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读者俱乐部》乐唯亭

158、第158集：荔枝角收押所

　　前台侍者：酒店凌晨发生了凶杀案，一位法国单身客人就在您住的那个楼层房间里被杀，场面惨不忍睹.....；
　　小妹问：在我住的楼层？是哪个房间？
　　前台环顾左右后小声说道：706房间；
　　小妹不由得悚然一惊，记起在走廊里看到漂亮的元教女郎敲门时，曾留意女孩修长的手指，眼神顺便略过房门号码，似乎正是706号，天呐！
　　浪漫艺术的电影节充满着异性温情和残忍杀戮；
　　这样表面上看似平淡的浪漫情节，小妹在欧洲经历多次了，在拍摄《雨中之歌》期间时，为了寻找感觉，小妹在罗马徜徉时，就遇到过对面酒店窥视隐私的情况，其实说来，就像刚刚发生的凶案一样，谁知道是真的窥视隐私还是背后藏有凶险的杀戮呢？
　　随后，惊魂未定的小妹仓惶“逃离”了威尼斯，尽管这样，仍旧是电影节几乎最后一个离开威尼斯的；
　　在意大利飞往香港的航班上，小妹隔着航班悬窗，看着窗外日落夕阳映照着翻滚着的白云，想起电影节结束后，会场外的大屏幕上播放着英国跨界组合凯伦和丽贝卡演唱的新歌，是改编自“Claude Debussy（克劳德·德彪西）”的钢琴曲《月光》的一首歌曲：“ONE FINE DAY（总有一天）”（注1）；
　　歌曲背景里，黄昏时的湖面上，夕阳斜照，一艘渡轮慢慢驶过，树影婆娑，场景配着歌声让小妹流出了热泪.....；
　　此情此景也让小妹倍感失落，虽然自己已经37-8岁了，但之前还没觉着老，距离老太婆大概还远着呢，若往日看到这样的MV背景还不觉什么？但这时却突然感触颇多，疑惑有些怀旧，想念自己的父母，想念年轻的大学时光，怀念自己青春阳光的时代，仿佛现在突然变老了许多，加之之前无人陪伴，孤身一人在威尼斯电影节徜徉，仿佛这个世界已经不再爱她了，她已经被全世界爱她的人所抛弃.....；
　　之前，小妹也忘记是谁说过的话：每个人这辈子都有躲不过去的苦难，这苦难并不会因为你选择安逸而凭空消失，相反，你越是逃避，未来越需要付出加倍的辛苦去弥补这磨难，因为苦难的总量是恒定的；
　　小妹想，也许自己逃避的那些苦难积攒的差不多了，到了苦难堆积上身的时候了；
　　想到这里也让小妹猛醒，其实美妙的歌曲之外就透析着苦难和残忍，因为德彪西的“月光”钢琴曲，让她想起临行前酒店发生的凶杀惨案，又想起李娜姐讲的《摩森家族》里最后的场景：女主角开枪自杀了，脸色惨白，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毫无生息的看着屋顶.....；
　　片中叔父的眼球被挖了出来，脑奖喷射到墙上.....；
　　风——把窗户鼓开了，狂风夹带着雨水吹进屋内，窗户和室内的吊灯在风雨中摇摆着，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似乎象征着这个风雨飘摇的家族末日......；
　　此时，床边被击打残破的音响，还在播放着女主角喜爱的德彪西的钢琴曲《月光》，钢琴声在风雨肆虐的夜空里，在阴森恐怖、充满血腥的黑暗中迴荡着......；
　　小妹想，苦难也许就在身边，这也验证了李娜姐常说的那句话：天使和魔鬼总会结伴而行；
　　小妹的航班再过几小时就要到香港了，浪漫自由总是短暂的，美好的电影节不会永无完结，生活中烦心之事顿时涌上心头；
　　记得来威尼斯之前，R先生听说阿尔芒在香港开设了酒吧，小妹才详细告知R先生，洗钱就是为了阿尔芒先生开酒吧投资用的；
　　R先生愕然道：为何阿尔芒开店不洗钱而要你利用票房洗钱呢？
　　小妹疑惑的问R先生：难道开酒吧也能洗钱？
　　R先生不厌其烦的解释道：假设我开店了，每个月投入20万，收入10万，但我把现金100万存入银行，说是我每月的盈利，然后正常上税，这样我开店的收入就变成了合法，现金被洗白了，就这么简单；
　　小妹犹豫着问R先生：你的意思是？.....
　　R先生：我感觉着“洗钱”这事有点不对头？
　　R先生的话让小妹惊出一身冷汗；
　　接下来，R先生嘱咐影院，对外就说是他要投资影业在洗钱，又问小妹洗的钱都放在哪里？
　　小妹告知他洗的钱都在公司账上，R先生听后又有些急了，说你不赶快将钱转移，还放在账上干什么？
　　小妹解释说是自己拍片的收入，和公司有协议的；
　　R先生看了小妹的协议，告知小妹目前账上的数额已经超过了协议里个人拍片收入数额了，余下的款在香港会涉嫌款项来源不明和瞒报个人收入、逃税等等；
　　小妹总觉着不至于像R先生说的那么严重，口头上就答应着马上转移洗的钱，但来威尼斯之前却一直拖着没办，电影节期间，R先生电话里又问了小妹这事，小妹答应电影节回去就办；
　　小妹在威尼斯时获悉，R先生随后将一笔钱存入了小妹的公司账号，他说关键时候能救小妹.....；

　　小妹回到香港后，似乎忘却了转移赃款的事；
　　9月下旬的一天，R先生突然来电话，省略了往日的问候，直接追问小妹是否将公司账上的钱转出？
　　小妹支支吾吾的说：我倒是考虑了，往哪转呢？转入别的公司后还能转回来吗？另外，也不能转入私人账户呀？
　　R先生在电话那边真的有些发怒了，他厉声道：我刚从警局得到消息，警察马上要逮捕你杜小姐，因为涉嫌洗钱和瞒报个人收入、逃税，现在你赶快将那笔收入包括我那部分钱尽快转到公司以外的账户里去，这样法院也可能查不到证据；
　　R先生又急着补充道：我的消息来自警局内部，现在警局正在检察官那里办理逮捕手续，也许已经在路上了，大约1小时后.....；
　　小妹吓得六神无主，她在第一时间想到了李娜姐，便立即拨通了李娜的手机，万幸李娜此时在上海，小妹语无伦次的讲完了事情的经过，哀求李娜姐快帮她想办法，救救她.....；
　　李娜在电话里楞了一下问道：小妹你先别慌，这到底是怎么了？你在香港也参与“洗钱”了吗？
　　小妹带着哭腔说：之前.....，之前是通过香港剧院弄了点钱，现金是阿尔芒给的，他说要在香港开酒吧，我才帮他洗的；
　　李娜也有些紧张的问：谁帮你操作的？前后洗了多少？
　　小妹吞吞吐吐的答道：大约.....，我也记不太准了，大约40-50万港币吧？是一个香港朋友帮忙洗的；
　　李娜问：什么香港朋友帮你洗得？现在这些钱入到哪个账上了？
　　小妹：钱在.....在公司账上，是副帐，我转了点付给阿尔芒，大部分还在账上.....，香港朋友是.....，好像是“SH会”的吧？
　　李娜惊叹道：我的上帝呀！杜小姐你什么时候和“SH会”勾搭在一起了？你的胆子也太大了？
　　紧接着李娜又说：你先别慌，我马上与博士商量一下再告知你对策，你现在待在酒店里别乱跑，等我消息；
　　此刻的小妹心急如焚，李娜说的“别乱跑”是啥意思？我还能往哪跑？难道要我再上演2001年那场迪亚戈式的营救吗？
　　这时，按R先生的说法，已经过去了20分钟了，小妹焦急的等待着，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这就像一个枷锁，随着时间的变化在一步步套紧了小妹的喉咙；
　　小妹的手机终于响了，是李娜打来的，小妹发疯似的抓起手机，李娜在那边急促地告诉她，让她迅速将公司拍剧开设的账号、包括项下几个分账户里的钱全部存进“海南新艺影视制作公司”在香港开设的离岸账户，越快越好.....；
　　小妹心存疑虑的问道：存进那个账户把握吗？过后还能还给我们吗？
　　李娜：杜小姐你放心，这是我与博士商讨后的结果，博士很有把握，你也知道他太太是这家企业的股东之一，否则的话，你的不明收入包括公司的其他账款都要被法院没收，这还不用说，但是你在几个分账户里存的钱就是你涉嫌违法的证据，懂吗？
　　小妹来不及多想了，她换上外套，冲出酒店，来到街对面的HF银行一家分店里；
　　办理汇款过程中，小妹强带笑容的催促着柜台内的银行小姐：我的亲爱的小姐，你长得太漂亮了，你不想拍电影吗？我可以帮你，但请你越快越好，我太着急转这笔款子了.....；
　　小妹迅速办理完了汇款，离开HF银行时，柜台里的小姐隔着大玻璃窗还在向她索要联系方式，说不要忘了让她拍电影的承诺.....；
　　出的银行大门，小妹看了一下表，距离R先生说的时间已经过去了45分钟还多，小妹总算松了口气；
　　R先生说的真准，大约1小时刚过，一辆警车来到小妹住的酒店，警察很客气的将小妹带上警车，就像当年小妹受R先生胁迫那次警察的解救似的，警车鸣叫着驶往香港“荔枝角收押所”；
　　在囚车上，小妹的大脑有点懵，她通过警车窗户望出去，这里似乎距离年轻时和程刚租住的深水埗不太远，旧地重游，无限感慨，而今重归故里，却是被囚在警车里，充满了心酸的感觉；
　　同一车上还押着几个人，小妹此刻已经没有心思再关注别人了，小妹的手腕一直被手铐铐着，她的手腕哪经受过这样的折磨？过去只是在香港电影里看到的，现在可不再是电影了，那玩意又沉、又冷冰冰的，不知在多少犯人手上戴过？这回真的是亲自体验了；
　　警车进入到一所监狱的院内，小妹一行下车，按狱警的吩咐，必须蹲在院子里，小妹蹲着反倒累，她试着站起来几次，却又被命令蹲下，她怒视着那几个男女狱警，心想你们打死我吧，免得这样下去受苦；
　　总算等到进室内了；
　　男的被安排去左侧，而女的往右走，她听到女狱警用港语喊着要搜身，然后被分别带进卫生间，衣服和裤子通通托掉，纽扣和腰带被翻看着，小妹趁机问了下搜身的矮胖女警官：我这就算坐牢了吗？
　　女警官冷笑着用港语回答：你以为呢？不坐牢难道是来旅游吗？
　　一通搜身后，一起进来的几个女嫌犯被带到一张桌前，几张表格要大家签字，小妹不签，说我要找我的律师；
　　狱警说这里不是你说了算，你先签字吧；
　　小妹又问：要关我多久？
　　狱警漫不经心的说道：最多一个月，你先签字吧；
　　小妹也来横的了，说就不签；
　　狱警厉声道：那你就去死吧；
　　小妹也毫不惧怕的吼道：好哇，你现在就把我崩了吧；
　　这里的场面有些僵，这时从旁边过来一位男警官，年纪稍大，头顶有些花白，似乎蛮有经验似的，他也看出小妹大概不是普通嫌犯，他像是对小妹、也像对着大家解释着：既然进来了嘛，就好好听话，这里只是检察院实施临时拘押，要排期去法院等审判，短的吗？要待上七天，长的嘛要待上一、两个月喽.....；
　　小妹身边一个女嫌犯问了句：两个月以上呢？
　　白发警官答道：那就恭喜你啦，你可以出去啦；
　　小妹问：两个月内的结果呢？
　　白发警官很认真的看了看小妹说道：最后结果是法院决定逮捕还是释放，法院宣判有罪判刑后，这里就不留了，去监狱服刑喽；
　　小妹又问道：我可以找律师吗？
　　白发警官傲慢的答道：我不是法官，不管这个；
　　接着，小妹和几个女嫌犯签了字，被带进戒备森严的拘留所内；
　　小妹记得经过一道铁闸门，然后穿过金属探测门，又是两道铁闸门，来到一个走廊似的中央空地；
　　一名等在那里的女警，用港语向她们宣布香港法律什么的，其他的是要服从管教，交出带在身上的违禁品......；
　　然后解开手铐又开始搜身；
　　狱警带着口罩和手套，用小电筒照着，从头发、口腔、鼻孔和耳孔到脱掉的外衣外裤，从口袋和鞋袜，到女星身体气关的各个部位；
　　随后小妹捧着刚发的囚服，上面印着自己拘押期间的号码，还有自己付钱后从狱内买的一套铺盖，被分配到202号房，这间房里关了足有20个女嫌犯，10个睡在板铺上，10个睡地板上；
　　房间的门是自动门，人一进去，门就“啪”的一声关上了；
　　小妹一进门就蹲在地上，眼泪有些止不住，她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会不会像港片里演的那样遭受老犯人的毒打？被同性犯人星侵或被抢去身上带的钱；
　　随后，屋内那个身上印着1号的嫌犯告诉小妹过去堆放杂物的角落，新来的都要睡地板的；
　　小妹含着泪在铺床铺，新来的18号也过来帮小妹铺；
　　这时小妹注意到，板铺上有个窗户，距离床铺还有一人多高，窗外是走廊，有警官来回巡视，室内犯人看他们都是仰视着，犯人可通过窗户和狱警互相对话，监室内有监控，甚至卫生间里也有监控；
　　这时一个警官通过窗子问新来的几个都叫什么名字，并嘱咐1号晚上要看好新来的.....；
　　小妹发现，每次警官来问话时，室内的人都要起立问“警官好”，警官走了还要说“谢谢警官”！
　　那一夜，小妹感觉是一生中最漫长的一夜，她一直朦朦胧胧的，一会睡过去，一会又醒过来，并一直在做梦，一会是在法庭上，法官举起法槌敲了下，宣布小妹长期监禁.....；
　　一会是小妹被释放了，在拘押所大门外来接她的有程刚、强哥、东哥，好像还有黄晓珏？一下让小妹惊吓的坐了起来；
　　早上6点钟，小妹被哨声惊醒.....；
　　小妹当时想：这TM的是养猪吗？用吹哨子来召唤她们？
　　几天来似乎都是这样，起来后洗漱、叠被子，然后是轮换着刷厕所，再然后是早饭，每天都是稀饭，稀饭是用水瓢盛放着，从厕所旁小窗口递进来，一小瓢咸黄豆20个人分，根本不够吃，但加餐要自己掏钱的，加餐甚至有牛奶、肉松、香肠、小面包、榨菜，还有水果等，也有泡面和可乐；
　　早饭后要出操，监室里的2号喊口令，20几个女囚们随着口令杂乱无章的踏着步子，还要随着2号大声喊：1、2、3、4.....；
　　这个情景让小妹想起了大学期间的课间操；
　　除了喊口令，犯人还要逐条背诵的喊着监室纪律，直到8点钟；
　　小妹边喊边心想，这TM的是女子练兵营还是囚犯呐？
　　小妹突然感觉自己仿佛变了一个人，到了这样野蛮恐怖的环境里，自己也变得粗俗了起来；
　　早上过后要干杂活，分配什么干什么，有串珠子，编草垫子等；
　　午饭后有午睡，下午可以放风2小时；
　　晚上全室20个人坐在一起背诵看守所生活准则，共25条，还有在押人员权利义务，最后是“弟子规”、“三字经”什么的，狱警在窗外来回巡视监督；
　　几天来，小妹除了被带出去录口供外，几乎不和别人说一句话，她已经心力交瘁了，尽管在狱中可以洗头、洗澡，但她也无暇顾及和装扮自己的容颜了，几乎天天垢头蓬面的，像是从疯人院里出来似的，轮到她打扫卫生时，她拼命地干着，全然不顾满手沾满了脏水和污垢；
　　每当此刻，她想到了早年在家乡田间干农活时的情景，父、母亲在田间顶着烈日，身上沾满了泥水和农肥粪便......；
　　她还想到了在上海，在世界500强写字楼卫生间里碰到的扫地阿姨，她们时常躲避着阿姨，避免沾到她们工作服上的灰尘和污物；
　　小妹铺板边睡的是18号，从她口中小妹知道她很可怜，刚结婚不久老公就死了，留下个3岁的女儿，为了生活下去，她又找了个比他大10几岁的男人，男人还带来了2个正在上学的儿子，她把全部身心都投入到家里，投入到照顾几个孩子身上，入狱时才30多岁，但看上去仿佛老的像是40几岁的人似的；
　　因为干杂活个人可以有收入，因此18号拼命地干，终究有点累，结果轮值打扫卫生时出了点错，被1号骂，还要处罚多做3天轮值，18号夜里时和小妹越说越伤心，两人抱在一起偷偷哭着，还怕窗外巡视的狱警听到，只能尽量把眼泪往肚里咽......；
　　几天来，在这里听到的和看到的简直就像梦中的地狱一般，和昔日小妹的生活就是天上地下般的无法相比；
　　此情此景让小妹又想起在公司每天下班时，大家都打扮的油头粉面、花枝招展，互相调侃着一起去哪里哪里？谁谁请客等等，然后开着自己的车驶出大门；
　　而同样从侧门里走出的扫地阿姨、阿叔们，弓着背、弯着腰，每每的让出通道来，用羡慕的眼神看着眼前嬉笑打闹着的孩子们、疾驶鱼贯而过的车流，随后提着塑料袋匆忙赶往附近的菜市场.....；
　　这样的情境该是多大的嘲讽呀！

　　（注1）：作者提供信息：2006年3月，英国跨界组合凯伦和丽贝卡刚发行的一张新专辑“Renaiss ance（文艺复兴）”，其中改编“Claude Debussy（克劳德·德彪西）”的钢琴曲“月光”的一首歌曲“ONE FINE DAY（总有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