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 岁月拂尘》讲故事的路人V

110、番外四：被遗忘的花园

　　每个人都曾年轻过。
　　所有人都曾壮志勃勃地想过，也许有一天，自己会变成这个世界的希望。

　　在绝望地诅咒这个世界之前，一定至少有那么一瞬间，任何即使是再厌世的人，都会从某种程度上期许过，这个世界会变得更好。
　　差别仅仅是：也许是盼望过自己会成为那个改变这个世界的人；也许期望过会有人从天而降，拯救自己。
　　总之，在迈向地狱之前，我们都曾试图去得到救赎。

　　只不过有可能，后来，我们忘记了这些而已。
　　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愣在那里在看什么呢，汤姆？”阿布拉克萨斯胳膊下夹着一本据说是中世纪传下来的古魔法书，转过头就看见了呆愣愣地看向窗外的汤姆·里德尔。
　　“没什么。”汤姆被他的话语喊得回过神来，像是为了掩饰住自己的心绪，他又重复了一遍，“没什么。”
　　“最近感觉你总是魂不守舍的。”阿布拉克萨斯却是不太相信似地挑了挑眉，“你都成为级长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要知道，我父亲听说我居然没被选为级长时，可是把我手里的那个马场都给收回去了，说我因为那些东西玩物丧志。啧啧，可惜了我新买的那匹英纯种马。”
　　“别这么说，阿布。”汤姆转过头，浅浅地扬了扬唇角，带着些调侃地说：“说不定，七年级时，男学生会主席就落在你头上了呢？”
　　“霍格沃茨的规矩你也不是不知道。”阿布拉克萨斯也走到汤姆·里德尔所在的窗边，试图寻找汤姆刚刚在盯着的东西。可是窗外只是寻常的山丘与湖泊，唯一特殊一点的是天边夕阳下的火烧云，那预示着明天会是一个很晴朗的一天。“只有五年级被选为级长的那些人，才会有可能在七年级时进行学生会主席的角逐。很可惜，”他耸耸肩，“我从一开始就被你挤下去了。”

　　饶是汤姆这样能言善辩的人，一时间也想不出来那种不留痕迹的恭维之语。
　　若是说‘嘿，哥们儿，这是那个校长眼瞎，你比我优秀多了’，显得太假；但若是直接承认他的话，则显得太高调。至少，他现在还是借助着阿布拉克萨斯的身份来构建自己的地位，所以汤姆·里德尔也并不想轻易惹恼了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

　　不过，好在阿布拉克萨斯并没非要等着汤姆的回答。他带着些幸灾乐祸，自顾自地说下去：“但是，你这次可是狠狠地打了西格纳斯·布莱克的脸了。自从前校长菲尼亚斯·奈杰勒斯·布莱克离世后，布莱克家族就一直想重新夺回霍格沃茨的控制权。本来，他们以为这一次的级长一定会是他们家族的那个长子呢，没想到啊，汤姆。”他用没拿书的那只手拍了拍汤姆·里德尔的肩膀，“干得漂亮。”
　　“阿布，”汤姆·里德尔的口气里有些恼火，“别看热闹了。你也知道，布莱克家族那么多的人，就是围攻也够我受的了。西格纳斯·布莱克那个老学究一般的人物倒不会怎么样，但是他那个妹妹沃尔布加·布莱克和他那个弟弟阿尔法德·布莱克可都不是善茬。你没看他们俩在斯莱特林天天都打得没完，要是一致对外的话——”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你父亲是不是要让你和沃尔布加·布莱克联姻？你可得帮我调解一下。”
　　阿布拉克萨斯翻了个白眼。“你怎么不把德鲁埃拉·罗齐尔配给我？”
　　“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她和西格纳斯·布莱克是一对儿，听说他们早就订婚了。”
　　“那么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沃尔布加和她的那个堂弟奥籁恩·布莱克也订婚了。纯血家族订婚都早，尤其是像他们布莱克这样的大家族，恨不得那些孩子一出生，就给他们定立婚约。”
　　“那你怎么现在还没定？”
　　“我之前的婚约者是布朗斯特罗德家族的小女儿，可惜，她体弱多病，前年就去世了。不过，也无所谓，反正我也没见过她几面，而且，布朗斯特罗德家族近些年继承人之间的倾轧也太厉害，他们家族也在走下坡路，所以，马尔福家不与他们联姻倒好，反正也得不到什么好处。倒是你，克劳奇家的那个次女可是被你迷得神魂颠倒，不惜脱离家族关系也要和你私奔。你与她上过床了？”
　　“不过一个旁支而已——”汤姆·里德尔有些不屑地嗤笑了一声，但他还没说完，就被阿布拉克萨斯抢过话来。
　　“所以，你与那个海莲娜的绯闻是真的？真有你的。”阿布拉克萨斯调笑道，“连幽灵都被你拿下了，佩服佩服。可惜，她身份是足够尊贵，但却不能为你诞下子嗣。你说你作为斯莱特林的后裔，怎么一个长辈都没有呢？那婚姻的问题，谁来帮你解决？”
　　“现在还不着急，”汤姆·里德尔稍稍露出了些他的本质。他有些傲慢地说，“至少，现在围在我身边的那群女人，还不配为我诞下子嗣。”随后，他最后瞄了一眼天边的云霞，转过头，对阿布拉克萨斯说：“走吗？晚上黑魔法防御术的教授召集我们开会，说是要给我们斯莱特林加课。现在，我们过去？”
　　“去不去都一样。”阿布拉克萨斯不在意地说，但他还是迈开了步伐，“反正那些小儿科的东西，家族教育里早就学过了。不过，那个黑魔法防御术的老师出身于弗利家族，得给他点面子。”
　　“那就走吧。”汤姆·里德尔也随着他一起离开图书馆的长廊。

　　天边的那片云霞，好像海尔波捕食后留在牙尖的那一抹赤红。
　　真好看。

　　“嘿，阿布。你今年选了什么课？”斯莱特林休息室内，汤姆·里德尔凑到阿布拉克萨斯所坐着的靠椅前。
　　“你想打听我未来的职业方向？”阿布拉克萨斯懒洋洋地靠在靠椅上，他把手中的羊皮纸卷随意地丢在桌子上。“我其实选什么课都无所谓。O.W.L.s只是为我履历上增光而已，我也不会靠那个活着。反正未来，我会继承马尔福家族，成为马尔福家的家主。只要马尔福家族强大了，即使我O.W.L.s考个零分，也没有人敢说我什么。倒是你，你选了什么？”
　　“黑魔法防御术，魔药学中级，变形，魔咒，魔法史......反正能选的课我都选了，除了占卜，冥想和天文。”
　　“你得是有多看不起预言学。”阿布拉克萨斯失笑，“那方面的课你竟然一个都没选。”
　　“谁知道呢？”汤姆·里德尔把魔杖抛起来再接住。“我最讨厌那些神神叨叨的神婆们，命运那种事情，难道不是统治者为了腐化被统治的人所散布的麻醉剂吗？我的命运，从来都是由我自己决定的，我从不相信那些预言学所说的那些。”他的红眸中，野心一闪而过，然后又被某些沉稳的假象所覆盖。

　　“你这话说得有点意思。”阿布拉克萨斯抬起头，看向汤姆·里德尔。“如果你不相信命运的话，怎么解释你我出身就要比其他的巫师要高？如果你真的像那些民主运动的革命派们一样，相信人人平等的话，又怎么解释你我玩闹时创立的那个沃尔普及斯骑士团？”
　　“我可没说那些麻种们和我们是一样的。”汤姆·里德尔坐到了另一张靠椅上，他用魔杖尖随手把鬓角的碎发捋顺了些。“等级，尊卑，这些不都是与生俱来的东西吗？是这些东西造就了秩序，是它们成就了我们，所以，我怎么可能否定这些？我不过是不相信那些轻轻松松张口闭口就能判定一个人命运的骗子罢了。”
　　“可是梅林就是你口中的‘骗子’。”阿布拉克萨斯抬杠。
　　汤姆·里德尔撇了撇嘴角，颇不以为意。

　　“话说回来，汤姆。”阿布拉克萨斯饶有兴致地追问，“你选了这么多的课，所以将来准备做什么？是去继承斯莱特林家族的遗产吗？”
　　“我啊——”汤姆·里德尔盯着地毯上的花纹，视线转了转。看起来，他的思想始终游走于对话之外——他在思考。

　　过了一会儿，他才答到：“阿布，我将来准备要做一番大事情。一件真正的创举，一件足以让所有人都会铭记我对魔法界所做的贡献的事。”
　　“那是什么？”
　　“我要改变巫师界的被动地位。虽然，你知道，我不可能认同巫师界内部人人平等——那些麻种和除了我们几个家族之外的纯血始终要比我们等级要低。但是，巫师怎么也要比麻瓜的血统要优等吧。我们至少应该是光明正大地存在于这个世界之中的，而不应该是躲躲藏藏，掩盖我们存在的痕迹。”

　　“我会改变现在的情况。”汤姆·里德尔说。“我会让那些巫师的孩子不必担惊受怕地活着，不会让那些愚蠢的麻瓜们作为‘怪物’一般地对待。我会教导巫师们进行反击，为我们的权利，为我们的生存空间做斗争。我会让那些麻瓜们不敢小瞧我们的存在。”

　　“Bravo，”阿布拉克萨斯装模作样地鼓了鼓掌，“伟大的理想。”他评价道。
　　“你要参加吗？”汤姆对他发出邀请。
　　“算了，我可没你那么‘博爱’。”阿布拉克萨斯重新拾起扔到一边的魔药学孤本。“我只希望下次考试时能超过西格纳斯。那家伙，别看他不温不火、性子软绵绵的，但是，谁让他和我都是继承人？我父亲可总是拿他和我做比较。也谁让布莱克这几代的成就都不低呢？”

　　“你真不加入？”
　　“不了，家族那边还一堆事情呢。”阿布拉克萨斯伸了个懒腰，“话说回来，你找到你父亲了？”
　　“还没。”汤姆·里德尔摇摇头，“斯莱特林家族可能是避世了吧，我还没找到他。”
　　“你父亲也是真不小心的，居然在外面还留了这么大的一个私生子。我不是特意诋毁你，汤姆。只是，你也知道，纯血的巫师就没有不结婚的，所以，你流落在外，八成就是非婚生子。”

　　汤姆·里德尔的眼神暗了暗。
　　他有时确实十分厌烦这些纯血家族成员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高人一等的神态。
　　不过没关系，他的血统也会是最优等的。
　　等他找到给予他魔力的父亲，等他也像阿布拉克萨斯那样拥有属于继承人的财富与权力。
　　他会制定新的秩序。他会约束那些纯血家族的成员，他会改变现在魔法界以家族为单位的体制，他会用实力震慑麻瓜，他会创造一个更适合巫师发展的、井然有序的新世界。
　　他对阿布拉克萨斯提出的那个梦想，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或许有一天，渴望斗倒恶龙的王子却转身变成了令人恐惧的、新的魔王。

　　后来发生了什么呢？
　　在汤姆·里德尔利用手中职权半夜遛海尔波时，不小心让躲在盥洗室里哭泣的桃金娘看到了那个蛇怪的眼睛。

　　桃金娘死了。
　　除了在担心暴露自己的秘密而嫁祸给海格之余，汤姆·里德尔把这件事情利用到了极致——他利用这件事情，成功制作了魂器。
　　看吧，他会成为世界上第一个永生不死的伟大巫师。甚至是比梅林还要伟大！

　　在快要升到六年级的时候，汤姆·里德尔终于找到了他的亲人。
　　可是，他的父亲居然不是一个伟大的、高贵的纯血巫师，而是一个麻瓜！一个低贱的、与他有着相似面容的、却因为迷情剂才与他母亲结合的麻瓜！
　　而他自认为高贵的斯莱特林血统，居然来自丑陋的、疯疯癫癫的而且恨不得杀了他的冈特家族！
　　多可笑！多令人作呕！！！

　　他杀了他们。所有人。
　　因为，只有鲜血才能洗清他心中的懊恼以及被背叛的感觉。
　　这件耻辱的事情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就可以了，剩下的所有痕迹，他都要将其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他的那些血亲的唯一价值，便是成为他第二个魂器的祭品。

　　汤姆·里德尔最终变成了Lord Voldemort。

　　为此，他忘记了很多事情。
　　有些，是他主动抛弃的，比如，他的出身与幼年的经历；有的，是被他忽视或丢掉的，比如阿布拉克萨斯曾经给予他的友谊；有的，是被他的欲望扭曲了的梦想，比如得到人们的敬畏，比如为巫师们争取更多权利。

　　黑魔王是怎么诞生的？
　　答案是，他在变成所有人的梦魇之前，首先，他是一部分人疯狂追逐的偶像。

　　在那个魔王还年轻的时候，他一定曾是有他自己的闪光点，或者倡导过一些与‘腐朽’截然不同的理想，才会被人们所尊崇。
　　如果他不曾被人们推崇的话，他就不会造成如此多的‘恶’。
　　所以，黑魔王的诞生并不仅仅是一个人扭曲的理想，而是一批人偏执的追求。

　　我们其实是有理由相信的，曾经的那群‘沃尔普及斯骑士团’，真的是那些纯血家族的少爷小姐们建立出来的互帮互助协会。
　　他们也曾相信骑士的守则，那些天真的孩子们也曾追逐过谦恭,正直,怜悯,英勇,公正,牺牲,荣誉,灵魂。
　　那些孩子们原本是纯血家族中新的一代，也是那群纯血成员中有志变革、不甘循规蹈矩的一代。
　　和所有的年轻人一样。

　　可是后来，这些人是怎么变成无恶不作的食死徒的呢？
　　只是因为他们长大了吗？

　　到了最后，那群人已经忘记了本来的目标，那个追逐中混杂了太多的东西，名誉，财富，地位，称赞。
　　直到这些东西的重量渐渐超过了他们所追逐的东西。直到为了那个美好愿景而不择手段，变成了为这些东西无所不为。
　　那些罪恶，便也成为了他们这些人自身。

　　每个人都曾年轻过。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曾真正地活过。
　　或者说，并不是所有活着的人，都还拥有着那个曾经的、纯净的、属于年轻时自己的灵魂。

　　但这其实并不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不是吗？
　　世界照样运转，时代永远前行。这件事情就连那个人自己都会很快就忘记。

　　“能够被遗忘的，一定不是什么必不可少的东西。”人们这样对自己说着，“那些记不得的，一定都只是些不成熟时的幻想而已。”
　　于是，这个世上又多了很多脚步匆匆却沉默寡言的过路人。
　　他们表情麻木，对曾经种种看不惯的事情习以为常。他们神态谄媚，熙熙攘攘，却皆为利来，皆为利往。

　　时间会改变一切。
　　最值得悲伤的事情，并不是衰老，而是遗忘。

　　希望你，无论过了多久，都能够再次想起，你心中的那片盛开的花园。
　　那些你对自己立下的誓约，那些成就了你的信念。

　　我发誓善待弱者。
　　我发誓勇敢地对抗罪恶。
　　我发誓抗击一切错误。
　　我发誓为手无寸铁的人战斗。
　　我发誓帮助任何向我求助的人。
　　我发誓不伤害任何女子。
　　我发誓帮助我的兄弟。
　　我发誓真诚地对待我的朋友。
　　我发誓将对所爱至死不渝。

　　——《骑士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