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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大人出现的第二十天 ...

  •   陆之道是被自己心头那一瞬难以言说的悸动给吓着了。按理说,他见过不少不俗的颜色,花街酒楼里惯是令人垂涎的美色。

      不说旁人,就说他身边的,他良行叔温和良善,穆大人肆意张扬,魏留徊仗义纯粹,阿秋娇憨可人,甚至盛凌锐利的崔府君也算得上绝色,更别提他师父,沉静内敛令人安心的淡然……

      绝世的样貌他也不是没见过,为何唯独看此人眼底的缱绻晦涩看痴了?

      “我问你这女伎是谁?”低沉的嗓音瞬间扯回陆之道的神识,崔稹已经不知何时退回了身子,一脸冷清。

      缓过神来的陆之道顿觉羞愤,丝毫不愿意承认自己对一块寒铁起了异样的心思,见此时崔稹脸上又是一贯的冷漠,不禁怀疑方才的旖旎都是假的。

      “李大的儿子,李文堇。”不再多想,陆之道留意起了前头的动向。只是他这一转身,恰好错过身后一道打量的余光。

      “什么?这是个男人!”

      “什么?李大在这儿!”

      怀胥与魏留徊竞相低呼,完全不信方才台上妩媚动人的女伎原是个男儿身。陆之道抚了抚肩上的阿秋,鹤尾云笔翻手就现出来,只等着即将要发生的变故。

      几人屏息凝视着拾级而下的李文堇,皆是蓄势待发。只是意外的是,他仿佛真的只为讨人欢心,屈身侧躺在了袁通判的怀里。

      就见他缓缓取下面纱,笑意盈盈地在袁通判面上亲了一口。袁通判似是没认出来,大喜着抱住怀里的美人,就要起身离开。

      一转身的空档,那双柔媚的眼睛赫然对上陆之道,陆之道见了李文堇脸上的媚笑心中顿时警觉,正要出手,一个晃眼身后的崔稹已经提剑而去!

      剑气所至杯盏狼藉,席间的众人惊呼不已。若这呼声是事发突然的惊讶,下一刻却是真真切切的惶然恐惧。只因那花女毫无征兆地化作了妖怪,头上瞬间钻出一个灰黑色的影子,赤红着双眼张嘴就要将袁通判一口吞了!

      “陆之道!妖怪!快收了它!”魏留徊紧张地拉扯着身旁之人的手臂,然而那手臂毫不留情从他掌心里滑了出去。

      “是贪吃恶鬼,什么妖怪!”

      魏留徊闻言侧头,见说这话的是方才那位大人身旁的侍卫,知道自己拉错了人转身又去寻陆之道,然而另一边哪儿还有陆之道的影子?

      只因为陆之道早在崔稹飞身之后也轻身跟了上去。那恶鬼乍然变脸,崔稹反应却是极快的,凌空一道剑气就劈斩了那恶鬼半面头颅下来。

      “啊——”“鬼啊!”“妖怪!”这时众人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争先恐后地爬起来逃窜!

      那恶鬼忌惮崔稹手里的剑,眨眼钻回了李文堇身子里,红目一闪,捏紧了袁通判的脖子,张嘴一吸,就有道灰暗的魂魄从袁通判天灵盖上挣扎着钻出来!

      陆之道见状手下立刻打了一道灵诀:“退!”叫袁通判的魂魄安稳退回了身体。只是那头的崔稹却仿佛完全不在意两道人身,刺向李文堇的剑尖丝毫未躲!

      这是要将两人一道儿砍了?思及此处,陆之道提笔一点,意图将崔稹撞开些,只是这一回却是甩了个空,司印里的元冥之力毫无回应!怎么回事?

      陆之道狐疑地赶紧又甩了几下,发现还真是一点儿反应没有。那头崔稹早已一剑将袁通判挑飞,与李文堇缠斗在了一起。

      他不死心,对着面露凶光的李文堇刺出一刀,就见笔尖荧黄一闪,一道元冥之力化作的短刀就飞射出去,直插李文堇背后!

      “嘶……怪哉!”怎么这回又行了?

      那头李文堇身子里的恶鬼嘶吼一声,怨气大涨,还要奔着陆之道杀过来,只是崔稹终究没能让他如意,剑诀催动,竟是在他周围布下个困顿法阵出来!

      眼见着李文堇湮灭只在一瞬间,一道扎眼的银光陡然闪现在崔稹身后,陆之道脚下一点,云笔就替他挡下这一招。

      那是一只三爪银钩。

      顺着银钩飞来的方向望去,入目的那人正是许久不见的李大。原来方才台上说话的那个管事便是他乔装打扮的。

      “李大!你好大的胆子!”陆之道怒斥一声,幻化的捆绳与灵诀一道飞出。

      “又遇见陆郎君,看来你这魂魄我是非收不可了!”李大桀笑两声,也腾起身来。

      “短短几日你竟是有了法术?”明明前几日见时,还只是一个凡人。

      那银钩锋利无比,直破开李大身上的桎梏,奔着陆之道而来。

      “哈哈!不过是一甲子道行罢了,待我儿吞了那狗官的精魄,大仇得报便能做了鬼神,岂不快活?”

      陆之道一面闪躲一面打探:“袁通判有愧于你,却罪不致死,你便是因为报仇害了那许多无辜之人?”

      “你放屁!”李大愤恨不已:“那狗官色|欲滔天,伤了我儿的命根,我儿因此险些气绝,魂魄离体都是他害的!这些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都得给我儿偿命!”说着下手已是十分凶狠。

      “这其中怕是有何误会,袁通判并不喜男色,又怎会将文堇害了?”嫌弃画笔碍事,陆之道干脆将其化作了剑抵挡。

      “呸!正是如此那狗官才恼羞成怒,害了不少无辜性命!”缠斗中,李大一个分心,被陆之道刺了一剑。

      紧接着另一道寒光陡然从李大胸膛钻出,陆之道定睛一看,竟是崔稹那一柄。身后早已没了李文堇的生息,只留下地上一片浓郁的血红。

      “不——”李大不禁嘶吼出声,却不是为自己,而是他没了气息的儿子。

      待崔稹抽回剑锋,陆之道才留意到,他的剑身上隐约刻着一道花纹,暗色的血液嵌入花纹之内,鲜红的朱果叫陆之道看着十分眼熟。

      不过也才一瞬,崔稹便掐诀清理干净将剑身归入了红木剑鞘里。

      “堇儿!我的儿啊!”李大强撑着爬到李文堇身侧,抱着他紧紧不撒手。一时之间哀痛的恸哭传遍了整个水榭,远处的怀胥见一切皆了,松开按在魏留徊肩上的手,也抬脚走了过来。

      “大人,袁通判还剩一口气。”

      “嗯。”崔稹应了一声,继而看向陆之道。

      陆之道耳里此刻满是李大的哭喊声,心中戚然,对上崔稹的眼睛不免也带了几分控诉,只是还不等他说些什么,那头的李大又对着几人叫唤起来——

      “今日我李大死在此地也不觉冤屈,只愿你们也莫放过了这些个鱼肉百姓的狗官!官杀民是礼法,民杀官就是报应啊……哈哈哈哈……好一个报应……”

      陆之道深知这场悲剧的源头是袁通判,听了话里的绝望心头有几分想要宽慰,只是还没张口,就见李大的笑声陡然变得怪异,仿佛是疯了。

      “哈哈哈……见鬼的报应,有功夫等着因果轮回的报应,不如拿精魄去换点旁的东西……”这句话还是自言自语,下一句却是眼神一暗,盯向了陆之道:“你们且等着,宝津楼的掌柜自会为我报仇!”

      话音落下,只见他身上腾起一阵火光,眨眼将他和李文堇整个吞噬。

      “哈哈哈哈……”笑声从有到无,陆之道也一步未动。直到他身上的察查司印忍不住自己钻出来,将周遭的怨气吸收殆尽,他才反应过来这贪吃恶鬼还没有入画。

      躬身在灰烬中扒拉出一块长命锁,陆之道盯着上头的刻字半晌,而后就着清凉的湖水将它抠洗了个干净。提笔作画的片刻,周围竟是没有旁人做声。

      收了画笔,盖下印章,那纸上的黄金锁居然变幻了个模样,散开融合,最终凝成定阳亭外茶酒馆里的场面——

      日头高照,茶酒馆里宾客满盈,一个端着茶盘的白衣少年灵活闪身躲过身旁冒失的小儿,神色飞扬。他身后不远处的柜台上,一个四十许的中年男人按着账本,眼神却随着那少年,嘴里惊呼不已,笔下的墨汁欲滴未滴……

      “呜呜呜……”身旁乍然响起的哭声将陆之道心里的郁结一冲而散,他望着蹲在地上胡乱拭泪的魏留徊,叹了口气:“你又在哭什么?”

      “可太惨了……嗝儿,”魏留徊意外觉得阿秋的皮毛很好擦眼泪,使劲蹭着,“我想我娘了。”

      陆之道一听这话眼神一亮:“我这就去信一封,让你娘接你回去。”

      “不行不行!我也就是说说,我还没跟着这位大人拜师学艺呢!”魏留徊说着拍拍屁股起身就蹿到了崔稹身前:“敢问这位大人贵姓啊,府里可还缺扫洒的本事人?”

      陆之道一见这场面还有什么不明白,这小子定是方才见了崔大人手上的本事,心生仰慕,起了学剑的念头。顾不得方才两人之间的不虞,陆之道立刻对着崔稹挤眉弄眼起来。拒绝!拒绝!

      也不知是陆之道表情没做到位,还是崔稹眼瞎,只见他轻扫了陆之道一眼,回了魏留徊:“我姓崔,崔稹。汴京人,要学剑便来京城找我。”

      说完也不顾陆之道的反应,提脚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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