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读者俱乐部》乐唯亭

132、第132集：与阿尔芒深谈

　　一晃时间过得真快，03年的10月末，小妹在意大利终于办完了五年期的最后一次长期居留证，至此他已经是意大利准公民身份了，持有这个长期居留证可以在意大利、甚至是欧洲都畅通无阻；
　　李娜电话催她尽早回去，参加在香港举行的影片首映式；
　　在飞返亚洲的航班上，小妹回顾起了《雨中之歌》拍摄间的风风雨雨、坎坎坷坷.....；
　　......片中“夜读”的那场爱情戏，拍摄终于完成了，小妹和阿尔芒都非常满意，如释重负；
　　小妹心想，与其说是当时发挥得恰到好处，不如说是之前与阿尔芒蕴养感情的“调情”过程；
　　小妹记得，在导演的诱导下，她和阿尔芒为了培养“感情”，私下曾交流过好几次，记得拍摄这场戏之前那次长谈......；
　　阿尔芒：杜小姐，我想和你谈谈，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感觉着你在拍摄过程中有些缺乏自信；
　　小妹知道阿尔芒提出要和她谈话之前表达的含义，因为小妹对阿尔芒的印象一直不是很好，因此小妹谨慎地问道：怎么能看出来呢？
　　阿尔芒：除了你的表演不是很成熟外，眼神里也缺乏锐气，缺少冷静、成熟和稳重的感觉，总像是刚进入社会的小女孩；
　　小妹：说实话，我没有饰演过爱情影片，是第一次上银幕，当然你会笑话我，所以.....我......；
　　阿尔芒：听香港投资方说这是因为你们家很有钱，我一直以为你的父亲是酋长，这样的情况在西方影视业也常见，这没关系，其实很多欧洲的影片里，一两次就脱颖而出的著名演员，许多都没有接受过专业表演训练，各种各样的情况都有；
　　比如《罗马假日》里的奥黛丽·赫本，第一次上银幕就获得奥斯卡奖，还有法国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拍摄的一部老片子《老枪》，其中的男主角菲利浦·诺瓦雷就是个例子，后来他因这部片子还获得了第一届法国戛纳电影节最佳男主角奖；
　　小妹：阿尔芒你说的这个，导演为了鼓励我也提到过香港类似的情况，他说早年刘德华刚出道时也很惨，那时华仔一场戏的收入就是几百港币，而周润发已经红得发紫了，后来拍《投奔怒海》时，周润发就推荐华仔，当时周润发甚至连刘德华的名字都叫不出，也就从《投奔怒海》那次开始，华仔的演技征服了观众，影片1983年获得第二届香港金像奖好几个大奖，从此刘德华开启了成功的大门；
　　阿尔芒：是呀，凡事都有个过程，自己的努力再加上贵人帮助；
　　小妹：但我感觉着像刘德华或飞利浦这样的人一定是很自信，那么我的自信哪去了呢？什么时候丢失的呢？另外，似乎是除了拍摄影片外，我觉着在生活里我也缺乏自信，甚至我丈夫也这么说，这是为什么呢？
　　阿尔芒：我尽管不是心理医生，不过我觉得你和安娜小姐大概属于同样的情况；
　　小妹：你指的是哪方面呢？不过李娜姐出生在美国，她的经历和我有很大的不同；
　　阿尔芒：这一点我还从没问过你杜小姐，就是说安娜小姐在幼年时就失去了母亲，尽管母亲在异国他乡，但等同于失去了；而你杜小姐是否也遭遇了同样的情况呢？冒昧的提到你的家史，很不好意思；
　　小妹突然愣在那里，心想这阿尔芒也太厉害了；
　　小妹：是的，你说的太对了，这一点我和李娜姐是一样的，我在上初中时，母亲因病就去世了；
　　小妹又问：那么像我和李娜姐这样的家庭后代，有什么后期的后遗症吗？
　　阿尔芒：问题已经很显然了，你们两个都出现了这样的现象，也就是缺乏自信心而导致一系列的心理问题；
　　小妹：为什么母亲过早的离开孩子，会导致孩子失去自信心呢？
　　阿尔芒：因孩子在幼小的时候需要母爱，也包括父爱，过早的失去父母，相当于失去了幼年时模仿的对象，就像非洲草原上的小狮子，幼年时若失去了母狮，就没有学到捕捉野生动物的本领，也等于失去了关爱和苛护，或者叫缺少亲情温暖，因此孩子们在后天步入社会，会在工作上、择偶上、生活各方面做出决断时缺乏自信心；
　　小妹：你说的这个我真是深有感触，我每当需要做决定时，就想到了我的妈妈，尽管我后来有位可敬的后妈，她对我很关爱，但总觉着是两码事，还有，我有个闺蜜，我们俩视同亲姐妹一样，有点相依为命的感觉，是不是这也属于恋母或缺乏自信的表现呢？
　　阿尔芒：可以这么说，另外，你在择偶方面也会有明显的依赖心理，甚至有恋父、恋母情结，不知我说的对不对？
　　小妹有些差异的说：我择偶到没有发生这样的情况，没感到那种依赖感，比如选择男朋友需要选年纪大啦，成熟点的啦等等；
　　阿尔芒笑了笑说：我再冒昧的问下，杜小姐你有轻人吗？
　　小妹楞了一下，思考片刻后有些踌躇的说道：嗯，有过；
　　阿尔芒：他的年纪一定是比你大很多，而且你爱他甚至爱过现在的丈夫对吧？
　　阿尔芒这几句话真让小妹震惊了，难道说这个法国人真的是心理医生吗，小妹细想了一下，确实越来越感到他说的有道理；
　　小妹：嗯，真是这样的，我刚认识他的那一刻，我觉着找到了真爱，我觉着他就是我一生的归宿，我非常依赖他，我的生活里甚至不能没有他；
　　阿尔芒：说到这里，我甚至可以不用知道你丈夫是什么原因导致你找轻人的，比如星生活不和谐，比如家暴，再比如你们夫妻属于异地恋......；
　　小妹抢上一句：是的，我们属于异地恋；
　　阿尔芒：这些都不是主要的，而关键是早年缺乏母爱造成的，另外再问下，你现在有孩子吗？
　　小妹：没有；
　　阿尔芒：嗯，所有的特征都聚焦到这一点上，你缺乏自信，甚至影响到你的家庭繁衍后代，你可以不承认这一点，说是由于其他原因，比如身体问题啦，等等，但归根结底就是心理因素造成的；
　　接着，阿尔芒开始阐述自己的观点：其实，人在一生中的生活轨迹，个性，学识等等，主要的并不是来自于后天的教育，包括后天社会或身边的人给与的影响等，而主要的就来自于早年的家教，家庭中父母的关爱，父母关系和谐程度，父亲的坚忍、勤劳和勇敢，母亲的温柔、忍辱负重等，对下一代的影响就已经注定了，这些东西甚至是潜移默化的影响下一代的，而不是管教来的，用严厉的训斥，甚至皮鞭等等，你看过俄罗斯著名作家高尔基的作品吗？
　　小妹点了点头说：《童年》、《在人间》、《我的大学》这三本；
　　阿尔芒：我知道早年中国阅读外国文学艺术机会仅限于俄罗斯，能看高尔基的作品这已足够，高尔基在《童年》里描述过他小时候，他的外公是开染坊的，一次，淘气的高尔基学着大人的样子，将染过了的布又扔到另一个颜色的染缸里了，外公大怒，将幼年的高尔基横在膝盖上痛打了一顿.....；
　　过后，高尔基独自躺在屋外的柴垛上哭泣，而他的外公找到了他，抱着他，给他讲外公小时候的故事，外公因为贪玩淘气，受过多少他的父母的毒打，甚至罚站，没有饭吃......；
　　高尔基长大后，再也不记得外公那次的毒打，却记着过后外公对他的喃喃细语，高尔基形容，外公的话语像稀米汤一样的从头流到脚上，那种透彻全身、对外公的敬仰和对生活本质的大彻大悟的感觉终身不忘；
　　阿尔芒又接着说：我小时候也是，记得父亲去世的早，他在病重弥留之际时，我仅有十几岁，我站在他的床边，听到医生小声对母亲描述父亲治疗期间的情况，并赞许父亲道：他很坚强，这种病按说他应该疼的喊叫起来了，但是他没有喊，一直忍着......；
　　阿尔芒眼圈有些发红的对小妹说道：为什么父亲不喊叫？其实这样可以缓解疼痛的，我后来理解了，他这是为了减少家庭亲人的同情和痛苦，为了让我们几个孩子知道，他有毅力，他坚强......；
　　这种潜移默化的影响教育，侵入到我们几个孩子的心里去了；
　　阿尔芒继续说着：如果你无意中失去了这些早年的家教和影响，就会内向、拖延、自卑，因为内心没有榜样，没有生活参照物；
　　如果是择偶的话，你谈了多少次恋爱也没用的，照样会争吵、冷战和分手......；
　　小妹抢了一句：我到没有谈那么多恋爱，几乎就谈了一个半吧，但我也知道为什么很顺利，没经历过什么风雨就走到一起了，不像其他姐妹们那样，像我的闺蜜那样缺少异性的爱；
　　阿尔芒：那是为什么，你总结过吗？
　　小妹：因为......因为我丈夫在江里救了我；
　　阿尔芒没有顺着小妹这句话往下说，而是继续他刚才的理论：女性婚前婚后不知怎样做妻子、做母亲，而是参照着自己母亲的样子做的，但是，母亲如果离开得早，这个榜样就失去了，就像刚才举的例子，非洲草原上幼小的动物，母亲若被别的动物或人类杀死了，小的幼崽很快就会死亡，除了饿死，也无法在草原上生存，失去了生活的方向；
　　小妹：我觉着，你们欧洲人好像个个都是哲学家似的；
　　阿尔芒笑了笑说：这也是教育，从小时开始的；
　　阿尔芒又接着说：现代心理学甚至分析，若过早的失去亲人的话，会导致过分的保护自己，溺爱自己，想让自己生活在一个躯壳里，永不见世人，永远逃离这个喧闹的世界；
　　除此外还产生其他的倾向，比如成熟后会导致频繁出贵，其实所谓的出贵属于一种发泄行为，也就是不自律，不够理智的行为，生活走到哪算哪，今后怎么办？我也不知道，听天由命吧，就是这样；
　　小妹心想，就这一个“心理学家”足够了，别再碰到更多得了，他们简直就是占仆师；
　　小妹：那么我和李娜姐这样的情况怎样弥补呢？
　　阿尔芒：很难弥补，童年时失去父母造成心灵创伤，甚至成了性格里的一部分，内心互相冲突，甚至容易造成性格上、包括情感上的缺陷，导致事业上的不顺，你甚至会恨自己，恨社会带给你的不公，继而产生逆反心理，比如说悖论，这个也不对，那个也不对，或这个也对那个也对，别人的悖论是理性的，有理论根据的，而你的却是感性的，随意的；
　　别人的人生都是喜剧，而你的都是悲剧，总像是生活在阴影里似的，甚至总想着为什么没有人杀了我？为什么没有人星侵了我？等等；
　　小妹：那么阿尔芒先生你说我该怎么办？
　　阿尔芒：法国教育家卢骏曾经说过：“自信心对事业简直是一种奇迹，有了它，你的才干便可以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一个没有自信心的人，无论他有多大的才能，也不会抓住一个机会”。
　　小妹：你的意思是我需要心理咨询？但我一直这样生活，并没有感觉着有什么不良后果似的；
　　阿尔芒：不知我说的对不对，有这样心理作用的人，一般经常有幻想，总感觉自己不如别人，自己甚至一点长处也没有，自己自身的一切都保不住，全都会被别人抢走，内心空虚，处处失败，处处在挣扎，处处被逼迫，甚至无处躲藏；
　　其实，现代社会发展的节奏产生了很多现代心理疾病，这是过去的生活所没有的，你现在已经习以为常了，但长此以往终究会导致不良后果的，别人可以自我安慰，自我解脱，而你却承受不住了，甚至大脑反复地一直在重复这样的沮丧过程；
　　小妹：我也曾听到过人们的议论说：我们对一点点身体的伤口都会大惊小怪，却对心理伤口毫无概念；
　　阿尔芒点了点头说：因此，有这样心理的人，需要别人的关爱，苛护，来抚慰伤口，如果能够承受打击的话，甚至需要钱，以此来舔伤和补救，从而掩盖心灵上的缺失，获得慰藉；
　　总之，想彻底治愈是不可能的了，就像人类能够治愈高血压、糖尿病吗？但可以掩盖它，长期的服药保持一生减少复发，减少痛苦，心里医治同生理医治都是一样的；
　　小妹有些诧异的问道：阿尔芒先生，你刚才说的钱？那么需要多少呢？多少才能抚慰我残缺的心灵呢？
　　阿尔芒：很多很多，多到你自己认为满意为止，多到你可接受的程度；
　　阿尔芒接着问：杜小姐，我上次让你问的事情怎样了？
　　小妹想了一下：哦，还差点忘了，我从侧面了解了，内地的电影票房税负是扣除票房5%的电影发展基金，再加上3.3%的营业税，合计也就是票房收入的8.3%；
　　阿尔芒：电影发展基金？
　　小妹：哦，其实你作为外国人将“发展基金”理解为税负就可以；
　　阿尔芒：那么香港呢？
　　小妹：香港自1994年开始已经取消了影院票房收入的税收，过去这部分的戏票税称为“娱乐税”，税率为10%，但还有一个影片发行费是5-10%不等；
　　阿尔芒：万幸影院取消了10%的税；
　　小妹笑着说：那香港跑马场呢？娱乐税还29%呢；
　　阿尔芒：那么制片商和发行商与影院分成各是多少？我听说亚洲这边与欧洲有不同，分成前后的税负，加上还有很多费用？
　　小妹有些为难的说：哎呀，这个我还得了解后再告诉你吧；
　　阿尔芒：你作为投资方和主要演员应该知道这些；
　　小妹点了点头，她与阿尔芒对话后，感觉着头涨的很大，脑筋已经转不过弯来了，她从心里佩服阿尔芒的业务专业性，也深刻地领会了他说的人生中各种各样的变化导致的后果，幼年时的教育重要性，也对身边的这个法国人真当另眼看待了；
　　其实刚见到阿尔芒时，小妹对他的印象不是很好，觉着他很高傲，很尖刻，瞧不起有色人种，眼神和语言里总透漏着不屑一顾；
　　记得小妹的表演一直没有达到导演的要求，小妹告诉导演，拍摄现场人太多，能否清清场？现场让她有些紧张和怯场；
　　而阿尔芒两手插在胸前，在一旁却轻蔑的说：你应该去演演话剧，那样看的人更多，你就不再害怕怯场了；
　　小妹在一旁气得差点哭了出来；
　　还有一次，剧本里描写女主角躺在创上挂电话，小妹饰演时，脱掉了鞋子，导演说不用脱鞋子，小妹有些不削的插了句：我对国外影片里上创穿着鞋，而在地上走却光着脚感到很奇怪？
　　阿尔芒在一旁说了声：因为他们的地面比这里的干净......；
　　小妹用眼睛瞪了阿尔芒很长时间......；
　　还一次更可气的事，剧组里很多人片场休息时，在一旁讨论剧情，一位国外的剧组成员抱怨拍摄这部剧很费劲，说东、西方对某一个观念的理解总是不一致；
　　而阿尔芒在一旁却抱怨说是东方的影视文化氛围不够，他拿美国举例子，说在好莱坞，就连洛杉矶一带的乞丐都能和你聊一聊电影，说说他们的看法......；
　　小妹很不理解法国人的幽默，这个阿尔芒也太伤自尊了；
　　因为这些原因，小妹与阿尔芒在戏里的配合总是很难到位，小妹从心里有些厌恶这个法国佬，总感觉着咯咯愣愣的，她在戏里从没有认为他是自己的“恋人”，不知怎样才能将感情融合进去，需要怎样才叫投入？
　　而后来，小妹与阿尔芒深谈几次后，她对阿尔芒的印象彻底改变了，她觉着这个法国佬很可爱，很懂感情，甚至是东方女性的情感，像是钻到女人内心里了似的，他的眼神和话语，仿佛一下子将小妹从头顶透视到脚根，让她的心灵，包括自己身体的全部都被剥离的意思不瓜，毫无遮拦的暴露在他的面前；
　　小妹感觉这仿佛是“爱”来了，尽管来的有些突然，甚至莫名其妙，但若果真产生“爱慕”的话，会像掉进深渊一样的难以自拔；
　　接下来，《雨中之歌》还剩最后一组镜头没有拍摄，导演也很担心，所以把离开巴黎前，最后的那个雨夜镜头留到了最后，那是这部爱情片最高潮精彩的部分，就像《摩森家族》最后的那组看晚霞的镜头一样，当然，但愿不要出现当年李娜姐在横滨海边遇到的意外就行；
　　和阿尔芒后来的接触，让小妹对拍摄最后这组镜头也充满了信心，因为这组镜头里要出现全剧最高潮的问戏，也就是第二次问戏，导演原来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但此刻的小妹已经胸有成足了；
　　她想着，现在的阿尔芒，别说是接问，就是拍创戏也在所不惜，她没有当年沙罗欣那样的心理问题，她不惧怕创戏，完全放的开的；
　　她到真希望出现像马龙·白兰度当年拍摄《巴黎最后的探戈》时，对女主角玛利亚·施耐德强包那场戏中的假戏真做，这回马龙·白兰度换成了阿尔芒了呗？而当年女主角玛利亚·施耐德就是现在的自己，她也可以像玛利亚·施耐德那样，也会过后才表示惊讶的嘛；
　　别再不自信了，别再自我保护了，像阿里桑德罗先生早年说的那样：“当你了解世界的时候，世界也需要了解你”；
　　但要是说到“爱慕”，小妹有些突然猛醒，她感觉着，阿尔芒为何这么了解李娜姐呢？而现在也彻底的了解我了，难道说这又是一个在身上纹着：一个国王，左手握着宝球，而右手却是空的纹身的人吗？这可太可怕了；
　　那样的话还是做戏吧，管他“假戏真做”或“真戏假做”的，其实都是做；
　　不知小妹这回的悖论是理性的还是感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