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读者俱乐部》乐唯亭

118、第118集：片场遇险

　　小妹没有按照李娜的提示那样在3月末回德国探亲，她嘴上说的是回德国，却偷偷提前来到香港，准备住上十天、半个月左右，正好跨过探亲的度假期；
　　此行的目的一是和影片制作方探讨一下预算的问题；
　　再一个是通知吴江宁担任助理，并且告知摄制组接受吴江宁担任影片“跑龙套”的临时演员，香港影视界行话叫“茄喱啡”或“临记”，但剧组必须保证吴江宁的安全；
　　小妹在影艺工作室见到了刘老板，一谈到拍摄进展情况和资金问题，刘老板便满脸的愁容，他摇着头诉说着，预算时没有估计到美国的海战摄影道具和特技效果居然贵了一倍，我们合计了，要是这部片子讲述二战美国人的故事，或者与美国公司合作出品，费用显然不会高的；
　　再一个就是山东刘公岛起义撤退时的外景，原来大陆那边的同行答应好好的，结果去了一问就傻眼了，军舰不能“借用”，铁码头不准使用，那边军方□□门的联系人还问我们是哪部分的？为何说话带港味？结果.....；
　　小妹问：那么目前资金短缺有解决办法没有？
　　刘老板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两人都沉默了一阵后，刘老板自言自语的说道：准备迁移到台湾拍摄的那场戏问题还不大，那边的同行不会太为难我们，双方都有互助的时候嘛，费用不会太高，但是在香港拍摄刘公岛起义撤退，演员和道具、搭建背景啥的费用都会很高；
　　刘老板吸了口烟继续说：你来之前我也想了，没有钱也得拍，时间不等人，我们公司几个股东已经分别从家里酬钱来了，尽管少，但大家决心共渡难关，我们总不至于要等到与甲方公司达成共识再拍摄，那要等待一年的时间呀，现在香港的3月份和剧本里山东11月份很接近，天凉了，但树叶还是绿的，人们穿着长衣长裤.....；
　　拼了，接到合作的单子不容易，周围影视圈里的同仁们多么羡慕我们呀，不能辜负了邵先生的期望，这几天就开始拍，正好杜小姐您也在这，一起来看看片场，提提建议什么的......；
　　刘老板的几句话说得小妹心里热乎乎的；
　　小妹顺便提到了吴江宁担任“临记”的事，但没说明他将担任助理一职，刘老板也很痛快地答应了；
　　当晚，小妹给小吴挂了电话，询问学习的进展情况，小吴说论文答辩已经通过了，这几天没事闲着呢，正等着参加毕业典礼....；
　　小妹脱口而出：你想不想我？
　　吴江宁在电话那头楞了一下，随口说道：姐，我太想你了，我哪伤心你问哪呀？
　　小妹笑着说：我就在香港，你过来吧，姐请你吃饭.....；
　　吴江宁在饭店里见到小妹时，一头扎到她的怀里，抱着小妹，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似的.....；
　　席间，小吴不停地讲述自己在香港怎样孤独，怎样省吃俭用，勤工俭学的情景；小妹则告知小吴此次来拍摄场景的事，并已经说好了让他担任“临记”的事情，除此之外，经她提议，公司已经批准他担任助理的事......；
　　小吴听后激动地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泪花；
　　饭后，二人在九龙街上漫步，欣赏着沿街五颜六色的夜景，小妹兴奋地仿佛回到了自己的青春时代，俩人看到身边不时的经过一对对手拉手的恋人，也都有些萌动的欲望，还是小妹采取主动，先拉起了小吴的手，小吴也就不拘无束，像是一对“帕托”的恋人似的；
　　快入夜了，分别前俩人默默地看着对方，都像是有话没有说出来；
　　最后还是小妹说了句：早点回去吧，好好休息，拍摄时注意安全；
　　两人才恋恋不舍的分别了；

　　三天后，小妹按照刘老板的吩咐，赶到了新的拍摄场地，也是第一次见到了导演、副导演及摄制组全体人员；
　　导演拿出了几个分镜头的“摄制卡片”为小妹介绍着，他说：我把这一段的情节略有改动，比如：剧本上仅仅提到孟宪福在树丛里看到起义队伍撤离，内心有失落感......；
　　但我将这一段改为：天色渐晚，孟宪福听到枪声一阵阵的紧了起来，他拨开树丛，看到还剩最后一艘运输艇泊在岸边，这时，还没来得及撤离的起义者们，纷纷从四处向码头上奔跑；
　　此时日本人已经回到岛上了，用机枪开始扫射撤离的队伍，有的人中弹倒在了路上，有的人倒在了铁码头上，但大部分人还是侥幸跳上了运输艇的甲板.....；
　　这时，孟宪福看到了自己的一个同乡也从树丛中冲了出来，孟宪福大声喊他，他仿佛听见了呼喊，正左顾右盼，但此时却突然调头往相反的方向跑去，孟宪福不理解他这是为了逃生还是为了寻找他来了，或者是为了掩护其他人逃离？
　　紧接着，机枪终于掉头向他这边扫了过去，他应声倒在了树丛里；
　　孟宪福急的几乎哭了出来，但又不敢过去救他；
　　最后一艘运输艇终于开走了，周围一下子静了下来，天已经完全黑了，孟宪福看到日本人和伪军出来了，他们提着马灯，抬走了岸边的伤者和死者，过后周围变得死一般的沉寂；
　　月亮还挂在夜空里，晚风吹着松枝树干瑟瑟作响，孟宪福终于敢慢慢的爬了出来，他在黑暗中摸索着，总算找到了还在树丛中的同乡，同乡浑身是血，奄奄一息，他低声对孟宪福说：水.....水.....；
　　孟宪福回身准备去给他找水，却被同乡突然拽住了，又低声的说：别....别走....，我冷.....，我冷啊.....；
　　孟宪福流着泪搂着同乡，他知道他失血过多，才又冷又渴；
　　同乡断断续续的在孟宪福耳边说道：将来.....替我回家.....，看望我老母和......和媳妇......；
　　孟宪福不住地点着头，但感觉同乡的身体越来越冰冷，两只手也越来越凉，孟宪福借着月光，看到同乡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同乡的生命，就这样在自己的手里渐渐变凉，渐渐离去了，瞬间阴阳两隔，孟宪福控制不住的大哭了起来.....；
　　周围有人走动，有马灯照射着他，同乡的尸体被人抬走了，他被日本人五花大绑的押走，从此被强迫登上了大和号战列舰.....；
　　小妹听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她问：这一段改动完全同意，那么一会就开始拍摄这一段吗？
　　导演说：现在拍摄傍晚撤退时的镜头；
　　小妹到了拍摄现场，从摄像机边能看到全部的场景；
　　导演在和“孟宪福”说戏，经过改装的运输艇停靠在临时搭建的假铁码头边上，岸边风浪有点大，船颠簸的很厉害，船舷与铁码头上下交错着，令人生畏.....；
　　导演告诉小妹，香港这块外景不是港湾，海浪可以直接拍击岸边，因此波涌很大，但找一个有港湾的外景地价格太高，没法子呀.....；
　　拍摄开始了，小妹看到了吴江宁，他就混杂在起义撤离的队伍里当“临记”，他的任务是通过铁码头跑到船边，再跳上船甲板，拍摄就算结束了；
　　小妹为吴江宁捏着一把汗，她感觉这太危险了.....；
　　导演用麦克喊到：各组准备好，一次成功，开始！
　　烟火组设置的烟雾徐徐的冒了起来.....；
　　“临记”们按照导演的吩咐开始杂乱的从树丛中跑向铁码头；
　　该轮到小吴跑了，小妹眼看着小吴冲出了树丛.....；
　　小妹心里捣鼓着：快呀，千万别摔倒，小心......；
　　眼看已经跑上了铁码头.....；
　　“枪弹”在身边和水里爆炸，掀起层层烟尘和浪花.....；
　　开始要跳上甲板了......；
　　就在这时.....，一个浪头过来了，船舷一下子撅了起来，本来小吴应该是双腿跨越到船舷上，此刻却被跃起的船舷绊了一下，突然头朝下高高的摔在船舷侧面，头磕碰在船舷上，又被弹回到海里去.....；
　　导演高喊道：停......，停机.....；快救人.....！
　　摄制组哗啦一下冲了上去，原先顾好的渔民扎到水里，小吴被托了起来，头部还在流血，大家七手八脚的把他抬上岸，上了救护车；
　　小妹赶到了医院，满脸哭成了泪人；
　　在手术室门前等了一段时间后，小吴从手术室被推了出来，他还没有苏醒，头上缠着绷带，带着冰袋帽，闭着眼睛在昏睡；
　　大夫说，尽量不要打搅他，他属于轻度脑组织损伤，头部也有外伤，小腿有骨折，已经固定了，需要休息.....；
　　小妹趴在床边注视着吴江宁，感觉眼泪已经哭干了似的；
　　她知道尽管是因公事故，但自己是有责任的，本来满心盼着又是参演影片，实现了小吴一直的梦想，又是锻炼过后即刻上任，就在自己身边，她很喜欢这个“小姑娘”似的男孩，又是晓珏的表弟，真是皆大欢喜呀，结果.....，嗨；
　　除此之外，小妹的同情关爱和近似于对小吴的眷恋真的是像对待自己的亲人一样，她觉得自己与程刚遥不可及，迪亚戈又必须疏远，但女性的温柔和母爱始终无处发泄，无处施展，让她此次面对小吴的负伤更加伤心至极；
　　此情此景让她又想起来年轻时在医院的经历，宋妈在一旁守候着，握着小妹的手，贴在宋妈自己脸上，那时的温馨感觉让小妹从此再也离不开宋妈了；
　　刘老板轻声走了进来，他注视着小吴和身边的小妹问道：杜小姐，听大夫说，他的伤势还不算太重，万幸呀，需要调养一阵再说，这个事故由摄制组全权负责了，并承担一切后果，请您放心；
　　小妹知道刘老板他们已经没有钱了，仅点了点头没说话；
　　刘老板沉默一阵后又说：感觉杜小姐您很关注小吴的伤势，恕我直言，您和他关系不一般，他是您的......？
　　小妹没有看刘老板，低着头说：他的身份没有漏给您，怕您在拍摄中单独照顾他，不该享有特权，其实他是我的助理，这组撤离场景拍摄完毕后，回去就赴任，因此.....；
　　刘老板自责的低声说：嗨，杜小姐您千不该万不该呀，不该瞒着我们，甲方的官员担任“临记”，我们承担不起，您早说的话，我会让他尽量担任安全的工作，因为是大陆人，“临记”价格比港人便宜很多，所以让他跑码头，跳船舷....，嗨；
　　接下来两人都沉默着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刘老板低声说道：这次的事情，不由得让我又想起了一个人，如果他在的话，也许我们的拍摄会很顺利，吴助理也不至于受伤，不知我这话该说不该说？
　　小妹抬起头看着刘老板，满脸狐疑但没有开口；
　　刘老板看着小妹低声直言道：我说的是R先生；
　　小妹听后垂下眼皮没有回答；
　　刘老板：当然，这话也许我不该说，但毕竟他们资金雄厚，在香港很多外景拍摄甚至不用花钱的，也不至于让“临记”在这样的海浪下涉险登船，嗨.....，其实.....其实很多时候，有光明也有阴暗，有正面的也自然会有负面的，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他们这样的人敲诈勒索别人，很不该，但他们做事谈妥后讲规矩，为人仗义，两肋插刀，我过去就领教过多次呀；
　　小妹一直看着昏睡中的小吴而没有回答刘老板的话语，她此刻并不反对刘老板的观点，当然，没有那次R先生的胁迫，也不会有迪亚戈的从天而降和酒店优惠，甚至也不会发生自己与老公之间的爱情缺失、婚姻危机，但抛开这些连带问题不提的话，这倒让她想起了曾经看过的《培根随笔》：
　　“.....在缝制品和刺绣品中，阴暗的底子上明快的图案比明快的底子上阴沉的图案更加喜人。因此从悦目来推断赏心吧”。
　　她随之又想起来“儒勒·凡尔纳”写的“科幻”小说《海底两万里》，当“巴布亚人”登船后，大家都慌了神，唯有尼摩船长却不惊慌，他还提到著名的舰长“杜蒙·居维尔”的名字，用来鼓励大家，最后安全驶离了“格波罗尔”岛；
　　也许世界就是这样构成的，图案有明快的，也有阴暗的，如需要组成美丽的画面，两者缺一不可，就看你怎样设计和利用了；
　　当时面对R先生，小妹确实有些激动，还没等会谈开始，就已经剑拔弩张了，加上说话不顾分寸，让R先生颜面尽失，专找R先生哪疼往哪挠，这样的话不谈崩才怪呢？
　　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哦，当然不仅仅是下次，日后在社会上闯荡，多个朋友多条路，少个敌人少堵墙，不要总是想着天下的人都顺着我，而我不用顺着天下人，再亲近的人也会产生猜疑，再不用警惕的人也会有分道扬镳的时候，吃一堑长十智呀。
　　小妹在医院陪护小吴的时候，撤退情景的拍摄已经完毕；
　　一个多星期后，小吴恢复得挺好，医生告知可以出院了，但还是要多注意休息，小妹还去参加了小吴的研究生毕业典礼，然后小吴回到上海的家中，准备休息几天再正式上班；
　　小妹参加公司的会议，将香港发生的事情如实汇报了，李娜两手掐腰，怒视着小妹，博士代表公司总裁，严厉地批评了杜小姐，小妹在会上还真的掉了几滴眼泪；
　　过后李娜有提到了回德国探亲的事，小妹按照李娜的指责和命令，终于在4月末，搭乘国际航班返回德国度假。
　　在飞机上，小妹终于静下心来考虑最近发生的很多很多.....；
　　在飞机上调整思绪，这似乎已经成了小妹的习惯，每当长时间在国际航班上消磨时光时，小妹便开始回忆、思索、策划和做出重大抉择，当她到达目的地走下飞机时，已经运筹帷幄了；
　　记得第一次去德国开会途径香港，在机场撞见程刚后的惊喜.....；
　　记得完成汉斯计划后，从里约返回香港......；
　　记得飞抵日本东京去优惠迪亚戈......；
　　还记得从曼谷飞回上海，自己与自己怄气的在机上巴不得被恐怖分子劫持才痛快，一了百了.....；
　　热别是参加完巴黎会议后从巴黎返回科隆的家中，内心焦虑不安，欲哭无泪.....；
　　国际航班几乎成了她的第二个“写字间”，教堂里的“忏悔室”、“反省屋”，她爱国际航班，也恨国际航班，内心矛盾无以言表；
　　此次在航班上，让她又想起巴黎会议后回到家中的情景，当然了，与自己在“香榭丽舍大街”上预想的结果完全不同，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