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门正统接班人》祖传折叶

2、002

　　漆黑车舆内，窗帘半开，车内的青年目光流转，一瞬便落在了雅南阁的五楼上，此处人最少，却是最荒唐。

　　雅南阁分两座楼，各高五层，比邻而建，中有精致轻盈的环桥相通，势如飞鸟凌空。在五楼的桥上，一蓝袍的青年抱着一红衣少年，举止亲昵，拉扯之间已经剥落了红衣少年的衣裳。红衣少年似想闪躲，紧抓着层单薄的袍子，却被蓝衣青年身后的壮汉按在了栏杆上，强行扒下了遮身的衣裳。

　　蓝衣青年朝楼下斜睨了眼，如君临天下的神祇般傲然。他从红衣少年手中强行夺下了那只被少年死死捏住的灯笼。

　　青年低头把玩着手里的灯笼，嘴边是邪肆的笑，忽的他偏过头看向红衣少年，唇角启合，显然是在说些什么。

　　红衣少年猛地挣扎，却是迟了，那灯笼已经从楼上飘了下去。

　　楼下一阵轰动，仰头望着从楼上飘落的灯笼。

　　或以术法，或以剑气，修士们奇招尽出，均想夺下这灯笼，你来我往，势均力敌，灯笼飞旋轻舞，似是择主。

　　眼见处于风口浪尖的灯笼就要被一紫衣男子纳入掌中，周身附和羡慕声，“恭喜沈道长”的笑声不绝于耳。

　　忽的，灯笼一转，瞬间失去了术法和灵力的护持，追随夜风飘向楼下马车的方向，恰是此刻，马车掀开的窗帘中探出了半截雪白的袖子，和一张高傲的猫脸。

　　晏墨忽觉掌心一沉，半阖着眼问，“小哑巴，是个什么东西？”

　　“喵~”

　　晏墨笑，“是喵么？”

　　小哑巴气得又叫了好几声，叼着灯笼的流苏把玩。

　　晏墨由着猫儿闹腾，身子纹丝不动，转头看了眼灯笼，寻常玩意儿还沾着股脂粉味，灯纸上落款二字：薄春。

　　他再抬眼，举目前方。如同他之目光，楼上楼下的人皆注视着他手里的灯笼，或者说注视着马车中的人。

　　雅南阁说白了是多方势力下形成的组织，也是修仙界默认供名门修士们风流快活的地方，自有人不耻此地，自诩清正的世家也有不少，他们从未有人涉足于此，就算有也只是在楼下悄无声息的经过罢了。

　　烛山承继仙统，包容万象。是以，晏墨才应了方凌轩之约，雅南阁见。

　　他接的这盏灯笼正是和方凌轩厮混的小倌的，方凌轩就是楼上的蓝衣公子。尽管多年未见，晏墨还是能一眼认出这个人来，毕竟衣服上的家徽是没办法隐藏的。

　　晏墨不知道雅南阁是什么规矩，接住灯笼的手却未松开。

　　楼下修士早见了马车前挂着的梅灯，没敢上去询问，毕竟烛山子从不涉足烟花风月之地，此番多是有要事在身，怎敢上前去冒犯仙家。

　　楼外小厮犹豫着是否要上前询问，又担心对方只是路过，正难以抉择时，见马车走下一丰神俊朗的青年。

　　那人颀长清瘦，眉如刀，目流光，容貌俊美，气质绝尘。一身仙家气度，在场无人能匹，看似寻常的装束，鲛绡织就的外袍透露出贵不可言的意味。饶是在雅南阁摸爬滚打数百年的小厮，压忍不住惊讶赞叹——

　　好一个天人之姿的仙家子弟。

　　晏墨经过小厮身边时，小厮吸了口气，似怕呼吸会惊扰了他，唯有屏住呼吸望着这气宇轩昂的人。

　　晏墨顿足。

　　小厮憋红了脸，后知后觉的张了张口，又不知该问些什么，不敢拿平日里的伶俐口舌侮辱了青年。

　　晏墨道，“敢问，这盏灯笼是谁的？”

　　小厮神游太虚没听清，再见对面青年一双眼，纤长的睫毛半垂遮住了半分光彩，却要比寻常人的眸子明亮许多，仿佛有数不清的浩瀚星辰。

　　不愧是承星脉的烛山一族，眸子都这般好看。

　　晏墨抬眼，侧目看他，“灯笼谁的。”

　　小厮被直视的心惊肉跳了下，看了眼灯笼，连忙与他道，“楼里小倌的，叫薄春，是个下等小倌。仙人不若将灯笼交给小的吧，薄春恐不配——”

　　“带我过去。”晏墨眼神一定。

　　小厮再惊。脑中极快思索此人来历，薄春模样身子都是顶尖的好，就是命不好。何况他今日被方二爷叫去了五楼，不仅要伺候好方二爷，还得让方二爷随行的那伙方家修士尽兴，这情形是接不了客的。

　　小厮似乎想将事解释清楚，刚开口还未出声就听见一声突兀的猫叫。

　　闻声看去，青年肩上的猫张牙炸毛，小厮忙得闭上嘴巴，老实地带路。

　　晏墨似顺毛般摸了摸小哑巴的毛，道：“小哑巴乖，不闹。”

　　小哑巴将头一扭，尾巴扫了晏墨一脸的毛。

　　领路小厮咽了口唾沫，拎着轻快的步子赶紧朝里走。

　　进了楼里，热闹非凡。丝竹泠泠，琴瑟相和，雅乐环绕。厅堂金碧辉煌，雕梁画柱排列，空气中酒香飘着淡淡的脂粉香，觥筹交错，修士们如至仙境梦境，佳人环绕，极其快活。

　　厅堂最中央架起了一处高高的戏台，台面上正演着三百多年前仙门伐谢的桥段，也被称之为《仲上戏》。

　　伶人们着后世仿照烛山家袍所制的衣裳，挥袖间风姿飒爽，威风八面，紧跟身后的是其他世家道宗门人，打斗激烈而昂扬，那些妖魔余孽不过是负隅顽抗，不消一会儿就扑倒在地，跪地称主。

　　小厮瞧着正热闹，语带欣喜的与烛山子道，“仙人来的巧，正赶上楼里排演的《仲上戏》，烛山真不愧是仙门正统，除掉了谢氏魔头。”

　　晏墨看了眼台上的戏子，面无表情地朝楼上走去。

　　小厮见晏墨对这不感兴趣，恐烛山的人是觉得这些戏子演不出烛山风骨，所以才冷脸不悦。他便问道，“仙人是烛山哪位先生的弟子，生的好俊俏，是临渊先生的么？”

　　晏墨道，“不是。”

　　“那是江月先生的？”

　　“不是。”

　　小厮问，“知若兰先生的？”

　　“不是。”

　　小厮心想，自己都猜了三轮，寻常人也该直接说了，等会儿交了灯笼领了伺候的小倌，不也一样要按规矩留下名号师门么，来都来了还遮掩个什么？

　　小厮心中猜的着急，不死心的道，“莫非是仙统大人门下的子弟？”

　　晏墨不答，停下脚步，看着楼到尽头，“开门。”

　　原是四楼与五楼有道术法加持的锁阵，是为了五楼接待贵客时不被叨扰所设下，钥匙唯有门口接待的领头小厮和楼里龟公以及老鸨子有。

　　方凌轩适才掷灯笼，抢到灯笼的人才有资格上五楼一览风采，且可以带走那灯笼的主人度上美妙一宿，度夜资自然是方凌轩的了。

　　这是雅南阁的规矩，是以方才才会有那么多人抢这灯笼，多半是好奇心驱使，冲着五楼的神秘而去，也有是想和薄春度上一夜的。

　　小厮将门打开，躬身朝晏墨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与其他楼层的楼梯建造工艺不同，四楼通往五楼的是白玉铺就，银花镶嵌的地板，且地板中有淡蓝色光芒勾画的玉州城景致，与一路过来时所见的一模一样，何止一句富丽奢靡。

　　晏墨眼微一眯，踏步而上。

　　而在廊道外，倚阑临风的蓝衣青年模样俊俏，下巴微尖眉眼精致，他蹙眉凝眸，掐着手指估算时间，大拇指点到无名指时，眉心一展，回头望去。

　　“你来了。”他语带欣喜道。

　　晏墨停在方凌轩十步之外，拎着灯笼朝他，“方二公子久见。”

　　方凌轩俊逸的脸上扬起真切的笑容，“我知晓你会来，但没料到是今日要来。”

　　晏墨道，“多年不见，早些过来，不也早能见方二公子么？”

　　“阿墨，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方凌轩心中一热，语带温和道，“我成年时父亲替我取的字是凌轩。”

　　晏墨不清楚自己与方凌轩有什么交情，不过很快就会有了。

　　他笑了笑，随手把玩着灯笼，“我不能久待，三月初一便走。”

　　“这么急？”方凌轩惊讶。

　　晏墨嗯了声，话锋一转：“第二件事，你需要我做什么。”

　　方家的芸香传了三代，第四代给了方凌轩，他虽不是方掌门的嫡长子，却灵根极佳，天资聪颖，是方掌门私心偏爱的了。

　　在得知晏墨要寻芸香后，方凌轩便与他书信了一封，往来飞信中二人意见达成一致。

　　晏墨必须替方凌轩做三件事，而后方凌轩才会将芸香送上。

　　第一件事，二月雅南阁见。

　　晏墨来的不早，但也不晚。方凌轩内心是高兴见他的，只是发现晏墨的神情不怎么高兴，多半是仙统的旧疾让他担忧心急了。

　　是以，方凌轩略带怜惜地望向晏墨，语气更是温柔了几分：“阿墨，你本不必如此，我亦可将东西给你。”

　　晏墨语气如常，“这东西太珍贵，我不能白拿。”

　　那双灿金的眸子竖立，诡异而冷静，充斥着不可侵犯的贵气。

　　方凌轩抿唇，皱眉看向俊美优雅的青年。阿墨到底是不愿欠着自己吗，玉州城的城主夫人当然比不上仙统的位置，可阿墨本就无意继承仙统，自己想方设法帮他离开烛山，作自己的夫人哪里不好吗？

　　“阿墨，我信中所书皆是肺腑之言，字字情真，句句属实，你真的想好了？”

　　晏墨面无表情地回望。

　　“我现在就可以将芸香给你。”

　　“嗯？”晏墨道。

　　方凌轩双目颤了颤，紧张而又充满期待的道，“阿墨，我想让你做我的道侣——”

　　“方凌轩。”晏墨嗓音一低，听不出喜怒，只是沉的让周遭热闹的氛围都静止了般。

　　方凌轩愣了愣，抿唇片刻后不死心地又道，“我想要的，你该知晓的。”

　　晏墨道，“除此之外。”

　　“真的不可以吗？”

　　“我寻芸香是替父亲疗伤，非是私情。”晏墨声音冷清又低沉，“方二公子所言，晏墨做不到。”

　　“你，你还真是和以前一样刻板。”

　　见晏墨不肯退让，方凌轩又叹了口气，果然是老样子，无奈道：“容我想想吧。”

　　四周静了些，晏墨与方凌轩站在廊道里，楼下街道繁华，远处市井中的灯笼应接不暇，火树银花，二人各怀心思看着同一片景象。

　　他们身后是扇紧闭的门，时而有绮艳声响传来，男人粗重的呼吸和粗俗的咒骂，以及断断续续的哽咽尖叫声。不难教人猜想里面是什么场景。

　　晏墨眸子沉了几分，斜了一眼方凌轩，当真放肆。

　　方凌轩觉察到了这一抹视线，心中忽然一动，唇角掀开，“我不愿为难你，不如这样吧。”

　　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