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午的科举路》一见一

121、第 121 章

　　天黑之前，纪午生灌了三两烧刀子，将自己弄得宿醉初醒的模样，然后带着一身酒气的去了老村长家拜见刘同知。

　　才进堂屋，便闻到一股草药味，屋里除了他就只有刘同知和他的长随，这伤药是谁身上的？

　　纪午没时间去细想到底是不是刘同知受了伤，进了堂屋连礼都没行，就毫无规矩的嚎叫着：“刘大人啊，您怎么才到啊？咱们不是说好初八在县衙汇合的吗？您怎么直接就跑到这里来了呢？”

　　刘同知冰冷的眼睛里出现了一丝茫然，不等发问又听纪午一嘴酒气的嫌弃道：“大人，您怎么才带这么点兵？要是打起来的话能在抓贼的同时保护好我吗？抓贼可是危险重重的，你该多带些人手嘛！”

　　“你在说什么？本官的人为何要保护你？”，他本有话要责问纪午，却先被纪午一连串莫名其妙的话弄得摸不着头脑。

　　纪午打了个响亮的酒嗝儿，解释来龙去脉，说：“月初孟尚书的四少爷来了我们县，还被贼人刺成重伤，他日□□我赶紧把伤他的人抓起来，之前一直没有明确线索，直到那天刺杀我的那个贼人交代，才知道那边山下的坟地里有个贼窝子。我们衙门人手少，所以就派人去了府衙送信，申请知府大人派人前来抓贼”

　　纪午从头到脚的打量起刘同知，神情越来越显古怪。“刘大人您难道不是知府大人派来助我捉拿贼人的吗？那您怎么出现在这里？也太巧了吧？”

　　刘同知冷眼盯着纪午，突然冷笑一声，“确是毛大人派本官前来抓刺杀孟公子的贼人的，可不是来保护你的。”

　　之后又把纪午这些天的作为狠狠批了一顿，末了纪午还狡辩道：“我这一路慢悠悠的走，不是为了等府衙派来的援兵吗？要只有衙门这点人手，我可不敢亲自去抓贼，太危险了”

　　临出门的时候听到刘同知身边的长随呸了声“窝囊废”，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让纪午听到，可他非但不觉生气，反而扬起了嘴角。

　　夜里借宿在村头的一户农家里，睡的是土坑，让纪午很不习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缺水缺得严重，他半夜口渴的厉害，端起床头放的水晚一饮而尽，等半夜的时候，一连跑了十来趟茅房。

　　原本他还多疑，以为是刘同知不想让他去那片坟地，所以在他的水里下了药，想害他。

　　可次日天亮，他见到了农家小院里的水桶。水是前几天分到的，已经沉了几天却还是浑浊不堪，桶底积了寸把深的泥沙。若他昨夜喝的是这个桶里的水，那喝坏肚子也不稀奇了。

　　浒阳缺水，他在初来浒阳的时候就感触颇深，可这两月他无论是赶路还是待在衙门办公，都没缺过水，喝的用的都是清澈透亮的水，一度都快忘了原来县里的老百姓有多缺水了。

　　短暂的感慨过后，会同刘同知一行人继续往那片坟地行进。

　　关于山下的谷底，纪午和伍明经查阅过许多资料，本朝的版籍图和户籍册都只简单的记载了“坟地”一笔。可再往前的前朝末年，那片山谷里曾经生活过人，还是世外桃源一般的存在。但是在新旧朝战乱起时，那片山谷成了埋尸的地点，新朝建立后再没建过村庄，寻常时候鲜少有人会去到那里，阴气重，大家都忌讳着。

　　山谷被环山围绕，没有明确的路进出，最后纪午掏出了前朝时期的版籍图，很快找到了入口所在，可惜的是入口被山石堵的严严实实。
　　纪午没有征询上官的意见，直接命令自已带来的破山好手。

　　“用火药，直接炸开”

　　火药是现成的，而且纪午来时带了两大包，几乎将衙门存放的火药全部拿来了。

　　“砰”，一声惊天巨响从山底发出，回声荡漾在山谷中久久不绝于耳。乱石飞溅，朝四面八方散开。总共炸了两次，才终于将路口炸开。

　　路口一开，巨大的冷风卷着腐烂的枯叶袭来，空气中弥漫着呛鼻的火硝味，以及随风传来的时有时无的恶臭。

　　县衙的差役陆续进入山谷，纪午与刘同知走中间位置，后面是刘同知带来的人。

　　走了不到十丈，队伍停了下来，前头的衙役们一个个鬼叫着呕吐不停，纪午屏住呼吸上前一看，不起眼的坟包后头堆积着十来具尸体，周围围绕着硕大的绿苍蝇嗡嗡嗡的叫唤，那些被随意丢弃的躯体早已腐烂，腐肉被各种小飞蝇和爬虫分食。

　　尽是浓浓的尸臭味道，恶臭的令人作呕。

　　栓子红着眼睛连胆汁都吐了个干净，可他前面的纪午却是面色如常，余光瞟向旁边的刘同知，只见他向来冰冷的眼睛里闪过几丝愤怒。

　　“这些尸体应该就是近两月的，里面的贼人太凶残了，大家都打起精神严阵以待。”，说完纪午拔出刀走在了最前面。

　　山谷很大，到处都是没有墓碑的坟头，有些坟已经被凿开了，能清楚的看见森森白骨。山里的风呼啸盘旋，呼呼声似鬼哭狼嚎般渗人。

　　纪午这才发现自己握刀的手心全是汗，腿也是软趴趴的两条，却不得不佯装镇定。

　　“敢进来打扰英烈亡灵，统统不得好死，兄弟们，杀了他们给英烈们赔罪。”

　　声音伴着滚石由山壁上滚下，砸伤了好几个衙役。之后两方刀剑相向，对方只有八个人，两个老爷子六个壮汉，他们人虽少但个个都是不要命的打法，在衙役们的合力围剿下竟挣扎了两刻钟，
　　落得七死一伤。被活捉的是带头的七旬老人，虽然还有命丧存，但似乎也是命不久矣的惨状。

　　刘同知道：“纪县令，这是你县内的案子，趁贼人还有气在，你赶紧问案吧。本官带人去谷里搜寻，看还有没有其他贼人藏匿。”

　　说完就带着他的人马向山谷更深处走去。纪午带着一班县衙的差役原地审问。

　　“你们是朝廷的人？不是进来骚扰英烈的？”，老人吐了一口血歉然道：“抱歉，我还以为你们跟那些进谷的人一样呢。”

　　“你说的他们是那些抛在路边的尸体？是你们杀的？”，纪午问。

　　“对，这里埋葬的是战死的英烈，怎么能被外人打扰呢，我劝过他们离开，可他们不听，没办法就只能杀了他们。”

　　“那你们是什么人？”

　　“我是可是打仗的时候被迫迁走的，从小就听长辈说这谷里谷才是我们的家，听的多了我就很向往这里。现在老了，想落叶归根，就带着没出息的子孙还回来了。修几间茅草屋，每天替这些英烈们烧烧纸，打理打理坟头。”

　　纪午嗤笑着打量这个开口英烈闭口英烈的老人，“照你这么说，倒是那些人死有余辜了？”

　　“对。”

　　“刺杀孟公子、喻主簿和本县，也是你们做的？”

　　“对”

　　“理由呢？”，纪午不甚专心的问着。

　　“大人，死了”，衙役把手指探到老人的鼻下，确定没了鼻息，这才回禀。

　　此时，刘同知带了人返回，说谷里连个鬼影子都没见着。

　　“来人，把这些贼人抬上，咱们先出去，这里面阴森森的不宜多待”，刘同知下令大家出谷返回浒阳县，底下的衙役们欣喜的不住点头。

　　纪午摇头道：“大人，上次我从山上经过，他们冲上来十几二十个人，不可能只有着几个，应该还藏在里面，要不再找找？”

　　“纪县令，你这是质疑本官吗？还是本官调动不了你？”

　　“大人严重了，下官只是怕未能将贼人一举歼灭，到时候孟少爷不高兴，而且万一真还有贼人，他日再生事端，我一个小小的县令只怕制服不了啊！想着今天有大人坐镇，有您的人马协助，干脆就把贼窝给端了，省事不是。”

　　“本官已经搜查过来，绝无贼人藏匿，若是他日贼人再作恶，本官不会不管，这样你满意了？”，刘同知还讥讽纪午是个怕事县令，连剿个贼窝都吓得不成人形，干脆辞官好了。

　　这时，一声长哨划破天空。

　　纪午笑了，耸耸肩，偏头示意刘同知看外面，“孟公子之前就说要找人亲自来剿灭贼人，我也是怕惹他不高兴，才硬要留下的，哎，恐怕一时半会还走不了，刘大人您还得再担待一会啊！”

　　话刚落，乌压压的铁甲士兵就到了。

　　孟鎏着了一身艳红的长衫，站在绿营兵队伍里很是岔眼，闪耀的叫刘同知变了脸色，纪午能听见牙齿断裂的声音。

　　但很快，刘同知便恢复了神色，行礼道：“下官池岩府同知拜见黄总兵”

　　纪午被总兵的名头吓得脚哆嗦了一下。好家伙，竟然搬来了他们省的总兵大人！

　　行事之前，考虑到这个谷里的情况太过玄乎，所以纪午托孟鎏以他爹的关系，看能不能借到兵马。他原想着一个高官的闲散少爷，能请来参将就谢天谢地了，却不想竟然来了个正二品总兵！总兵掌一省兵马，受提督节制，是手握实权的高级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