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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番外五:至爱一生(Une vie d'amour) ...

  •   苦橙花,香柠檬,葡萄柚。
      玫瑰纯露,薰衣草精油,迷迭香。
      燃烧的松木、捣碎的核桃、豆蔻与咖啡。

      淡淡的古龙水与烟草的苦涩,混合沉淀,不近人情的暧昧。

      熟悉的。
      他的味道。

      他为什么会选择她呢?
      在纳西莎还是个少女时,她就一直有这个疑问。

      虽说那时候,布莱克家族还是个庞大的家族。
      但是,在她之前,还有优秀美艳的贝拉,还有热情体贴的安多米达。
      在订立婚约的时候,纳西莎·布莱克只是个瘦弱羞怯的女孩儿。她并不会像贝拉那样,继承大部分的布莱克家族的财产;她也并不是霍格沃茨里数一数二的交际花——相比于与他人打交道,她更喜欢独处;甚至,她就连安多米达那发育良好的身材都没有。
      可是那时候,卢修斯·马尔福已经是黑魔王的左右手,更是年纪轻轻就已经成为马尔福家族的家主,有着和她们父亲等同的地位与权力。

      他与她的父亲定下他们之间的婚约,大概是为了与布莱克家族结盟吧。
      毕竟那时,布莱克家族即使出了个被分入格兰芬多学院的成员,但是总体的名声,依旧是人们口中高不可攀的‘永远纯粹’。

      只是,当布莱克家族声名不再,安多米达与麻种私奔,西里斯谩骂纯血世界的规则、叛逃家族被除族,他却依旧没有解除他们之间的婚约。

      为什么?

      卢修斯·马尔福长相并不俊美。
      只是纯血家族的礼仪与华丽昂贵的着装衬托着这个苍白的男人,使他显得比较精致。
      但是,吸引女人前卜后继的并不仅仅是男人的长相,更是那个男人手中的权势,以及财富。
      恰好,卢修斯二者兼备。而且,平心而论,他的外表算是很有魅力。

      纳西莎一直知道,与无人问津的她不同。在霍格沃茨时,一直有很多女生锲而不舍地追求着卢修斯,其中也不乏血统与她同样高贵的神圣二十八族的成员。比如帕金森家族的那个次女,比如塞尔温家族的那个有继承权的继女。
      所以,也许她该感谢他高傲、目中无人的性格?使得这些女生都未曾爬上他的床,就被他嫌弃地扔开?亦或是,她应该说,是他的手段实在高明,所以不曾传出任何令她难堪的消息?

      嫁给一个心思深沉的人,并不是什么好的体验。
      也许,卢修斯还算不上是心思深沉,他会在她的面前,毫无保留地暴露着他的情绪,他对于其他人的不屑。

      “莱斯特兰奇那个蠢货!”纳西莎看着卢修斯光明正大地在餐桌上鄙视着她的姐夫,贝拉的丈夫。“他居然敢在现在这个时候减持黄金?他真是忘了之前金价是怎么被强行压制的,现在刚刚放开,刚尝到蝇头小利,他就已经按捺不住了?怪不得他们家族也就是个暴发户,一点长远的眼光都没有。”
      纳西莎不知道如何回复他的话。她默默地切着手中的鳕鱼,然后叉起一块,放到自己的嘴里。

      那块鳕鱼很是鲜美。
      纳西莎并不喜欢吃腥的东西,所以,她从来不吃三文鱼这类的生食。
      好在,在马尔福家族的餐桌上,她从来也没遇见过生的三文鱼或者生的牡蛎之类的东西。
      她嫁进来时,很快就熟悉了马尔福庄园,这也和在许多小习惯上,马尔福庄园的布置以及做法和她所熟悉的布莱克庄园一模一样有关。
      也许,在嫁过来之前,她的父亲或者是母亲,曾经帮她指点过马尔福庄园的家养小精灵?

      “茜茜,”卢修斯转向她,声音低沉,带着命令的强硬,语气却显得比起刚刚嘲笑罗道夫斯·莱斯特兰奇要温和许多。“这段时间里,如果你的姐姐贝拉特里克斯来找你的话,你不要提醒她这些,也尽量不要与她起争执。我要把莱斯特兰奇手上那些准备卖出的那些黄金,压压价,买到手里。”
      “好。”纳西莎顺从地答应了下来。
      本来这件事之中,她的存在就微乎其微。她知道,无论她提不提点贝拉,卢修斯都会出手,去取得罗道夫斯手中的那些黄金的。差别只会是这一次和她打了招呼再去做,还是下一次不和她说就直接去做。仅此而已。
      毕竟是夫妻,至少她也不希望他们之间的关系太过僵化。卢修斯仅仅要求她不对贝拉透露他对她说的话,以及不与和贝拉吵架,这点小事,她还是做得到的。

      只是,连妻姐都要算计与利用的人,这样的人,到底能有多少真心呢?
      纳西莎轻轻掩下眼睑,用长长的睫毛,遮住她眼底的冷漠与内心里一闪而过的、对身旁这个人的恐惧。

      ‘爱情’这个单词,对于纯血家族而言,并不是一个褒义词。
      谁谁谁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谁谁谁又因为爱情被驱赶出了家族,被剥夺了继承的权利。与爱情相关的消息,无非就是这么几种。
      所以,比起赞叹,‘爱情’这个词的含义,更多是嘲笑与调侃。

      纯血家族之间,百分之九十九都是联姻,剩下的那百分之一,是幸运的、有感情基础的联姻。所以,又哪有什么真心不真心?
      不过是利益交换而已。

      婚姻是两个家族间最有效的结盟方式。
      比起口头与纸间的契约,缔结一个婚约,就是用两个人互为人质。因此,更不容易会轻易地被背叛。
      这是双赢的事,你好我也好。说不上哪一方吃亏。毕竟情人的话,不仅仅是男方可以找,女方若是觉得寂寞,想找个逗乐的人,只要不摆在明面上、以及不混淆子嗣的血统,也是被允许的。

      这种做法,是纯血家族之间默认的、暗中的规则。
      只要联姻的两方家族实力相当,便没人会指责什么。但若是哪一方家族弱势,或者其中一方对另一方有所相求,那么这个婚姻便会变成那个处于强势地位的人的‘一言堂’。
      纯血的世界,就是如此的残酷。
      所有的规则与道理,说难也不难,只不过是财富与权力放大了人们的欲望,一切都可以明码标价而已。
      多简单。

      布莱克家族的三姐妹完全是三种不同性格的人。
      如果说,贝拉特里克斯是美艳却带刺的红玫瑰,安多米达是为了爱情而绽放、不顾一切的郁金香,那么纳西莎就是冷淡自持、只爱自己的白水仙。

      和卢修斯的婚姻,应该算是她能拥有的最好的选择了。也应该感谢,他从那么多的女生中,选择了她。

      ‘嘭’的一声轻响,家养小精灵恭敬地把几盘甜品端到了卢修斯与纳西莎用餐的长桌上。
      还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纳西莎下意识地叉起离自己最近的一块糕点,准备送入口中。
      “等等,纳西莎!你不能吃这个!”随着话音响起,她握着银质叉子的手被人强硬地握住。纳西莎抬眼,是卢修斯。

      “准备今天的甜点的是家养小精灵是哪个?”他拦下她后,便不再对她解释,反而语气不悦地叫住刚刚端着甜点的那个家养小精灵。
      “是,是我,主人。”那个小精灵畏惧地缩了缩,紧张地看着卢修斯。
      卢修斯用手指漫不经心地敲击着桌面,语气却十分冰冷:“你难道不知道,女主人不能食用杏仁?还是——你是故意的?”
      “赖赖错了,主人,女主人。求你们原谅赖赖。”那个家养小精灵尖叫着,恶狠狠的用头撞击着桌面,惩罚着自己。“这是赖赖第一次被调到厨房,所以并不知道这件事情。”
      “把自己关到烤箱里,转一个小时吧。”纳西莎看着卢修斯轻描淡写地说出了一个几乎可以让这个家养小精灵丧命的惩罚,然后又看着他打了个响指,叫出另一个家养小精灵。“撤下去。”他命令道,“换成草莓乳酪蛋糕。”他没有征求她的意见,自顾自地决定着。

      在那个家养小精灵向她鞠躬,撤走她手边的叉子与甜品时,纳西莎看到了那上面点缀着的几瓣杏仁。
      看起来,这个甜品应该是杏仁蛋糕。
      她对杏仁过敏,吃下去,大概会起红疹。
      不过,这件事情,他怎么会知道?

      在等待新的甜品上桌的时候,他握住了她的手。
      “茜茜,半年前我们结婚时种下的水仙花,现在开花了。等下散步时,我们去看看?”虽是询问的语气,但是,纳西莎知道,他要的,只是肯定的回答。
      “好,等一会儿吃完甜品的吧。”于是,她对他笑了笑,得到了他落在她手背上的、让人感觉十分亲昵的一吻,以及一句‘乖女孩儿’的评价。

      你总是这样。
      你总是给我一种,你是爱着我的错觉。
      但是,你是真的......爱我吗?
      为什么?
      我有什么值得你图谋的东西吗?

      在纳西莎得知她怀孕的消息之前,首先得知的,是雷古勒斯·布莱克死亡的消息。
      她并不觉得怎么伤心。毕竟,她与贝拉以及安多米达之间的关系尚且不怎么亲密,更不用说是一个隔着一层亲缘关系,甚至都没怎么说过话的堂弟。

      只不过,雷古勒斯有些特殊。
      他是他们这一代里,唯一还在家族留名的男嗣。若他死亡,如果找不到合适的继承人。布莱克家族的落败无可避免。
      不过,这与她有什么关系呢?她已经是嫁出去的女儿了,甚至,她现在已经姓马尔福了。
      纯血家族的传统并不赞同离婚。只要她不出大的丑闻,除非卢修斯毒杀了她,不然,马尔福庄园的女主人,永远是她。

      只不过,也许因为布莱克家族的衰落,卢修斯那些藏得很好的情人们该冒头了。
      不过,至少这几年的婚姻中,她没遇见过他的情人,也算是他有心了,给足了她脸面。

      纳西莎等着卢修斯挽着他的情人向她坦白的时刻,却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他故意留出时间的陪伴以及那句‘我爱你’的承诺。

      她看着他认真的灰色瞳孔,有些诧异。
      也许,他是真的......爱她?
      可为什么啊?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纳西莎慢慢地放下她的防备与刻意留出的距离。
      她开始在客厅里等着他归来。她慢慢放开自己的拘束,走进厨房,去为他烤制一些小曲奇、小甜饼。她会在他要出门时,上前帮他准备衣服,系领带,然后,再凑上去、给他一个吻。
      他纵容着她的这些举动,甚至会微微配合。比如,在她为他系领带时稍稍低下头;又比如,在她亲吻他时,反客为主。

      后来,她怀孕了,德拉科出生了。
      再后来,哈利·波特出生,黑魔王倒台。

      她应该有所忧虑的。
      但是,卢修斯拦住了所有的消息。还没等纳西莎担心,他就处理好了一切。
      纳西莎只知道,自从黑魔王失败后,她再也不用每天牵挂着他有没有受伤。
      她终于可以安心地等着他每日归来,然后与她和德拉科在一起,共进晚餐。甚至,没有事务的时候,他会拖着她一起赖床,粘着她,不让她起身。

      一切都很好。
      德拉科也在这种很幸福的环境中成长着。
      卢修斯虽然有些专横,对她的事情干涉得有些多。但是,真的如同他说过的那些‘我爱你’的承诺那样,他从来没让她操心过任何情人或者是私生子。

      要是一切都像是看上去那么美好就好了。
      纳西莎知道,他不甘心。

      卢修斯所受的教育,是完全地把人分成不同的等级。
      他一直所生活的世界就是这样的。卢修斯也一直是以自己高人一等,拥有最优等、最纯净的巫师血统而自傲。
      不仅他是如此,其他的纯血家族的巫师也是这样。纳西莎多多少少也有一些这种传承在血液里的傲慢以及偏见。

      只不过,纳西莎·马尔福只是个小女人。
      她的世界只有她的丈夫和她的儿子。所以,如果能一直保持着,如同现在一样的幸福。那么,纯血混血之间的关系如何,她其实一点儿都不在乎。

      但卢修斯·马尔福却还是一个拥有着野心与控制欲的青年人。
      他既然处于执掌权力的一方,又怎能容忍麻种的或是混血的巫师来分割原本属于他的权力?
      他急切地希望Voldemort能够再次归来,领导着纯血的家族们,重返权力的巅峰。
      为此,他不仅玩弄权术,傲慢自大。更是习惯性地把操控他人的感觉以及主导一切的颐指气使,带回到他与纳西莎的小家庭里。

      矛盾和分歧其实一直存在着。
      只不过,也许因为爱情,也许是因为亲情,他们谁也没说破而已。

      就这样,德拉科也进入了霍格沃茨的斯莱特林学院。
      虽然卢修斯因为‘小失误’,他被取消了霍格沃茨校董的资格,但随着他在魔法部的地位越来越高,这也洗刷了一些他所以为的‘耻辱’。

      可黑魔王归来了。
      卢修斯那个‘小失误’所试图摆脱的、黑魔王给他的物品,居然是一件极其重要的东西。
      就在他希望将功补过,准备通过拿取预言球来弥补过失时,他却失手打碎了预言球。更糟糕的是,卢修斯被邓布利多的人抓住,关进了阿兹卡班。

      在那段时间里,纳西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还好,最终,她和德拉科等到了卢修斯的归来。

      他虽然样貌十分狼狈,头发脏污、散乱。
      但是在他出现在她眼前的第一时间,纳西莎就冲了上去,紧紧地拥抱住了他。

      太好了,你安然无恙。

      即使卢修斯是个有心计、控制欲强的人。但是,将近二十年的婚姻,还是潜移默化地改变了纳西莎。
      卢修斯一直给她一种感觉:只要有他在,她就会十分安全。
      所以,在看到卢修斯的那一刻,纳西莎彷徨不安的内心好像突然找到了安放的地方。
      这让她重新有了勇气,去期盼以后,回到正轨的生活。

      然而,即使是被黑魔王夺取魔杖,卢修斯还依然天真地相信黑魔王会取得最终的胜利。
      他掩耳盗铃般地对她解释,只要杀了那个波特就好,只要取得黑魔王的谅解,他们一家人就会回到原来的生活。

      他在害怕。
      他畏惧着黑魔王。
      他试图把一切恢复成原样,但实际上,他却是在逃避以及退缩。

      纳西莎有些失望。
      她仿佛第一次看清他这个人。
      懦弱,自大,贪生怕死,欺软怕硬,固执己见,自欺欺人。

      这才使她真正下定决心,变得坚强起来。
      因为,他们两个人中间,至少得有一个人,足够强大,能够替德拉科遮挡住一些风风雨雨。

      在最后的决战中,她孤注一掷,骗了黑魔王。
      因为,再坏的结果,不过是黑魔王在一怒之下杀了她。但如果她赌对了,德拉科将不会生活在黑魔王残暴的统治之下。
      多划算。

      纳西莎并不以为自己能够骗得过卢修斯。
      这么多年的夫妻生活,他甚至要比她还要了解她。
      她只是在心底默默祈求,希望他不要揭穿她。

      没想到,在一生以来一直偏执追求的理念与她之间,卢修斯最终居然还是选择了她。
      他放弃了追随黑魔王去进攻霍格沃茨城堡,而是趁乱在她耳边说:“走吧,我们去找我们的儿子。找到他之后,爱他妈的谁胜谁负。我们回家。”

      琥珀,象牙刀鞘,黑天鹅绒。
      斑驳的锈迹,暗淡的烛光,零落在四处的灰烬,泛黄的纸张。

      社会的进步,如同一个永不止步、一直向前的巨轮。
      顺者昌,逆者亡。

      偏执的人,会被时光所埋葬。

      “父亲,再过两年就是二十一世纪了,您不能总是这样,偏执地践行您的血统论。赫敏·格兰杰愿意为您说话,那还是母亲低声下气地请求她的结果。您即使不考虑自己,也请考虑一下母亲的心情。”战后审判的前夕,德拉科试图劝说卢修斯,使他接受那些在卢修斯眼里的、属于胜利者的‘施舍’。

      “闭嘴!”纳西莎看到卢修斯重重地扔下手中的银质刀叉。“我还没沦落到要让一个泥巴种为我辩护的份上。”他站起身,神色可怖地看着坐在他身侧的纳西莎和坐在他对面的德拉科,声音里满是愤怒。“你长大了?翅膀硬了?看不惯我的做法!那就滚出我的庄园!!”
      然后,他扯下餐巾,粗暴地擦了擦嘴角,扔在椅子上,转身便大步离去。

      德拉科被卢修斯的动作吓得一哆嗦,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他的母亲。
      纳西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放下她手中的刀叉,用餐巾沾了沾嘴角,起身,把餐巾放在座椅上,然后绕过餐桌,走到德拉科的身侧。

      “抱歉,德拉科。”纳西莎带着些歉意地俯身亲吻了一下他的额头,安抚性地摸摸他脑后的短发。“你的父亲,他不是有意的。”她看着德拉科与她如出一辙的杏眼,温柔地笑了笑。“没关系的,他只是受战争的影响太大了。而且,你父亲的观念都已经形成了这么多年了,他只是一时扭转不过来而已。”

      “真的没关系吗?母亲?”德拉科有些不相信,但是纳西莎把他的上半身搂进她的怀里。在这种母亲的气息的环绕之下,他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下来。

      “没事的。”纳西莎轻声说,“我会劝劝他的。相信我,也相信你父亲,好吗?”她再次看向德拉科。

      德拉科在纳西莎温柔却坚定的目光下,情不自禁地回答了一声‘嗯’。
      “现在,你安心地在这里吃饭。我去看看你父亲。我有些放心不下他,怕他自己一个人生闷气。”纳西莎再次吻了吻德拉科的脸颊,对他笑了笑,然后松开拥抱着他的手,转身向马尔福庄园的二楼走去。

      纳西莎走到他们的卧室。
      她推开门,卢修斯果然站在他们卧室的落地窗前,透过那扇窗户,静静地看着马尔福庄园一片凋零的景象。

      听见她推门的声音,他只是回头看了她一眼,知道来人是她之后,又再次移回了视线。

      纳西莎走到卢修斯的身侧,却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她只是站在他的身旁,充满担忧地看着他。

      在大战之后,他就一直这样。
      阴郁,暴躁,情绪波动强烈,爱发脾气。

      纳西莎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是一片凄凉、清冷的景象。
      那扇落地窗正对着马尔福庄园的花园。
      战后,即使他们一直忙来忙去,却也只来得及修补马尔福庄园主建筑的那些破损。
      花园里那些破败枯萎的草木与花朵,那些被打碎的大理石雕像与被烧毁的冷杉树迷宫,那些被毁坏的喷泉与道路,全都乱七八糟地被堆置在那里,显得一片荒凉。

      “你怎么来了?”沉默了许久,终究是他先开了口。
      “你没吃多少东西,我有些担心。”
      “你是在怜悯我吗?还是觉得我应该像德拉科说得那样,对一个泥巴种俯首屈服?我什么都没了,难道还要丧失最后的骄傲?”
      “卢修斯,我并没想你——”
      他突兀地打断她的话,转过身,面向她,眼神不带任何感情地看着她:“纳西莎,我宁可一辈子被关在阿兹卡班,也不可能接受一个泥巴种对我的怜悯。你把我当什么了?”

      纳西莎盯着他冷淡的灰瞳,想要说的话涌到嗓子眼里,却被她强硬地咽下去。
      她的心脏就像是被人用力地捏住,然后狠狠地拧紧,挤出其中的所有水分。

      瞧瞧,他把这一面也对准她了。
      尖锐,刻薄,得理不饶人。

      她就这样看着他,看着他。
      就好像要把这个人牢牢地记在心底。
      直到卢修斯有些不自在地准备移开视线时,她才轻轻地开口:“那么,做你想做的吧,卢修斯。我支持你。如果你这么决定的话,那么无论多少年,我都会在这里等你。如果,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也可以陪你一起去阿兹卡班。”

      纳西莎狠狠地闭了闭眼睛,她咬着嘴唇,尽量不让他看到她狼狈的样子。
      但是她的眼泪,却不听话地、止不住地落下。
      然后,她感受到一个用力的怀抱,紧紧地圈住了她。

      “茜茜。”卢修斯把纳西莎按在自己的胸口,他比她要高一些,正好把她整个人都圈在怀里。
      他紧紧地拥抱着她,就像是当她做噩梦时,他在给她安全感一样。可是纳西莎却突然有一种感觉,现在,他是在向她寻找着支撑。
      他的内心破了一个很大的缺口,他不知道如何去填补。
      可惜的是,她也不知道。
      所以,她只能伸手去抱住他,试图用她的气息与她的存在,来给予他宽慰。

      “诺特家族算是败了。”就这样沉默地相拥了一阵之后,卢修斯突兀地说道,“老诺特将会在阿兹卡班关到死,而诺特家的那个小崽子,即使再聪明,没有人领着,他也不会理解纯血家族暗地里的那些条条框框。其他的家族,不反咬一口,就已经算是盟友了。诺特这个姓氏,可能很快就要没了。”

      纳西莎不太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于是,她没有吱声,只是沉默地拥抱着他。
      卢修斯顿了顿,又继续说:“西里斯·布莱克曾经是救世主的教父,不管怎么说,他和你都有血缘关系;你在决战中救过救世主一命;你并没有杀过人;还有,你也没有黑魔印记,你不是食死徒。你犯下的恶,都是我逼迫你的。”他一条一条、绞尽脑汁地列举着,“所以——你是无罪的,你不必在这里陪着我,你可以拥有新的生活。”在说出最后这句话之前,他的声音显得有些迟疑。但最终,他还是缓慢的、把这一句话完整地说了出来。

      “我不会离开的。”纳西莎从卢修斯的怀抱中抬起头,看向他。

      他的发色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有些苍白。
      那场战争,受到折磨的不仅仅是她与德拉科,还有试图挡在他们身前的他。

      阿兹卡班的房间一定是冰冷彻骨的吧。
      虽然没有摄魂怪的威胁,但是即使躺在马尔福庄园他们平日卧室里的她都整夜整夜不安地睡不着觉,就像少了另一半,孤枕难眠。那么他呢?他曾经在阿兹卡班的日子,一定是更加难熬的。
      没有人告诉他外面的消息,这种惩罚不仅仅是□□上的惩罚,更是精神上的折磨——他甚至不知道,她和德拉科,是不是因为他的过错,而死在了黑魔王的手里。

      而从阿兹卡班回到马尔福庄园后,马尔福庄园已经变成了黑魔王的‘屠宰场’。
      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被人肆意地破坏是什么感觉?
      即使纳西莎是马尔福庄园的女主人,她也只能感受到暴殄天物的愤恨与无奈,永远也不可能与卢修斯感同身受。

      虽然卢修斯恐惧着黑魔王,想要自欺欺人,粉饰太平。
      但是每次遇到黑魔王的时候,他总是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挡在她和德拉科的身前。
      即使是在黑魔王在他们面前大开杀戒,命令纳吉尼生吞活剥一个活人时,纳西莎虽然察觉到卢修斯情不自禁的瑟缩,但是他的脚步,却不曾退开。

      虽然那些事情,卢修斯从来不曾说起过。

      他大概是迷茫的。
      这场战争摧毁了他一直坚信着的东西,却没能告诉他接下来要前进的方向。或者说,其实时代早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给他了,他却偏执地不肯接受罢了。

      这个自私自利的、冷血的男人,居然有那么一瞬间,是想放她走的。
      他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甚至不惜往自己原本就罪孽深重的身上再添几道罪责,只希望她能清清白白地,逃避掉所有的责罚。

      那大概,就是爱情吧。

      人的爱情的时长是不同的。
      有的人爱上一个人只需要一个动作,一个眨眼。
      有的人则会用一生才意识到自己爱对方。

      纳西莎望着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我爱你,卢修斯。”她的眼神十分地柔和。

      她早该意识到这点的。
      她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爱她,又是什么时候爱上她的?
      但是她大概能够明白,自己是什么时候爱上他的。

      那可能是他细致地吩咐那些家养小精灵注意她日常的习惯的时候;那可能是他在替黑魔王做事的时候,还不忘为她带一些在路上所见到的小礼物、小首饰的时候;也可能是他不论多晚,都会回到她的身边,让她逐渐熟悉他的怀抱与气息的时候;也有可能是在日复一日的陪伴中,她见过了他的各种样子,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他也见过了她所有的模样,无论是骄傲的,还是不堪的。

      “我爱你。”纳西莎在卢修斯的怀抱里,对他说,“所以,我也走不了啦。”
      她指着自己心口的位置,“因为,这里会痛。”

      “茜茜——”卢修斯再次抱紧她,他把头埋在她的肩膀处。
      纳西莎察觉到自己的肩膀出的衣服渐渐被水打湿。她体贴地没说什么,只是轻轻地拍打着他的后背。

      良久,卢修斯才重新抬起头。
      “我接受那个麻种为我的辩护。”他说,“我还会供出更多食死徒的秘密信息,为我自己抵罪。”
      “卢修斯,你不必这样做。”纳西莎惊呼出声,“那样做的话,你的名誉,可真的是——”
      “嘘——”卢修斯用拇指按住纳西莎的嘴唇,再次打断了她的话,“这是我的决定,茜茜。你会支持我的,对吗?”
      纳西莎看着他,愣愣的点了点头。

      卢修斯对着她露出了一个软化的微微笑意。“我不值得。我不值得我这样做,但是你值得。你值得我这样做。”他说,“你怎么能对我这么好呢,茜茜?”

      “因为,你身上的这些伤痕,都是为了我才得到的啊。”纳西莎也对着他,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我不能只享受你好的一面,却嫌弃你受伤或者不光彩的另一面。我爱的你,是全部的你,而并不只是你对我好的那一部分。因为,即使不想承认,但是,充满心机斤斤计较而又恶毒的你,也是属于我的爱人的一部分呐。”
      “你说什么,纳西莎?”卢修斯眯起了眼睛,“充满心机?斤斤计较?恶毒?原来,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个样子的?”
      “说笑而已。”纳西莎赶忙补救那些说漏嘴的话。她稍稍踮起脚尖去亲吻他。

      “我会永远爱你,直到我生命的最后一息,直到死亡把我们分离。”
      “正巧,我也是。我也爱你,我唯一的、也是永远的爱人。”

      Une vie d'amour
      至爱一生
      Que l'on s'était jurée
      就像我们曾立下的誓约
      Et que le temps a désarticulée
      即使时光蹉跎
      Jour après jour
      日复一日
      Blesse mes pensées
      思念将我刺痛

      Tant des mots d'amour
      如此之多的表达爱意的话语
      En nos coeurs étouffés
      压抑在我们的心中
      Dans un sanglot l'espace d'un baiser
      我们呜咽着亲吻
      Sont restés sourds
      但却静默不语
      à tout, mais n'ont rien changé
      致一切,但是一切都未曾改变
      ......
      Des aubes en fleurs
      从花瓣上的黎明
      Aux crépuscules gris
      至灰暗的黄昏
      Tout va, tout meurt
      万物生长,万物消亡
      Mais la flamme survit
      但我们心中的火焰依旧存在着
      Dans la chaleur D'un immortel été
      在那不曾消亡的炎炎夏日
      D'un éternel été
      那个无尽的夏日

      Une vie d'amour
      至爱一生
      Une vie pour s'aimer
      用尽一生去相爱
      Aveuglément
      不用思索,毫无迟疑
      Jusqu'au souffle dernier
      直至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一次呼吸

      Bon an mal an
      不管岁月如何变换,流年是好或坏
      Mon amour
      我的爱人呐
      T'aimer encore
      我依然爱你
      Et toujours ...
      永远,一如往昔......

  •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突然发现了Charles Aznavour 的《Une Vie d'amour》,一遍一遍地听着这首歌,然后脑子一热就一口气写下了这个。
    反正都是卢修斯和纳西莎的故事,我就放在这里了。
    大概可以看做独立的原作向番外,或者是第一世的补充?反正二者无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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