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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疗伤解毒,恍如木偶 ...

  •   戒瘾的过程是无比痛苦的,不仅是说瘾者,还有陪她一起的人。
      有秦安里在,苏之音的外伤并没有太大的问题,只是她的双腿的伤势早已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期,并且一直都是让溪粟给压制痛感。所以当苏之音一旦离了溪粟,全身上下,尤其是双腿,汹涌而出的疼痛让她三番四次晕了过去。
      最初那十来天的时间里,苏之音没有几个时辰是清醒的,在昏睡和癫狂中轮流交替着,身体忍不住地痉挛,更别说口水鼻涕不受控制,甚至大小便失禁,弄得整个房间都是异味。饮食也无法自理,硬生生地让几个力气大的嬷嬷摁着,让桃子灌着,才吃得下一些流食。若不是有林世准和女医开的药强行给她续命,恐怕苏之音早已命丧黄泉。
      而苏之音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瘾头上来时,她全身都疼。嘴唇已经被咬到没有了直觉,后来又咬了别的什么人,只是那人除了闷哼几声之外,也不见丝毫喊疼。
      刚开始时她的四肢被布条绑在了床的四角,手腕脚腕的捆绑处早已因为她的挣扎而红肿。好几次,她都把布条给挣断了。最严重的一次,她自己挣开了布条,把一个瘦弱的女孩掐在身下,叫嚣着“我要杀了你!”。当时周围的人都被她弄得筋疲力尽,见她睡了过去才离开休息一会儿,可没想到她睡了没了多久又起来发疯。
      虽然她的双腿动不了,但她上身的力气很大。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只是看着那女孩在自己手中一点点地失去力气有种莫名的兴奋。但那女孩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无声地哭着?为什么眼中没有一丝的害怕?要不是一个白衣公子过来将她拉开,恐怕那女孩就这样死在了她的手中。那公子力道大,这么一拉一推竟让她的额头撞了出血,直接晕了过去,再后来,捆绑她的就换成了麻绳,身边总会有两个人在候着。
      捆绑处每天都会出现了新的擦伤和流血,不过有人每天晚上都会在她的受伤的地方覆上一道绿光,让她伤势快速痊愈。
      那个被她咬了的人,伤口也是可以这样被治愈吗?
      朦朦胧胧中,她叫了一个人的名字很多次,她说:
      “成致远,你为什么要骗我?不……你当初就不应该娶我,你明明有能力自保,又为何来招惹我……”
      “成致远,我今时今日的样子都是拜你所赐的!是你害的我,滚!”
      “成致远,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
      “成致远,你就是个害人精!”
      “成致远,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你以为我爱你吗?别做梦了,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你,你就是个懦夫,大骗子!”
      “你不过就是我离开相府的一个手段罢了!对你好?不过是看你是个傻瓜罢了,哈哈哈……”
      “……”
      “成致远”是谁,为什么自己要这样骂他,而且每次骂他,自己的心里就像被刀割了一样,他也很受伤吧?
      她卑躬屈膝地求人:
      “给我药,陈妈,你要我什么都可以……我不逃了,我再也不逃了,我接客,我接行不行……求求你给我药好不好,我真的很痛,很痛……”
      也曾破口大骂,
      “你们这些没人性的傢伙,看着我这样痛苦,你们就没有一点点恻隐之心吗?”
      “桃子,你这个没良心的,亏我以前对你这么好,你就是这样来报答我的吗?”
      “秦安里,不是一向怜香惜玉的吗?你怎么就不可怜可怜我,你这道个貌岸然、心口不一的混蛋!”
      “成致雪,活该你嫁不出去,你的心是钢筋混凝土浇筑的吧,没看到这么辛苦吗,还不放了我?”
      骂着骂着,她也说出了不少上辈子的事情:
      “院长,他们都欺负我,欺负我没爸爸妈妈疼……也没有叔叔阿姨喜欢……”
      “给我来一针镇静剂行吗?我实在受不了了……”
      更多的时候是自暴自弃:
      “让我去死吧,死了一了百了,省的再祸害了旁人。”
      “你们为什么还要救我,为什么还要让我受那么多的苦?”
      “我真的不想活了……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
      那些癫狂和胡言乱语让所有照顾苏之音的人既心疼又筋疲力尽。好几次,秦安里、苏之敏和成致雪都问女医和林世准能不能让她只吃一点点的药,待她熬过眼前这次疼痛,下次绝对不会再给她药了。女医和林世准还没发话,成致远就直接否定他们的建议,戒瘾本就应该从一而终,一点儿都不能碰,不然之前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说起心疼,还有谁比得过成致远。既然他想着既然没有办法让阿音减轻一点痛苦,倒不如和她一起承受,每日里都要被苏之音咬得浑身是伤。成致雪见状既无奈又心疼,愧疚和自责都折磨着她,照顾苏之音的时候也不敢有任何的不满,若不是有秦安里在她身边安慰着她,恐怕她也熬不过去。
      桃子更是偷偷趁着没有人的时候想去给苏之音送药,差点死在苏之音的手中,幸亏林世准及时赶来,不然她就得去阴曹地府陪王嬷嬷了。
      经过二十来天的“调养”,苏之音的意识终于清醒了些,没有每日在昏睡和癫狂中轮流交替着,开口问了几个问题:
      “王嬷嬷呢?”
      成致远:“已经厚葬了,她泉下有知,不会怪你的。”
      苏之音从成致远的大掌中抽出自己的嶙峋的手,“之敏呢?”
      成致远把空了的手从苏之音的身侧挪开,心里空落落一片,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桃子站在成致远的身后自然也是看到了这一幕,有些心疼王爷,“静王爷从越京赶来,一直照顾着三小姐呢,小姐不必担心。”
      “我问的不是这个。”
      成致远和桃子都沉默。
      “她以后还会有自己的孩子吗?”
      “再过一段时间,三哥会带之敏去西灵给西灵皇看看身体的,你不必担心。”
      “是我害了她们,还有那些侍卫……”苏之音看着自己的双腿出神,“所以我才会遭此报应的!”
      成致远知道苏之音是在埋怨自己,可这些事情都不是她的错,“小姐姐,这些都不是你的错,错的是……”
      “这时候了,你还叫我‘小姐姐’,不觉得好笑吗?”
      成致远看着苏之音疏离的眼神,明白自己此刻无论说些什么都不会得到她的原谅。“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桃子,照顾好你家小姐。”
      桃子看着成致远落寞而去的背影,觉得自己小姐做得有些过分,明明王爷为小姐做了这么多,为什么小姐一直不给王爷好脸色,小姐辛苦,王爷又何曾好过。
      “小姐,你知道王爷为你吃了多少苦头吗?你还这样对他。王爷心里的苦又何曾比小姐少?小姐为何……”
      “下去!”苏之音一声喝止。
      桃子看着苏之音毫无感情的双眸和冷若冰霜的脸庞,心中一阵苦涩。这样陌生的小姐让她觉得心寒。“是,桃子先下去了。”
      待桃子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时,苏之音的情绪终于控制不住,眼泪汹涌而出,原本想着想要圈起双腿抱着痛哭一场,却发现这个简单的动作已经都做不到了。只能抓起枕头往桌上扔去,把桌上的茶壶和水杯全扫落在地。
      上辈子加这辈子,她都是一个失败者!前世就被爸妈抛弃,在孤儿院也没过上几天的好日子,大学刚毕业就被车撞死来到这个不知道只是什么鬼的地方。好不容易成了大小姐却是从小爹不亲,娘不爱的命,还被人当成工具一样利用。好不容易才喜欢一个人,却发现他一直在骗自己,把她当成傻瓜一样耍。还害了这么多条人命,如今残了双腿,她的下半辈子还有什么实现浪迹天涯、走遍山川河海的可能,还要成为旁人的负累。仰人鼻息的生活,她真的受够了。
      秦安里站在一直听着苏之音哭,从原来的小声啜泣到后来的嚎啕大哭,他的心里也是一紧的。手背青筋尽显,她实在不适合在东溟继续生活了,这次回国,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打定主意后,一转身,竟然看到成致雪站在他的身后,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既然那么关心她,为何不进去?“
      秦安里看着成致雪的眼中满满的委屈和伤心,却还要强颜欢笑,一时语塞。
      “贸然进去,打扰了人家不好。”
      “原来你也知道打扰人家不好。”这话中似乎还有话,“秦安里,阿音终究是致远的,你又何必执着,天涯何处无芳草?放手吧!”
      秦安里知道成致雪一直都误会他和阿音的事,倒也不解释,反正他和她……也没什么关系,以后,也不会有……吧?
      “我的事,不用你管。”
      成致雪心底一痛,在秦安里快要越过她的身体时,突然伸手拉住他的袖子,低着头,有些委屈道,“秦安里,你知道我的心意吗?”她的心通通通地跳得飞快,作为一个呼风唤雨的公主来说,这么低声下气,还是她的第一次。
      秦安里的脚步顿住,沉默了一会儿,道,“知道!”
      成致雪心中一喜,转身看他,期待他也说出那句话。可是,秦安里接下来的话给她泼了一盆冷水:
      “那又怎样,小爷我向来不做亏本生意,不想为了某个棵树而放弃整座森林。喜欢小爷的人多了去了,难不成我都得把她们收回宫里不成?我精力有限,折腾不起啊!”秦安里的手轻轻推开成致雪的手,“所以我劝公主您,还是尽快收拾收拾,找个能看得上眼的人凑合凑合就行了,虽说像小爷我这么优秀的人已经不多了,但认真找找,总还是会有的,所以你也别吊死在我这棵树上了。”
      成致雪看到秦安里又换回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心中气不过,敢情她刚刚的那番举动在他眼里就是自作多情是吧!
      “秦安里,你混蛋!”
      成致雪气冲冲地朝秦安里的小腿上踹了一脚,疼得他直接单膝跪地。
      而秦安里只能看着成致雪怒气满满地离开的背影,心中划过一阵苦涩。是啊,他混蛋,是大混蛋!
      自苏之音清醒之后说了那几句话之后,便再也不肯开口,每日只是愣愣地看着虚空出神,脸上根本没有任何的喜怒哀乐,整个人就像没有灵魂的木偶,若不是还会自己吃饭,成致远都要怀疑她是不是已经成了行尸走肉,不过就算不是,也差不多了。如此模样的苏之音自然也不肯配合治疗腿伤一事,成致远纵然心急,也无可奈何,只得吩咐人给苏之音打造一张轮椅,每日推着她四处走走。

      又过了十多天,转眼已经是二月初,他们一行人已经在河州城将近三个月的时间。
      秦安里见苏之音戒瘾已经成功,清醒的时候虽然有过几次自残的行为,到底也没有怎么伤着自己,便和成致文提起回西灵的事,顺道将苏之敏带给他父皇看看,至于河州城这边似乎也没有他什么事,总该回去看看自己老爹了。
      成致文反倒过来问起成致远是何打算。
      “你和皇姐、之敏她们去西灵一趟就行了。我留在河州照顾阿音。之后你们直接回越京即可,我和阿音不打算回去了。”
      “不回去看看父皇吗?”
      “该看的都已经看过了。烦请三哥替我向父皇道个歉,恕孩儿不能在他跟前尽孝,还望他好好照顾自己。”
      成致文叹了口气,“这样做,值得吗?你这一走,从此以后可就只能过隐姓埋名的生活了,这世上就会少了成致远和苏之音这两个人了。你问过阿音,她同意了吗?”
      “有舍必有得。更何况,离开越京一直以来都是阿音的心愿,先前是我犹豫不决,才会害她变成这副模样也是我该还的时候了。”
      “那姓陈背后的幕后黑手,你不管了?”
      陈大人和南烟斋的老板娘早在阿音回来后几日招了供,确实有人点了名要好好对付她,只不过那人每次出现都身穿黑袍、戴着面具,又刻意压低声音,就连是男还是女也不知道。那人出手阔绰,给了陈老板一大笔钱,让她好好招呼苏之音,说这丫头是他前情人,背叛他跟人跑了,这才要好好折磨她的,哪里知道她竟然是堂堂的明王妃。
      陈大人和陈老板是姐弟关系,虽说陈大人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这件事,不过先前他曾包庇陈老板害了不少的良家妇女,并且贪污受贿,同样罪责难逃。在成致文的主持下,陈大人被抄家流放,陈老板也被没收财产一并流放。
      至于途中二人的情况如何,可就不是成致文该关心的事情,明月楼要一个人生不如死的方法很多,成致远铁定也不会放过这二人,倒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卖楼主一个人情。而河州城主林世准在成致文和成致远的帮助下也重新取回了城主的实权,不过看样子,也不见有半分喜悦,就好像是意料中之事一样。
      “还能有谁,左右不过是赵家罢了。如今阿音出了这些事情,我不想分心去对付他们,如果还有下次,那我就新仇旧恨一起算了。赵家家大业大的,还能怕我小小一个明月楼不成?”
      成致文看着成致远不达眼底的笑容,有些毛骨悚然,同时也有些兴奋。以明月楼的势力来说,赵家怎么可能会是他的对手,若是赵家再做些什么幺蛾子,估计就离死期不远了,这样一来,成致峰也会丢了靠山,届时,太子之位可就手到擒来。
      成致远从书桌上拿出一沓纸交到成致文手中,“这次就给赵家人一点教训,免得他们得意忘形。”
      成致文拿过来翻看,竟是赵家在各地的旁系贪污受贿的证据,有了这份东西,虽然不足以扳倒赵家,好歹也会让赵家人受创,短期内绝不敢轻举妄动。没想到,致远一出手就杀他个措手不及,既然如此……“这样的资料,六弟应该不少吧,为何不直接将赵家一网打尽?权倾朝野可不是件好事。”
      成致远喝了口茶,慢悠悠道,“如今朝廷上下,就算不是赵家出来的,也有不少是赵家提拔上去的,其中不乏一些真正有本事而又不得不与其同流合污的人。更何况赵家四代朝臣,其中盘根错节之下的势力岂会那么就能铲除,只要不是做出些通敌卖国的事,还真不好将他们连根拔起,不然反倒寒了朝臣们的心。更何况,父皇在位多年,要是可以对赵家下手,早就下手了,绝对不会留到现在。别忘了,当今太后还是从赵家出来的,还有贤妃,二哥,可都是与赵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只要太后、二哥还在,赵家眼下还是有个靠山,而赵家还需要太后和二哥在位才能保证他们的地位,说白了,也不过是相互依靠的关系罢了。除掉赵家,绝不可能是眼下之事,更不可能是父皇要做的事。能除掉赵家这颗毒瘤的,也就只有下任皇帝,也是父皇留给下任皇帝一个重整朝纲、立皇威的好机会,届时,皇权将会更加集中在皇帝的手中。”
      经过成致远的这一番分析,成致文才豁然开朗,同时也暗自庆幸,若是致远对那九五至尊有意,就算没有父皇的宠爱,凭着他的聪明才智,区区皇位简直不在话下。
      成致远又道,“赵家的威胁是显而易见的,所以赵家的倾覆必然在下一任皇帝手中。”
      “六弟这是支持三哥的意思吗?”他若是能登位,赵家是必除的,但二哥登位可就不一定了,毕竟赵家可是他最大的依仗。
      成致远笑,“这么简单的道理,我相信二哥自然也看出来了。不过三哥心思没有完全放在这种勾心斗角之事中,自然注意不到。”
      致远这话算是在夸他还是在贬他?
      “三哥不必多想,不过是看在你是之敏丈夫的份上,给你一点建议。毕竟阿音也是很关心之敏,希望她过得好,所以还请三哥好好对待之敏,不要让她失望了。”
      成致文看着成致远了一副然于心的笑容,猜想他也许是看出自己有些什么心思了吧,这个弟弟还真不容小觑。“六弟放心,我也想和之敏好好过日子,不会让阿音失望的。”
      “如此甚好!”
      而苏之敏此刻正推着苏之音在院子里散步,推着推着,倒是往越来越偏僻的地方走去。苏之音看在眼里,依旧一言不发,无论之敏对她是怨还是恨,是打还是骂,她也都受着,毕竟是她先对不起之敏的。
      轮椅突然停了下来,一双男子的鞋闯进了苏之音的眼眸,她也不抬头,依旧愣愣地出神。
      鞋子的主人突然蹲下,与苏之音平视着。
      苏之敏:“你们慢慢聊,我去给你们把风。”
      一只大手覆上苏之音的手背,心疼道:“阿音,你受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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