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读者俱乐部》乐唯亭

133、第133集：“爱”不一样

　　“非典”之后，4月中下旬，小妹回到科隆家中，程刚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小妹身上新添的腿伤；
　　程刚坐在床边，把小妹的脚包在胸前，用手付末着脚和腿上新添的那处伤疤，一直沉默着没有言语；
　　小妹知道，她与程刚夫妻间的关爱和交流已经越来越淡了；
　　小妹心里十分清楚，为了项目、为了拍片，自己几乎是舍命不渝、赴汤蹈火而在所不辞；
　　自从香港遇险后，导演对小妹的看法大有改变，他也一再的告诉小妹，不急，去欧洲随便转转，寻找感觉，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小妹告知程刚，自己回来除了趁着这次回欧洲躲避疫情外，还要去意大利周边转转，寻找一下片中“关键”戏的感觉；
　　程刚不知道他所说的“关键戏”是什么？只能任由小妹自己去忙了；
　　离开香港返回欧洲，为了寻找影片里最后与阿尔芒在巴黎那组镜头的感觉，她选定了罗马这座城市，根据嘛，很简单了，就是因为全球影视界都记忆犹新的那部经典《罗马假日》啦；
　　临行前她想起导演为了她在爱情戏里避免障碍，曾要与她签订特殊协议，比如双方手和身体触及的部位，接问的形式及时间长短等，因这些内容在西方国家影视拍摄过程中由演员工会来处理，已形成规范；
　　小妹问过：这是为什么？难道这样就能表演恰到好处吗？
　　导演说：曾有过表演情戏时，女演员过后放声大哭、恶心呕吐或理解为被星侵等，产生不适心理，继而影响后期的拍摄；
　　导演的担心当即被小妹回绝了，她要让自己感觉自信；
　　导演又说：情戏接问里有许多种，比如高雅而轻微的、浪漫而柔情的、饥渴狂乱的、意乱情迷的或神魂颠倒的，不妨的话你可以先选择一种试试；
　　小妹当时回答不上来，但感觉着罗马之行过后一定会有回答；
　　关于这段戏的启发，导演还用了一种西方的方式，他让小妹在情戏里增加新的理解，比如想象自己与对方有一个私下的秘密，这个秘密只有两人理解......；
　　导演还说，你还可以想象自己是在一条急速奔涌的河水里，你不知道激流会将你带向何方，但河里的感觉很好，它会带走你，让你失控.....；
　　另外，情戏里要让观众感觉真实，如果观众觉得你厌恶对方，通过翻白眼、身体僵硬等让对方觉得尴尬，那可就糟糕了.....；
　　其实说得越多越难理解，眼花缭乱了；
　　导演最后说出一招：假设你还没有完全准备好的话，你临场只要是不过分、不夸张或不故弄玄虚就行，平淡的出戏，眼睛不要东张西望，显示迷茫的神情便恰到好处，其实越设计、越夸张越麻烦；
　　小妹深深滴自信道，罗马过后，一切都不重要了！
　　在意大利这么多年，小妹还是第一次来到罗马，5月初，在这个春暖花开的季节，她带着纯真的情怀和爱情体验徜徉在罗马街头；
　　她特意选择住在距离罗马“共和国广场（Piazza della Repubblica）”很近的四星级“独立酒店（The lndependent Hotel ROME）”，从这里仅用几分钟就能走到罗马共和国广场；
　　在意大利初夏的一个下午，小妹懒床到快进中午才起来，梳洗打扮后，蕴养了下情绪，才慢慢踱步到共和国广场，她还记得《罗马假日》里“公主”赫本逃离宫殿后，搭乘小货车，就是在共和国广场下的车，这里就是公主“罗马假日”浪漫开始的第一站；
　　在小妹的对面，就是共和国广场上的“仙女喷泉（Fontana delle Naiadi）”，湿润凉爽的水雾弥漫在广场周围，喷泉对面就是著名的五星级“博斯科洛伊思德拉酒店（PalazzoNaiadiTheDedicaAnthologyAutographCollection）”，当时喷泉和这所酒店都在影片镜头里，想起让人回味无穷；
　　小妹坐在广场外侧的台阶上，身后是“Santa Maria degli Angeli e dei Martiri天使与殉道者圣母教堂”，那天正好是礼拜日，教堂可能正在举办弥撒，间或从门内传出管风琴的演奏和男生演唱的圣歌，伴着歌声，小妹坐在街边静静地享受着意大利午后的阳光，呼吸着周围弥漫着的意大利文化艺术的气息，望着广场上川流不息的人流、车流发着呆，这真是一种莫大的幸福感觉；
　　过后，小妹沿着广场左侧的路向不远处的“斗兽场”走去；
　　影片经历过的场景她几乎都走到了，影片里美国记者蜗居的“Via Margutta 51”，毕竟整整50多年过去了，周围多少有些破败；
　　“威尼斯广场”，“西班牙广场”和广场前面的台阶，“许愿池”和“许愿池”附近的那家理发店，由于这部经典的影片，现在都成了旅游景点和罗马的名片；
　　小妹去了“真言之口”，联想起这部影片拍摄时的经典过程；
　　当时，男角派克和剧组的人打好了招呼，他要临场变一下，恶作剧一下赫本，拍摄前，剧组都知道了，只有赫本一个人还蒙在鼓里；
　　拍摄中，派克将手伸进真言之口，突然手被“咬住”了，赫本当场吓得尖叫起来，派克又把缩在袖子里的手露出来，赫本才知道受骗了......；
　　但这段过程导演一直没有叫停，拍摄一次性过了，俩人“逗趣”的一幕即情趣又真实，特别是赫本发出的那声“公主式的尖叫”，反倒成就了影片的经典瞬间，永久的留在人们的记忆里；
　　小妹最后来到“圣天使城堡”的台伯河边，这里是影片最后结尾的船上舞会之地，石桥还是那座石桥，影片拍摄时，当年的河水已经流淌了50年整了，但永恒的记忆犹在；
　　小妹记得影视界有过报道，1993年1月20日这天，当年的纯洁公主奥黛丽·赫本最终离开了我们，离开了这个世界；
　　在那天，成千上万的罗马人，带着鲜花来到台伯河边，怀念这位伟大的演员和永载史册的电影作品；
　　人们重温着片中那动人的主题曲“Am I That Easy To Forget（难以忘怀）”：
　　有人说你有了新伴侣，
　　但这不会减少我对你的爱，
　　我只是不愿看着你这样走开，
　　这样忘记我对你的爱......；
　　其实，自从1953年以来，这个40年来的美丽公主，一刻也没有离开过罗马这座美丽的城市，也没有离开过罗马人的身边......，
　　但是此刻，用伊丽莎白·泰勒的话说：天使回天国去了；
　　回顾让小妹在罗马的街巷里流连忘返，同时她心里也一直在想，当时美国派拉蒙公司能够获取这样的电影剧本，能够拍摄出这样的影片，能够一举诞生赫本这样伟大的演员，但时至今日，尽管已经50年过去了，我们却根本拍不出这样经典的影片来，我们的镜头里也不可能诞生出赫本这样伟大的演员，甚至是永远也不可能；
　　为什么，自己也不知道？
　　另外，小妹也终于感悟到《罗马假日》中的爱与正在拍摄的影片里的爱并不一样，正在拍摄的《雨中之歌》影片中的爱多少有些怪异或畸形，并不纯真，它是一个法国有妇之夫与中国年轻女大学生之间的同情与传统观念纠结的结果，并互相需求、吸引导致缠绵不舍的一股情谊，甚至称不上是爱恋，其实到更像法国的《情人》或《云上的日子》里描述的那样，而更巧的是，故事最终的结局同《罗马假日》、《情人》和《云上的日子》竟然十分的巧合，也是没有结局，最后让观众自己打开想象的翅膀吧；
　　因此，小妹必须明确这个爱恋分类的定位，否则会找错了感觉；
　　小妹在此之前，按照导演的提示，也刚看了法国女作家玛格丽特·杜拉斯的《情人》和法意合拍的《云上的日子》，罗马徜徉后，似乎也找到些感觉，尽管她还不是什么专业演员，但她当时便觉得目前的男角阿尔芒和香港导演需要她表现的剧中“爱情”，并不是她理解的那种传统的、青涩纯洁的感觉，而应该是《情人》或《云上的日子》里的情感，一种专业的、西式的、神秘而沉思意向的、缥缈无迹的爱情，或者叫男女间的情欲能更贴切些；
　　小妹边想、边继续在罗马徜徉着，穿行在意大利古老幽静的街巷里，欣赏着街巷深处那些厚重石砌的砖墙、台阶和长满青苔的潮湿角落，悬挂花蕾和树本植物的阳台、窗台，阴暗拐角的仿古壁灯，构思寻找着自己心中的故事；
　　小妹正踱步在“Marsala（玛萨拉）”大街上时，从路北侧的“Basilica del Sacro Cuore di Gesù（耶稣圣心教堂）”大门里，突然涌出来一大堆圣徒来，他们抬着耶稣的塑像，塑像上耶稣披着红色的长袍，周围由红色的鲜花围绕，身边跟着的牧师身穿白色的长袍，看热闹的人群簇拥着，伴随着圣歌的声音，小妹搞不清这是教堂举行的什么仪式？猜测也许是在哀悼刚去世的某位教徒吧？
　　仪式的队伍渐渐远去了，小妹感慨到，人生该有多么短暂？爱恋该有多么珍贵，人世间的情爱都是在欲望和现实的痛苦中挣扎着，这些欲望有的像眼前的古老街巷那样悠久和根深蒂固，那样传统的朝夕相处、形影不离，而有的则是人们有意或无意间邂逅的，一切都在偶遇当中，随风而来，飘然而去，就像刚才经历的情景，悄然而至，转瞬即逝；
　　不同的情爱方式让人们的情欲反复挣扎在现实或理想的痛苦之中，该爱就爱，不能等待，无论是什么样的爱；
　　小妹想起美国作家托尼·莫里森在《所罗门之歌》中的那两句话：
　　“爱是一首歌，不是一道数学题”，每个人对自己经历的“爱”因人而异，都有各自的理解，而绝没有统一的理解。
　　小妹记得《云上的日子》里的斯瓦诺，面对着卡门吃罗的胴体，选择的却是脑海中的幻想，而非吃罗的现实，用虚幻缥缈的爱代替着现实易碎的欲望；
　　在小妹的剧中也是如此，她需要示爱的对象绝非现实影片中的阿尔芒，而是心中的那份爱，飘渺而至，独享其间；
　　《云上的日子》接下来的故事都在诠释着这样的观点，偶遇的服装店店员苏菲·玛索与“不知名导演”，杀戮与情爱互不相干；
　　卡罗与另一个“伤心的妻子”偶遇，两个都经历了“受伤”的灵魂相遇，瞬间激起了无限情爱的涟漪；
　　最后一个故事，两人在教堂里偶遇；
　　男孩问：如果我对你说爱你会怎样？
　　她答道：就像在明亮的房间里点燃蜡烛。
　　小妹当时心想：看到了吧？纯真的爱情似乎该有多么荒谬啊！只要是吹灭蜡烛就一切烟消云散；
　　那么女孩的爱呢？
　　她说下决心要去当修女，把自己的爱奉献给上帝！
　　嗨！蜡烛终于被她“吹灭”了！
　　看来人们的爱确有许多种，而不仅仅是一种，如果天下仅仅是小妹理解的“爱”才是爱的话，那么玛格丽特·杜拉斯与李云泰的爱只是互相“喜欢”？是逢场作戏？
　　如果人的一生中只具备一种爱，那可真是一件悲哀的事情；
　　小妹懂了，影片里的“爱”与自己先前理解的爱不是一样的，自己错把镜头前的“爱”理解为真爱了，因此一个劲的调动爱的情绪，结果无论怎样调动，自己的真爱都无处可寻，反倒弄巧成拙；
　　其实与阿尔芒之间的邂逅哪来的真爱？那只是“镜头爱”罢了，这是小妹给它起的新名字，而自己理解的那份真爱，在影片镜头的“现实”中确属荒谬，甚至根本就不存在；
　　那么真爱在哪里？在程刚那里还是在迪亚戈那里？这就真的像施密特先生说的那样：“世界上没有爱情而只有恋人”！
　　这句话真是太正确了；
　　《情人》影片里的故事更证明了这一点，简和东尼之间属于畸形的爱，难道畸形的爱就不耻吗？你看那珍·玛琪扮演的简，闭上眼睛，用稚润的嘴唇贴在车玻璃上，在那一刻，难道你还怀疑珍·玛琪是在表演？是在玩味人生？戏谑人生吗？
　　难道说你的爱就光鲜，而简的那一刻爱，却像是橱窗内穿在假人身上的漂亮服饰，不属于你的却还妒忌她是吗？
　　其实，尽管是畸形的爱，玛格丽特却在自己的作品里对李云泰充满了一往情深，像她说的：犹如雨后晴空中的一道彩虹；
　　其实，镜头前的“爱”也是爱，尽管只有一瞬间，如果《罗马假日》里的派克和赫本还在人世的话，不信你单独采访下他们，问拍片时的感受，他们一定会说，当时的确“爱”来了，在心中，在脑海里，在那伟大的一瞬间，而我们抓住了它，让它在镜头里永垂千古，并把它的美好、诚实和幸福传染给了大家。也留在了罗马城的每一块石头上、台阶上和阳光下；
　　想到这些，相比之下，小妹的情感世界也就太单调、太浅薄了，做一个普通演员，甚至还谈不到伟大二字，容易吗？更别提那些伟大的演员了，因此他们都居住在美国洛杉矶的贝弗利山庄或法国南部戛纳小镇，那是名正言顺，理直气壮了；
　　天色渐渐有些晚了，小妹往回走，
　　她回到酒店房间里刚准备休息，突然她的第六感让她发现室内有些异样，开始还怀疑是否走错了房间，因为这家独立酒店里楼层和房间没有数字显示，好在是第三层，还不至于走错房间；
　　但自己放在桌子上的水果和牛奶、面包等突然变“明亮”了，而中午离开酒店时桌上的东西是暗的.....；
　　仔细观察了一下，小妹终于发现自己离开房间时，室内的木质百叶窗是关上的，而回来时，百叶窗显然又被打开了，这肯定不是服务生打开的，中午临行前，她亲眼看着服务生刚打扫完自己的房间，关上了百叶窗，而下午她们不会再进到房间里来的；
　　小妹敏感的窥向对面那栋楼，自己住的独立酒店隔着一条胡同，对面是三星级的“Windrose HOTEL文德罗斯酒店”，小妹发现三层的一扇窗户百叶窗竟然是打开的，基本上对着小妹房间的窗户，她知道，按照欧洲住户的习惯，百叶窗一般总是关闭着的，更不用说还没到夏季呢；
　　因此小妹推断，在那扇窗户后面，也许会有一架带望远镜头的摄像机在监视着我；
　　这一定是小妹不在时进来人了，小妹知道，在欧洲像独立酒店这样的分割结构很普遍，办理住店手续的前台在大门外面另一房间里，而酒店大门是随便进出的，没有任何管理或监控机制；
　　此刻她不敢多想，职业习惯让她谨慎起来，她起身立即收拾东西，决定马上退房离开这里，不论他们窥视的目的是什么？
　　小妹边收拾东西边想，不外乎又是欧洲某个成人杂志社的，发现小妹晚上的房间里灯火通明，甚至不关百叶窗，小妹冲淋后身上仅披着浴巾，浑身吃罗着在房间内走动，翘着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从亚热带的巴西里约到现在，她已经习以为常了，往常在家中也是一样；
　　至于说为何不关上百叶窗？小妹根本就没有欧洲这个居住习惯；
　　小妹转念又一想，若对面窗口后面窥视的人不是成人杂志社的呢？就像住在巴西里约酒店时的那种，属于南大西洋公司有目的的监视，是商业的或军情的、甚至是军火的呢？那可就更麻烦，算了，暂时想不了那么多，先躲出去再说吧；
　　小妹搭上意大利罗马的列车，当晚就返回米兰；
　　列车开动了，她从车窗往外看去，再见了罗马，下次不知何时还能再来，心里吟唱着“Mario Lanza（马里奥·兰扎）”演唱的歌曲“《再见罗马》Arrivederci Roma”：
　　再见了罗马，
　　是时候暂时向你告别，
　　请为我的归来保留婚礼的钟声，
　　请确保我的心上人，
　　爱之火焰不断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