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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大人出现的第二十一天 ...

  •   一转眼已经在定阳待了大半个月的时间。当初教坊里发生的事情早就落案,李大身死,意味着定阳拖了将近两年的失踪谜案正式了结。

      除此之外,苟下一命的袁通判也于前几日被押往汴京,那位京城里来的副使大人前些日子彻底将定阳的龌龊事揪了个干净!整个定阳县城,除了县令,竟收押大小官员十二名,多是犯了贪赃枉法、声色犬马之罪。

      这些个人的罪行与陆之道无关,当日他收了李大之后得功德六百二十九,之后的半个多月在城里也没闲着,被淹死的水鬼,枉死的吊死鬼,留恋人世不愿往生的执念之鬼……又收了好些诸如此类的平鬼,竟是再没有遇上一个恶鬼。

      如此一来,陆之道便知晓此地再没有留下的必要,打算过了这个十五就再次启程往北而去。为什么非得过了十五呢?他可没忘十五的晚上是要回酆都述职的。

      再次踏入酆都的地界,陆之道全然换了一种心态,之前那一次是被人捉来的,压根没看清酆都究竟长什么模样,于是这一回,陆之道早早就落在了酆都城门外,欲一路行看到阴律司去。

      若不是手里的司印带路,任凭他在这山里如何转悠,也不可能找到这座隐藏在灰蒙雾气中的城池。

      还没进去呢,远远站在城外陆之道就能感受到城里的繁华,乍眼一看建城布局与凡间寻常的城市也没什么不同,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其间红黄灯火明明灭灭,任谁去看只怕也认不出,这座隐藏在山里的围城就是世人口中那处冰冷阴森的阴曹地府。

      看够了远景,陆之道终于还记得自己有事在身,从护城河吊桥上过来,一路遇上的都是羁押魂魄回来的鬼差,多是黑衣白面牵锁执灯。

      叮玲玲——

      “望乡台上回乡望,凡尘情缘泪尽流嘞!”一阵清脆的铃声之后,头顶上传来清晰的呼喊声,陆之道抬眼望去,就见另一侧入城的小门之后连通着一处高台,台上此时站了不少人,一旁的鬼差一声令下,这些新入酆都的新魂便望着来时的远方,霎时哭成一片……

      陆之道这时候才发现,原来三层飞檐的城门上还刻着一副端正的对子:

      上联是,人与鬼鬼与人人鬼殊路;下联是,阴共阳阳共阴阴阳永隔;横批,酆都城。

      眼里是威严阔气的城门,耳边是夹杂着拘魂铃音的哭声,陆之道心里莫名升起一股子敬畏,还有……隐隐的熟悉之感。

      正在纳闷儿这熟悉感的来源时,他意外听见有人在叫他名字——

      “陆判大人!陆判大人!”

      顺着声音瞧过去,就见一身着墨绿官服的细须男人在对他招手。陆之道近前而去不过一会儿就认出此人来:“原来是薛大人,你可是在等我?”

      这人正是上回见过的注册典籍案功曹薛忍:“正是,下官奉命在此恭候,一月未见陆判大人别来无恙啊。”

      陆之道听他自称下官微微有些吃惊,看来自己身上的官职还不低。但也没问出声,只寒暄了两句旁的便让身示意他带路。

      等进城见了里头商铺林立的景象,陆之道心道果然如他所想。除了脚下不知名的灰砖与巡州的青石板不同外,那一声声的叫卖声简直与西街上如出一辙!包子点心铺,鞋布绸缎庄应有尽有,来往的除了进出的鬼差,还有不少原住市民模样的,身上的打扮有的奇形怪状仿佛唱戏,大多却是十分整齐,这样一看,倒是真比巡州也差不了多少!

      “崔府君唯恐你找不见去天子殿的路,特意派了下官来接引。”薛忍见陆之道神色如常并无一惊一乍,心中熨贴也就多说了几句话。

      “天子殿又是何处?”

      “便是酆都三司六案的公办之地,哦,如今该说四司六案了。”

      “我方才城外远观便有感酆都之宏伟,也不知这城里有多少处天子殿这样的宫殿?”

      “这个……”薛忍闻言思索片刻:“就如今而言,尚有鬼神大人主事的宫殿有十一座,其他小宫殿不知凡几。十位阎君各主一殿各司其职,至于大人现在要去的天子殿,原本是我酆都冥君的府邸,只是数万年前的仙魔大战中,君上心系天下散了神魂,阴山上的六天宫鬼神大人也死的死灭的灭,只留了纣绝阴天宫的凤大人闭关不出……这数万年过去,竟是也没瞧见他的影子,说不得也早就神魂俱灭了……”话音里是止不住的痛惜。

      陆之道不晓得还有这样一番难言的过往,原来酆都也不似外表瞧见的那般神威,难以想象数万年前冥君治下的酆都又是怎样一番繁华,一想到其中还有不为人知的辛秘,心中不免唏嘘。

      “崔府君的意思,几位阎君大人想来不会与大人你有过多的交集,一一拜见就不必了,所以咱们现在直接往阴律司去。”说话的功夫,两人已经进了天子殿。

      陆之道虽然去过汴京,但是终究没有亲眼见过禁城的华贵,此时见了天子殿的红墙绿瓦也算是长了见识。一路行来的广场上没有一丝绿色,只有围栏外一排排的玉兰花静静伫立,灰黑的树干与元冥气雾融为一体,远远看着仿佛有无数朵脆嫩的白莲于眼前漂浮……

      也不知这玉兰花究竟是哪个妙人所种,生生在肃穆的殿宇里添了几分秀丽清雅。

      “府君大人,陆判大人到了。”薛忍一声通报,很快殿门便发出咯吱一声无人自开,陆之道一眼就看见正伏案走笔的崔珏。

      这会儿倒不是初见时的锐利威严,他压根没有抬头看陆之道一眼,甚至连寒暄也无,直接让陆之道陈述这一个月的功德进账。

      陆之道不敢耽误都实话说了,这一个月他一共得了九百功德,比之过去半年都多。只是他知道这离九万之数远远不够,崔珏定然不会满意。

      没想到,崔珏只是叮嘱他多留心,再也没说旁的,一心专注于手上的事情,一副已将他忘了的模样。

      片刻后一旁的薛忍再次上前:“崔府君公务繁忙,述职这就算完了,下官还是送大人出去。”

      陆之道带着一脸疑惑出门,薛忍见了不免解释:“陆判大人勿要见怪了,崔府君向来如此,冥君不在的这数万年,酆都的庶务皆是崔府君打理的。”

      “原来如此,一家之事就有多少人理不清,这一界之事全系于一人可想而知有多艰难。”陆之道了然,却也疑惑:“只是,十殿阎君尚在,这酆都怎么好似只有崔府君说了算?”

      “话不是这么讲,”薛忍摇了摇头,“各阎君执掌刑狱,崔府君代司政务,不冲突不冲突。”说完这话薛忍又给陆之道讲了酆都旁的地方。

      城外的黄泉路,城门的望乡台,还有外城的鬼门关,内城的枉死城,天子殿后的孽镜台,东城的冤魂谷,西城的血水湖……直叫陆之道大开眼界。

      等出了城门,薛忍已经与陆之道称兄道弟,叮嘱他在外公办一定要小心:“那凡与鬼市相干的事情你都莫要牵扯,平白无故丢了性命……不,丢命倒是小事,就怕连神魂都回不来,你这功德债便成了死债!”

      陆之道听他又说起个从未听过的地名,下意识便问道:“这鬼市又在何处?司管何职啊?”

      薛忍闻言顿了顿,颇有些意外:“你,你竟是连鬼市也不知道?”

      “初至此地从何得知啊?”

      见陆之道不似说谎,薛忍咽了口唾沫,想起大半个月前穆清奕回来大闹的那一段,终于将解释吞了回去:“不过无关紧要之地罢了!你还是早些上路吧,时候不早了!”说着一转身便回了城,留下陆之道一脸不解。

      也不知道外头现在是什么时辰,可是与阿秋约好了十六早上早些起来赶路的。至于魏留徊,前天他已经给魏府去了封信,告知魏留徊的位置,只等着趁他睡梦时摆脱他早点离开。

      只是没想到的是,陆之道才刚与阿秋走到楼梯口,就见拐角处跳出一个人来,吓了他一跳。

      “又想撇下我偷偷溜走不是?”这人不是魏留徊是谁?

      “还好我长了个心眼,”只见魏留徊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夜夜留意着你俩房里的动静,终于被我逮着了不是?”他手里的信正是前两天陆之道打发堂倌去送的。

      陆之道见状无奈叹了口气:“你怎么就是听不进人话呢?”

      “我可不是跟着你,我是要去汴京拜师学艺的人!”魏留徊扬了扬下巴,脸上写满了对汴京的向往,或者说,对崔稹的向往。

      “拜师学艺?哼!”陆之道忍不住吓唬他:“你忘了李文堇的下场?那些个不知来路的油把子最喜欢你们这些有几分颜色的少年郎,当心被人捉去做了男宠卖屁股!”说着一把扒开他往楼下去了。

      只是,魏留徊打定主意要跟着走:“读书有什么意思,人生在世若能行万里路见万般物,就算卖屁股我也心甘情愿!”他顿了顿:“心甘情愿的事儿,能算卖吗?”

      “驾!”与他讲不通道理,陆之道便不再管他扬鞭往出城的方向去。魏留徊见状也麻利的爬上车沿儿,开心地哼起了曲儿。

      早市这会儿才刚刚开,街上的人还不多,前头一家包子铺门口一群人熙熙攘攘的,也就越发显得拥挤,里头还似乎有人推搡。

      “这个臭没脸的死和尚,竟是偷到了老子头上!看老子今天不揍死你!”

      马车从人群旁悠悠经过,陆之道侧眼就看见里头被打的那个游僧,看着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一身素衣破破烂烂,被几个粗壮大汉打得丝毫没有还手的余地。

      仿佛心中有所感念一般,那游僧蒙着头望了过来,正巧对上陆之道的探究。那双清澈透亮的褐眸里,满是无辜和委屈。

      现在的和尚还真是深不可测啊,陆之道想。

  • 作者有话要说:  天空一声巨响,游僧闪亮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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