顾渊明复杂地看向手术台上那具躯壳。

　　这话一出，所有声音都安静了几秒。

　　【我不想死。】他又重复了一遍，【我不想死在这里。】
　　其他声音小声交谈了一番，最后有一个声音问道【是因为他们吗？】

　　所有宗白共通感觉，他们甚至能“看到”别人经历的事。

　　【糖好吃吗？】
　　【……嗯。】
　　【很甜吗？】
　　【有点酸。】
　　【我也想吃……】

　　其他声音又交流了几句，一个声音轻轻地问【你能活下去吗？】
　　【……我能活下去。】

　　【让他活吧……】
　　【让他活吧。】
　　【你活下去。】
　　【活吧……】
　　【好痛啊。】
　　……

　　突然间，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与此同时，所有房间内的仪器同一时间响起了声音，亮起一条绿色直线。

　　在顾渊明还在诧异的时候一面墙打开了，林玥浑身带着煞气走了进来，他走到宗白身边狠狠踹了一脚手术台。

　　“有能耐了？”林玥怒极反笑，他是真的动怒了。顾渊明明知道对方看不见自己，仍是僵着身子站在角落里不想靠近。
　　“你以为所有样本都死了我就没办法了？”

　　“……”
　　“可以。”林玥对方现在说不出话，再问下去也不过是浪费时间，当务之急是抽取新的血液，他在几秒内迅速调整情绪叫人进来，把唯一存活的宗白带去全力救治。

　　在离开之前，林玥压低上身凑到宗白耳边说：“你永远都别想从我身边逃开。”

　　回忆到这里戛然而止，顾渊明只能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这时一个颀长男子突然出现在他身边，清冷地问：“你都看见了？”

　　“……嗯。”顾渊明没忍住扭头看了一眼，站在他身边的宗白已经比回忆中的高出不少，是第一次在彩蛋副本中见到的模样。

　　“想问什么？”
　　“……”顾渊明认真考虑了一番后才开口问，“这些都是真的吗？”

　　“是真的。”宗白的眼中没有任何波澜，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顾渊明忽然激动地追问：“那些声音——那些，都是真实存在的吗？”

　　宗白沉默了一下，他指了指自己的大脑冷淡地说：“他们都在这里，所有记忆和疼痛都在这里，只是那些人不知道罢了。”

　　“那他们为什么，为什么都死了？”

　　“新一批的样本基因必须取自上一批，而且必须要在上一批样本活着的时候采集，”宗白语气平静地像是在说别人的事，“基因中携带所有他们想要的信息，剔除不必要的记忆和感情，这样才能培育出新的实验对象。”
　　“但是作为提取对象的母体会将自身经历的特定记忆传递给下一代样本。”

　　顾渊明喃喃道：“所以想要留下有关于谢戈的记忆，只能让那一个活下来……”

　　宗白点了点头，他看着顾渊明说：“时间差不多了，我送你回去。”

　　“等一下！我还有很多事——”顾渊明连忙开口请求，可宗白的行动比他快了一步。顾渊明只来得及听到几句熟悉的话。

　　【“邮轮之旅”副本将于五秒后开启，请玩家做好准备。副本开启倒计时00:0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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