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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大人出现的第二天 ...

  •   提起刑部尚书崔稹,汴京城里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抛去律国公府九郎君的身份不说,他还是当今圣上的妻弟。律国公府可是宋帝正经的岳家,当今皇后正是这位崔大人嫡亲的长姐!

      不过,崔稹的名声可不是靠家门庇荫来的。他十七岁那年便以省试第二的名次被圣上点为状元,舞象之年的状元郎古来屈指可数!

      若是早几年,提起此人无非是此种印象,但如今的汴京城里,崔稹除却勋贵皇亲的身份,更多时候是被冠上了“黑衣罗刹”的戏称。

      这与他刑部尚书的身份有很大关系,平素进出之地多为不洁,难免身上有股生人勿进的气势。这样的人,便是他长相再不俗身份再富贵,也难讨姑娘太太们喜欢,以至于现在二十八九岁的高龄了,婚事还没个着落。不过,这都是平头百姓的说法了,对于宋帝而言,他对这个妻弟却是颇为欣赏的。

      “慎之?”宋帝下意识叫出了崔稹的表字,片刻后反应过来:“想不到刘卿竟会举荐崔稹啊!”律国公府算是老勋贵了,又是武将出身,朝堂上崇文的新贵大多不喜与这类人交往。

      “陛下何出此言?崔大人弁通学术吏事精明,文武百官都看在眼里!身为刑部主事本就肩负覆查之责,年少又有在遏州读书的经历,派他去再合适不过了。”

      “臣以为,也是这一番道理!”刘渺随之附和。

      宋帝哪儿能不知道他们的意图?邀功不成及时止损,当初他属意的人选本就是崔稹,却终归拗不过这群老臣!只是现在的问题是,以崔稹的性子,这个屁股他不见得会擦啊……

      “翥儿,你素来与崔稹亲近,若是朕派他前去,你觉得他是应还是不应?”宋帝向来拿捏不准自己这个妻弟,十分庆幸卫翥方才没走。

      卫翥也不意外,掩了掩狐皮裘子:“圣命在此岂能不从?不过皇叔若想他心甘情愿地去,还需要一个借口才行。”

      “什么借口?”

      接着卫翥笑了笑,吐出两个字。宋帝闻言思虑片刻,点点头算是应了。

      两天后,皇后所居中承殿内。

      管事岑嬷嬷抱着一个小盒从殿外一路小跑进来,外头下着细雨,身上的衣衫都湿了不少,她怀里的东西却还护得好好的。

      “岑嬷嬷这是又得了什么好东西?藏着掖着不让人知晓?”侍女碧螺正在铜镜前与主子梳妆,眼神透过镜台看见进来的人娇声打趣。

      “就你这个小磨人精眼神好!”岑嬷嬷擦了擦残水等驱了凉气才近前来:“主子起了?”

      “嗯,早上惊雷醒了便睡不着了。”镜中的女子温婉娴淑,这会儿不施粉黛却也颜色可人。能在中承殿被称主子的,想也知道只能是当今皇后崔氏。

      “你又去了太医院?”

      “不是不是!”岑嬷嬷这才想起来怀里的东西:“是崔大人送来的!”

      “是小九啊?”崔莹娘闻言眼里的笑意更浓了,抬手制止了碧螺转身就窜了起来:“我看看这回又是什么好东西。”

      “奴婢猜,应该是庆丰酒楼的酸鱼糕!主子昨天就在念呢!”碧螺笑着猜测。

      崔莹娘没有回答,兀自解开包装,里头的果然是馋了两日的酸鱼糕。此时也没有外人,顾不得规矩直接捻起一块就塞进了嘴里:“果然是这个味儿!”

      “崔大人也是这么说的,一路上都用碳盒温着,说是冷了就不是这个味儿了。到了正德殿才拿出来,一路上奴婢将它藏在怀里,这才有了这个原味儿!”岑嬷嬷细心解释一番又立刻将盒子收起来:“大人说不可贪嘴,今日这一口足够了!”

      崔莹娘得了一块已经很满足了,遂又坐回了镜前:“小九可是又要离京了?”

      岑嬷嬷柔声道:“主子不必担心,不过是覆查旧案,对大人而言还不是手到擒来的?您只管吃好睡好,养足了精气神儿等着大人回来拜见您!说不得啊,还有意外之喜呢!”

      “我不要什么意外之喜,我只要他平平安安的。”她的弟弟,她最心疼了……

      ***

      远在天边的汴京发生了什么事陆之道当然不会知道,他也没工夫去管。

      这会儿他穿过屏风刚上了三楼,视线不可避免的落在了临窗的榻上,外边阳光正好人声鼎沸,他立了没一会儿,就径直向里头的书房而去了。

      还是十多年前的老样子,尽管每年这个时候都会上来,可每一次都没有停留太久。一张书桌,一只香案,墙上的挂画早就收了起来只留下香案前的一幅,除了靠墙的两面书柜,再没有其他东西。然而就是这个方寸之地,装下了他整个少年。

      陆之道摇了摇头不再多想,走到香案边燃了三支香,对着墙面的空白画卷行了祭拜礼,等插完了香又静默半晌才自说自话起来:“十一年了师父,没有您的巡州依然往来嘈嘈,只是城外的那片桃林没了,如今山茶茂盛,您见了必然也是喜欢的。”

      说完这话陆之道似乎还要说些什么,嚅了嚅嘴却最终什么也没说。该说的往年都说得差不多了,只是挑起腰挂上的一支香盒,摩挲片刻又放了回去。

      “我这就走了师父。”说着就要下楼,走到楼道口忽然想起来良行叔也不在,不如多待一会儿,于是一反身折了回来。开始整理起书柜上的箱子来。

      书柜早就被良行叔打理得妥妥当当,他能做的不多,只能将松散的画卷重新整理一番系上,正想着前几天下雨书箱怕是潮湿了,不如趁天晴拎出去晒晒,不料却忽然听见重物砸地的声音。

      “嗯?有东西?”陆之道狐疑地看了眼手里散开的画卷,刚才似乎确实有东西从里头掉出来了。

      低头寻了寻,果然在柜底发现一块黑色的石头,好容易将它捞出来,还没来得及仔细打量,窗外就响起了二胖刻意放大的喊声——

      “王妈妈!你怎么来了!我陆哥哥不在家!陆哥哥!不在家!”紧接着就传来一群小孩儿的嬉闹声,混杂着一个女人的呵斥。

      “不好!”一听这响动陆之道心中下意识一乱,随手将石头塞进兜里而后手忙脚乱地放下书箱打算离开。只因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这西街最有名的官媒王妈妈!

      此人在西街颇有势力,深受太太姑娘们的追捧。西和坊和上市西街的小姐姑娘们出阁多半是此人做的媒,有道是“要想婆娘俏又定,非得王婆下礼聘”!

      被她看上的郎君小姐,就少有不成事的。要王妈妈说,她也苦,手上唯一一个拖了五六年的亲事没有丝毫进展,累了一票待字闺中的姑娘小姐们不说,还坏了她的招牌!隔三差五的上门堵人,闭门羹都吃腻歪了,还落得个被小儿纠缠撕扯的结局,找谁说理去?

      “哎松手松手!又是你们这些小皮猴子!莫要坏了妈妈我的大事!快走快走!”

      “休想进去!你这个坏人!”

      眼见着大门堵的水泄不通,陆之道立刻就想要从后门逃走,可是前些日子修缮院墙后门早就封了啊!

      “嘶——麻烦麻烦!”陆之道吸了口气,正在后院里着急上火,眼看着前头一群媒婆风风火火就要冲过来瓮中捉鳖,实在无法只能开始搜寻起防身的东西来,大不了跟这群女人拼个鱼死网破!

      就在这时,他听见头顶突然爆出一阵笑声,抬眼一看,果然见魏二那厮在墙头趴着,头上还顶着一只灰兔。

      “别笑了!拉我上去赶紧的!”

      陆之道伸出手勾上魏二放下来的鞭绳,一个借力半身就上了墙头,正好这时前头的王妈妈冲了进来,撸起袖子就要冲过来擒人:“陆之道你给我站住!下来我有话说!”

      陆之道吓得一个用力,撑腿翻身利落下地。

      “听你说如何日日做新郎吗?”这话也只能小声嘀咕,面上的客气还是要有的:“妈妈盛情难以招架,陆判先走一步!不用追了,我想通了自会去找您的!”说完拍了拍魏二的肩膀:“快走!”魏二只好收了鞭子抬脚跟上。

      “好你个陆之道!不知好歹,今日不成婚明日还不成吗?我看你能光棍到几时,叫你迟早栽到我手里!”

      身后依然传来王妈妈的叫喊声,陆之道却是什么也顾不得了。穿过巷子上了街,人来人往也就想追都追不到了。

      “哈哈哈哈哈!我说陆之道,书院那帮人如果看到你在家是这副狼狈样,还会觉得陆先生德艺双馨乃天边之人吗?”等两人慢下来,魏二又开始数落起陆之道。

      “什么书院那帮人?那都是你的同窗,先生!”已无力计较他直呼其名,陆之道只是轻敲了敲他的头,将他头上的阿秋取了下来。

      阿秋是只兔子,一只陪了他十八年的兔子。非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她是个母的,能化身为人,只是不怎么能自控罢了。其他的,和一般的兔子也没什么不同。

      至于他身边的这位红衣少年,大名魏留徊,人称巡州魏二霸,一霸是他堂哥但早几年已经洗心革面做良人了。

      这个巡州大户人家魏府的二少爷,听说祖父生前是个京官,现在大伯也在京城的哪个府衙里头供职呢!陆之道不关心这些,只当他是个调皮点儿的学生。从小蜜罐子里泡大的,不知天高地厚,唯一忌惮的可能就是他娘了。

      “哎!那有个卖葫芦的!”魏留徊扬手一指,下一秒人已经不见了。

      陆之道不管他,抓了抓阿秋的下巴,问道:“午饭吃了没有?还想来点儿菜叶吗?”

      阿秋摇了摇头,扒拉几下陆之道的胸襟,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地儿钻了进去。

      见她自己睡了,陆之道便不扰她,向着魏留徊的方向喊道:“魏二!走了!再不走下午的授业赶不上了!”

      “不急不急!你先过来,陪我买个葫芦!”魏留徊招了招手。

      陆之道无法,只得跟了上去。看了会儿摊位上的都是外地人,一个葫芦要价十五文都可以买满满两袋烧饼了:“这东西顶多值一个铜板,你若是又乱花钱当心你娘……”

      话还没说完,魏留徊就耐不住打断:“不想让我买也可以啊!你送我一个!”

      “……”陆之道噎了噎,片刻后回道:“那你买吧。”说着就要走人。

      “不带你这样的!那天我明明看见你给王怀买东西了!整整一套笔墨纸砚呢!我就要一个葫芦怎么了?”身后传来魏留徊不甘的争辩。

      王怀也是书院的学生,家境贫寒没有一套像样的笔具,陆之道也是怜悯他用功,年前给他买了套笔墨,没想到竟是被这小子惦记上了!

      陆之道闻言脚步一顿,本想说这不是一回事,回头对上魏二期盼的眼神却忽心中一软,半晌终于回道:“仅此一次。”

      魏留徊心愿得偿立刻换了副面孔,拱手作揖:“多谢陆哥哥!”

      随手挑了个半掌长的小葫芦,掏出五文钱往卖货郎盒子里一丢。真是没辙,想来这小子每月上百两的小用钱也是这般从他娘那儿求来的吧?

      “这位公子,一共十五文……”

      “是五文啊,本地葫芦一文一个你可知道?拿你一个小的,差不多得了!”不等老板反应,陆之道即刻拉着魏留徊走了,还不忘回头祝老板生意兴隆。

      “拿着!”将葫芦塞给魏留徊后陆之道便加快脚步走了起来。

      “嘻嘻!”魏留徊开心地将葫芦系在了腰上,正要跟上陆之道,冷不丁被人撞了一下腰,一脸不虞转过身来,就看见身后站着一个拉车的汉子,车上臭气熏天行人纷纷退避三舍,魏留徊本来要出口的斥责也化作了干呕。

      “对不住啊小郎君,你没事儿吧?要是有什么好歹你跟我说,我送你两斤猪肉补补!”那汉子看着老实巴交的又十分会做人,直让魏留徊没了脾气:“你走吧走吧,下回小心着点,别人可没有我这么好说话了!”

      等追上陆之道的时候,魏留徊身上的味道还没有完全消散。

      “这么会儿功夫你掉粪坑里了?”陆之道掩鼻躲闪。

      “别说了,一个拉猪的撞我身上了,”魏留徊抖了抖衣襟,“可没把我熏晕过去!”

      “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倒霉啊!”陆之道早就习惯了这人的滔天霉运。

      “这也怪我?”

      与他拉开了两步,不料怀里的阿秋这时候动了动:“你看看,阿秋都被你臭醒了!”

      不过这回陆之道却是想错了,阿秋一个跃步竟跳到了魏留徊肩上,不带任何嫌弃的细细嗅了起来。

      “真是奇了怪了,没想到兔子还喜欢猪味儿?”

      阿秋仿佛没有听见这番调侃,只见她抖了个激灵而后定定看向了陆之道,又不等他反应自己先跳下来,钻进了人群里。

      “这是……”魏留徊完全被阿秋弄懵了。

      “你先回书院,我跟去看看!”说完,陆之道也没影了。

      魏留徊哪儿肯自己回去,立刻拔腿跟了上去:“陆之道你等等我啊!”

  • 作者有话要说:
    舞象之年:
    男子十五到二十岁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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