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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日墓归途 ...

  •   太阳渐渐的偏西了,余辉洒在光秃秃的田野上,四周显得一片宁静,本就是毫无人烟的农村田野,再渡上一层夕阳的黄沙,一沫夜幕的紫灰,参杂着冷风吹拂,瞬间透出一股阴森诡异的气氛。
      金黄渐渐褪去,四四方方的田垠也逐渐被涂成黑色,一条银色的沙石小路却更加清晰的显现出来,曲曲延延的连接着两边的天际,一直伸向了黑暗里。
      那头的黑暗已接近全黑了,此时却从里面传来了一阵类似歌声的嚎叫。
      只听见一声鬼哭狼嚎的男声唱了起来:”天涯旧路酒家萧疏灯萦黄沙残雾……“。这一声狼嚎一起,不知为什么,使得原本就很安静的田野变得更加的安静了,原本应该是到点低声吟唱的小冬虫全部在这一瞬间安静了下来,连本来肆虐吹着的风都似乎静止了。
      正当小冬虫们以为这货会狼嚎一段的时候,紧接着,却是一阵悦耳的女声响了起来:”平野客宿是你醉步牵马孤旅日暮……“,这一声唱却是清新脱俗,声音虽不甚大,却清晰悦耳,大有与天地共鸣之意。路边冬虫的心思也开始跃跃欲试,胆大些的已经开始吱吱吱,喳喳喳的跟唱了起来。
      这时,又一声男声狼嚎起来:”我曾说日暮原是归途也曾踏归途望日暮……“。
      女声又轻声的唱起:”不知此生漂泊几度知足……“,抚平了狼嚎留下的创伤。
      顿时,两声同时合唱,一直唱到了携手归途。歌声方止,那合唱,就好像是一场冲锋的战斗,男声如同炮火轰鸣,女声则像是号角清脆。一路向前,在黑暗中前行。
      这唱歌的是一男一女,因为天已接近全黑,月亮又被乌云挡住了半角,只能隐约看到两个漆黑的轮廓。
      男生迈着沉重的脚步,说道:“小鱼鱼啊,你说安九女神的这首日暮归途,是不是正好符合我们现在的情景啊,正是郎才女貌,抱得美人归,举案齐眉,夫妻双双把家还……”
      “好臭美了,”女声慎道:“歌倒是好歌,只是都被你唱没了味了,你还说什么曾经学过三年的声乐,三年就这个水平,怎么感觉比我刚学的都要差呢。”说着呵呵一笑,步伐却比男生的轻盈得多,几乎没有听到她的脚步声,连喘气,呼吸的声音也没有。
      “嗨,声乐这东西,你是外行,我学了三年了,不是白学的,你刚才是唱得好听,但若要论水平的话,我唱的却是比较有水平的,这个以后再慢慢和你说。噢,对了,看到前面的那一片灯火没,那里就是我的村庄了。”
      “恩,这么小的山村”,女声问道。
      “哎,我们这一带的村庄啊,几乎都如此,最初建村的时候也就几十户的人家,发展到现在几百户人家,已经算是十里八乡的大村了”,男生回答。
      “恩,村庄的名字有么”,女声又问。
      “桃李村,男生答道,我们这一带的村庄,沿着大路走进来,都带着一个“天”字。最大的一个村叫天盟村,有几千户人家,进来就是天麓,天甘,天桃,天理,天雾,天同,然后就到我们桃李村了,再下去还有更小的,天仙,天福等小村。可惜,我们今天走的是小路,这一路下来,你也看到了,到处都是田野,不太靠近村庄,不然我都可以给你一一介绍一下了。”
      “没事,我对这些都不想了解,恩,只是我奇怪,听你刚才的介绍,这一路下来的村庄都带个天字,为什么你们村又称作桃李村了。
      “这个是第一任村长的意思,当时是因为我们村穷,说想要富起来那得先出几个大学生,所以就将村名取名为桃李村了”。
      “噢,这天有点黑了,我是无所谓的,你能看得见么,要开个手电么”,小鱼鱼问道。
      “这个不用,这条路我熟,以前上中学时候,要从县城里回村,到村里的车是没有的,所以经常有几个小时路程需要步行,也常常像我们现在的这个样子,快到村口的时候往往都是晚上了,那时我一个人走啊,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但我一唱歌,这路上就不寂寞了。而且这条路,是用晶光石磨粹了铺成的,不管天多黑,只要是不下雨,这路面一到了晚上,都会泛有一层白光,行走在上面,几乎都不用手电的。所以我回村里,没有车的话,稍为晚点都喜欢走这条路”。
      “你好像也没有这么胆大的吧”,小鱼鱼说道。
      “其实这里面,还有一个关键的原因,我祖母就葬在前面不远的山腰上,这一条路,我走多晚都是不怕的,这要真有什么东西的话,都是一条道上的,就算不给我面子,也总要给我祖母一点面子的吧。”
      “那你有没有遇到过什么东西啊”,小鱼鱼挟着笑声问道。
      “你这么一问嘛,倒是有过一次,挺奇怪的”我说道。
      “噢”,小鱼鱼好奇的看向了我。
      “这个事情是这样的,当时,记得还是我比较小的时候吧,大概8岁这样,我倒是不记得我第几次走这条路了,可能是第一次,也可能不是第一次,那时候小,在村里的小学读书,村里的重活基本上干不了,平时就是帮忙家务,晚上基本都是洗菜,煮饭之类的,这白天要是学校放假,或者是有空的话,一般就是去放牛了。于是,有一天,我记得清清楚楚,我家的牛,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明明是放在鲤鱼尾的,傍晚的时候,却是怎么找都找不到,于是,那天晚上,我和爷爷还有奶奶都打着手电到处去找了,他们基本上都是在鲤鱼尾那附近的山头找的,而我就专门到了这条路上来找,结果,我们家的牛,就蹲在我祖母墓前山下的那条小河边,在那里喝水。这事,现在回想起来还很奇怪,那牛怎么大老远跑到这条路上来喝水呢。当时我还小,也不管那么多了,就把牛牵了回去。可是,回到家后,吃完饭,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什么”,小鱼鱼眨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我,在黑暗的夜里看来格外明亮。
      “当时我们一家子正吃完了饭,那时已经快接近春节了,我们都比较晚睡,说是晚睡,其实对于现在的我来说也不算太晚,大约是在晚上10点钟左右的时间吧,我们天气冷的时候,睡前都有一个习惯,都是烧起一堆火,然后大家围着火堆聊天,话题可以是多种多样,聊什么的都有,那时候我还小,就很喜欢听爷爷和奶奶讲故事,于是一围在火堆旁边,我就开始缠着要他们讲故事,虽然来来回回就是那么几个离奇的鬼怪故事,但却都是百听不厌的,感觉每讲过一次之后,到了第二天,故事都会变成新了。于是,也就是在那一天的晚上,爷爷照例讲完了一个我熟悉的鬼故事之后,我就看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你亲眼看到的”,小鱼鱼问道。
      “恩”,我答道。
      “是什么”,小鱼鱼接着问。
      “爷爷讲完那个故事之后,我就听到大门外传来了蹬蹬蹬的声音。至于是什么东西的,我当时也不知道,正当我想问爷爷的时候,天空中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凄厉的叫声,那声音怎么和你形容呢。就好像一个正常人,突然接受酷刑时发出的声音一样,而且是用变声器发了的,很尖很锐,完全不像是人声”。
      “那应该是一种鸟的声音,或者别的什么声音吧”,小鱼鱼说道。
      “我起初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那声音我却是能听得懂的,来来回回就只有一个字”,我一边说道,回忆着那天晚上的情景。
      “一个字,你能听得懂”。
      “没错”,我说道。
      “什么字”,小鱼鱼看向了我,眼睛睁得更大了,也更加的明亮了。
      一个“找”字,我说道。
      “找”,小鱼鱼也奇怪的轻念了一声。
      “恩”。
      “找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找什么,就只有这个字,而且是用我们家乡的话发出的”。
      “那你旁边不是坐着爷爷和奶奶嘛,他们没有听到么”,小鱼鱼问道。
      “我当时就问他们了,他们说没有听到。我就很奇怪了,就朝着声音的方向向天空望去。我就看见,在我家厨房顶上,有团白色的烟雾,缓缓的从厨房的顶上飘了过去,那声音也跟着那团烟雾的位置移动”。
      “那会不会是饮烟”。
      “不可能,因为那时候是10点钟的,我们都快睡觉了,厨房里的柴火早就息了,而且那一团白烟很奇怪,好像是凭空出现的,而且正好是一团,而不是一条,或者一柱。所以,我当时就很怀疑,那团白烟,会不会是某个死者的灵魂,因为听说灵魂都是白色的,具体我也没真正的见过,所以也不敢确定,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我说着。
      “后来呢”,小鱼鱼又问道。
      “后来我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啊,直到现在。起初有好几次,我都问了爷爷奶奶,那时候奶奶还好说,安慰几句,说是看错了,爷爷往往就比较生气了,直说小孩子不要乱讲,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乱说话。于是,我只能是闭了嘴,当然,我现在回想起来,也可能是我看错或者听错了吧,那团白雾,可能是一束烟花,只因花炮不响,所以没有声音,只有一团白雾,而蹬蹬蹬,而可能是牛撞到木栏的声音,当然,可能还有其它的原因我就不知道了,但那一个‘找’字,是我怎么解释都解释不了的。很像是人声,但又很凄厉,若说不是人声,偏偏我又听得懂。所以,刚才你一说起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我就马上想到了这个,至今未解”。
      “也许,真的是你想多了,八岁孩子的世界,确实存在了太多的未知,你当时不理解很正常”。
      “那现在也理解不了啊,我说道,单说那一个找字,我就想不出,到底是什么发出的。噢,差点忘了说了,那团白雾,飘到一半,就突然不见了”。
      “飘到一半,不见了”,小鱼鱼又转头看向了我。
      “你可以理解成是飘了一会儿,然后突然不见了”,我说道。
      “你这是鬼故事听多了吧,哪有这样的事情”,小鱼鱼一脸的不信。
      “哎,所以啊,这个事,往往我都不想提,提之前也知道不可能有答案,但我敢保证我说的是千真万确”。我看向了周围,说道,“行了,说也说了,到了祖母的墓脚下了,我们拜上一拜吧”。
      我和小鱼鱼一起向着外祖母的墓拜了三下,我默念了几个祝福和愿望,便又和小鱼鱼一起向村庄的方向走去了。
      远处的灯火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一眼望去,便好似一片淡黄色的星空布在了夜空里,我和小鱼鱼走过一段石头山路,听过一阵潺潺的流水之声。
      “有条河”,小鱼鱼说道。
      “恩,这是我们村的主要河道了,用来灌溉用的,小的时候我们许多村民都常在里面捕鱼的,现在是大鱼没有,小鱼也快绝种了”。
      “怎么会,这么大的河,鱼能够绝种”。
      “你这就有所不知了,几年前还好一点,要么捕,要么钓的,鱼还不至于死绝,自从我上大学以来啊,就开始流行高科技了,先是电,然后是炸,最后直接是上药了,别说是鱼了,蚂蝗啊,虾啊,河螺啊,都几乎是死绝了。这水啊,也变得越来越不干净了,前几年村里缺点水,还能来这里挑几担,再过几年啊,这水别说是喝了,我估计打来洗澡都没人肯的”。
      “就没有人管的么”,小鱼鱼问道。
      “管肯定是有人管,不过都是乡里乡亲的,没有什么深仇大怨,谁会去上面说这事。不过啊,有些人也是自食其果了,电鱼的就电死过几个人,炸鱼的,也是炸残过几个,下药的,那鱼拿回去吃,或多或少都上过医院的了。不过啊,这近年来,鱼渐渐是少了,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了,这事也就都过去了”。
      “来,我拉你进村”,我牵着小鱼鱼的手,说道,“过了前头的那座石拱桥,你就算是真正了进入了咱们村了”。
      “这座石桥有些年代了吧,都是石头彻成的”,小鱼鱼看着那座石桥的方向。
      “恩,是什么年代留下来,倒是不确定了,但是几百年肯定是有的,现在听村里的干部讲,都成了县里保护的遗迹了”。
      “走吧,我拉你过桥”,我牵着小鱼鱼的手,迈过了石桥,桥下河水淙淙作响。
      眼看着离村口越来越近,突然,一声烟花炸响在天空,紧接着就是一阵辟里叭拉的鞭炮声。
      “这是欢迎仪式么”,小鱼鱼问。
      “算是吧,毕竞今天是年29了,村里可能有喜事,或者是要办些什么村活动的,所以放些烟花,我们也快点去看看吧,指不定还能赶上”。
      我和小鱼鱼刚进了村口,村口的四叔家门前立即有人喊了起来,“嘿,看看是谁回来了”,接着一个苍老的声音问道,“谁”。
      “大学生啊”,又一苍老的声音说道。
      “噢,是桃家的,还是李家的啊”。
      “当然是咱们桃家的了”,最先的那一个苍老的声音得意的说道。
      “什么桃家的李家的啊,又一个苍老的声音不服气的反驳了起来,桃李早算一家了好么,我眼睛看不清楚,是桃什么啊”。
      “桃家大公子啊”,最先的那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
      “是松月啊,嗨,早该回来了”。
      “噫,你们看,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呢”,一个中年人的声音惊讶了一声。
      “还跟着谁”。
      “不知道啊”。
      我远远的听到他们在四叔的门前讨论着,许多的声音听起来都有些熟悉,但一时之间都记得不太清楚他们是谁了,“嗨,岁月啊,都苍老了许多了”,我叹了口声,牵着小鱼鱼的手,走进了路灯下,昏黄的路灯照着小鱼鱼的脸,有点害羞。
      待看清了小鱼鱼的模样后,原本讨论的众人皆是不作声了。
      又过了一会儿,才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喊了出来:“这么漂亮,这是仙女吧,松月啊,你小子有福了,你说带回来一个女朋友也就算了,还把天宫里的仙女也牵了下来。我就一直教育我家那小子啊,还是读书好啊,你看,光是讨老婆,就和别人家的不一样。这回我要回去好好的教育教育我家里的那小子了,让他来看你老婆一眼,保证发誓要努力学习”。
      “四叔,您说笑了”,我把小鱼鱼牵进了村口的四叔家,对她说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会”。
      “恩”,小鱼鱼害羞过后,待看着村里的人极多都是很热情的,便也不甚太拘束,只是还听不懂村里人说的话,遇到问候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好,只是点头或者微笑,并不说话。
      四叔领着我进了他的商店,我买了两包玉溪,在掌心锤了几下,拆开一包的封纸,递给四叔一根。
      四叔摆摆手,说道:“戒了”,再一想,又说道,“你敬的,我就先拿着,可能是不抽的”。
      “四叔,您太客气了,没事,戒了好啊,我都想戒了,不然这一天一包的,老费钱了。噢,对了,这市场桌子都是空的,不太正常啊”。
      “嗨,今晚是要召开青年大会的,有点力气的都去参加的,只是里屋有一桌大人在玩麻将,这牌类的市场啊,估计得要10点之后才会有。怎么,你还好这口”。
      “噢,不是,想找一些熟人聊聊天,也懒得一个个去拜访了,除了市场之外,没有什么事情能把他们聚齐,所以问一问”。
      “噢,那今晚的青年大会,你可以去参加一下,这种事,他们肯定都在的”,四叔说道。
      “恩,到时再看说吧”,我说着完,又问道:“对了,青年大会几点开啊”。
      “这个我也不知道,你可以打带头人明强的电话,问问他就知道了”。
      “恩,行吧,要是他们不通知我,我到时再问问”,我拿着那包开封的玉溪从商店里走了出来,四叔也跟着一起走了出来,并掩上了门。
      “来,大家抽烟”,我说道,并一个个的把烟递了上去。除了个别不抽烟的老大妈和老大爷之外,其他人基本都接了。我看着四叔家门的大火盆,对着小鱼鱼说道:“咱们也先别忙着回去,坐着烤烤火吧”,小鱼鱼点了点。
      我看着村里的一群爷爷奶奶围在了火堆旁聊天,也和小鱼鱼各拿了一张小板凳,挤在了火堆旁。
      “听说了么”,听声音,说话的是李四爷。
      “怎么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问道,我听着这个声音熟悉,便向着他的脸看去,不禁轻笑,我怎么早没猜到,竞然是'大哥',这是村里人对他的称呼,因为他是桃家上一辈的大公子,作为长子,在未结婚之前,都被称呼为大哥,这是一种尊称,大到老头老太太,大爷大妈,少年孩子都会如此称呼,往往等到结了婚,有了孩子,孩子又取了名字,才会改口,说是谁谁谁的爸爸,这也是一种尊称,有祝福之意。但是,不幸的是,大哥今年约摸50余岁了,这一个大哥的身份,一当就当了50余年,他也名副其实的成了咱们桃李村姿质最老的光棍了,今年快60了,一天下来,除了养养马,喂喂猪,只剩下抽烟了,可以说达到了无烟不欢的程度,这不,嘴上就叼着一根自制的卷烟,连过滤嘴都没有,硬是抽了几十年。我看着怪不好意思的,忙抽出一支玉溪递给了他,说道:“大哥啊,刚才发烟的时候,没注意您就坐在这里啊,抽根烟吧”。
      话题被我的声音打断了,大哥笑盈盈的看着我,对我手上的烟却不理不踩,说道:“哈哈,回来了啊,几年不见咯,你是越来越白了,你手上的那玩意拿开吧,我不抽,没味”。
      我“噢”了一声,自顾的点上了,大哥又面朝着刚才说话的李四爷,问道:“你刚才要说的是什么了”。
      “就是贵宝的事啊”,李四爷突然说道。
      一听到贵宝,火堆旁都沉默了下来。
      我不禁奇怪道,“贵宝怎么了,我记得两年前还见过他的,他钓鱼钓得可好了,以前和他钓鱼,每次我都钓不过他,听说他最高的一次记录,是在河里钓到了十来斤的鱼吧”。
      众人皆是沉默。我面向大哥,说道,“大哥,你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大哥看着我,说道:“两年前疯了一次,但是听说他爸送他上了回医院,好了啊”。
      “这回不知怎么回事,又疯了”,李四爷说道。
      “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前天晚上啊,一直怪叫,说什么加减乘除,打死中贵。然后嘴里又是一阵胡言乱语,我们也听不清是什么”。
      “噢,怪不得,我今天没有见到他,他爸肯定是昨天又把他关起来了吧”,一个老奶奶说道。
      “可不是嘛,我前天就是和他爸,还有李家的几个青年把他制住的,你们说奇不奇怪,他疯的时候,那是又叫又闹啊,但是一把他制住之后,他却是十分的安静,眼神相当奇怪,好像是变了个人似的,疯言疯语倒是没有了,却说出了一句很奇怪的话”,李四爷的声音变得低沉了起来。
      “什么话”,我不禁好奇,小鱼鱼倒是听不懂的,但看着火堆边的气氛诡异,也是安静的坐在我旁边倾听。
      “我当时记得也不是很清楚”,李四爷顿了一下,又说道:“当时贵宝冷静下来之后,说了一句话,重复了好几遍,不像是对我们说的,反倒像是自言自语,他说的是:他快要回来了”。
      “他快要回来了”,我心里琢磨着,这不也是一句疯话么,我向李四爷看去。
      “不,你听我说,李四爷又看向众人,如果他像平时一下,说出这句话,无论是不是疯的时候说的的,我都觉得是一句疯话,但是,我和你说一下当时的情况,你就不这么认为了”。
      “当时什么情况”,我盯着李四爷。
      “当时,他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相当的冷静,眼神十分的明净,没有一丝的迷糊,而且,他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用的是普通话说出的”。
      “普通话,我嘴角一抽,贵宝是什么人,村里肯定都懂,小学一年级都没上过,一个字都不识得,家里穷到别说是电视机了,连录音机都没有。居然能够口吐普通话。这也太奇怪了吧”。
      “你也觉得奇怪了吧”,李四爷转头看着我,诡异一笑。
      “那他会不会是跟谁学的呢”,我看着李四爷,不以为意。
      “这个倒是有可能”,李四爷仍是看着我的脸,吸了口烟,又说道:“而且,我还注意到一个细节,起初这个细节在两年前他刚发疯病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出现过了两次,但这一次又出现了,我觉得这应该不是一种巧合,似乎在暗示着什么,也许和他的疯病有关”。
      “嗨,他的疯病原因不是早就确认了么,他自己都说了,是被蝙蝠咬的”,大哥说道。
      李四爷看着大哥,反驳道,“疯子的话,你也相信”。
      大哥顿时语塞,不答,却反问道,“那你觉得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但是,肯定和我看到的那个细节有关系,他在每次发完疯之后,一冷静下来,就会看向那个方向。说着,李四爷用手一指。指向了一座山的方向”。
      “众人朝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人头峰”,大哥叫了起来。
      “没错,就是人头峰”,李四爷吐出了一口烟雾,缓缓的说道:“起初我有两次不经意的发现他的这个举动,当时没太在意,但是就在前天,我又发现他的这个细节了之后,不能不记在心上了,所以我判断,他的疯病和人头山,有很大的关系”。
      众人尽皆默然,如果李四爷说的是鲤鱼尾,或者百棵松这些山头的话,那么肯定没有人信,但这人头山,却是大有诡异。
      在我们村,山的名称往往因山里的某个特点而取名,这样不仅方便记,而且更能反应出一座山的特点,比如鲤鱼尾吧,这座山总共连接三座大峰,其中一座最大的峰顶略有弯曲,酷似鲤鱼尾,因此得名。而百棵松也同样如此,只是主峰山顶平坦,不知是谁在山顶上种上百棵松树,而且峰顶四周几乎为悬涯绝壁,人几乎爬不到上面,而且上头又下了封山的政策,由村长把关,松树是越长越高了。但至今也无人敢砍,因此,百棵松便由此得名。
      相比于鲤鱼尾和百棵松,这人头山更是鬼斧神工,主峰人头四周是高达数百米的绝壁,壁面如同斧凿刀劈,寸草不生,早晨峰间云雾缭绕,一时看不见峰顶,到了中午,天气好的话,可以从家里楼房的最顶上看到人头山全貌,只见在光秃秃的峰顶上,一颗巨大的石头安立其上,石头痕迹分明,竞勾勒成了张人面的轮廓,人面肃穆,宁静,如同远古的巨人之脸,朝着峰下的山村望了下来。我小的时候经常盯着那张巨脸仔细的观看,只感觉我高兴的时候,它也跟着高兴,我若悲伤了,它也跟着悲伤。看久了,偶尔还会看到一两只鹰在人脸周围盘旋,那时我就想着,要是我也能去那里看看就好了,但据村里的老人讲,人脸的地方,就从来没有人爬上去过。顿时也打消了这个念头,可能也只有那些鹰能够飞到上面去吧。
      这人头山不仅长得奇特,而且,还传出些很奇怪的事情,无论是人,或者是家畜,经常会在山里走丢,就说四叔家的老黄牛吧,他是眼睁睁的看着那头牛进的山,然后组织了村里的人去找,找了一天一夜,打死都没找到,而且,据说,每逢快过年的时候,经常有人在山里或者山脚下看到了一个无头的老太太,于是,山里闹鬼的传说由此而来,无论山里牛草多盛,也没人再敢往山里放牛了。要真没什么大事,也没有人敢独自一个人进山,要真的进去,也是村民成群结队的组队进山。
      因此,当老大爷一说出贵宝的疯病原因可能是出自人头山之后,众人均是沉默,也许不一定是人头山的原因,但也没有人敢开口置疑,毕竞人头山在村里,相当于一个禁忌了,平时不要说进了,谈论的时候都要小心翼翼的,避免犯了讳忌。
      大哥叹了口气,又吸了口卷烟,说道:“如果真的是人头峰引起的病啊,这病估计真的难好了”。
      众人也皆叹气,李四爷又说道:“这贵宝啊,疯的时候很疯,正常的时候又太正常了,感觉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有时候,我都觉得,他是不是被鬼上身了”。
      “疯子嘛,不能按常理来推测,毕竞那可是个杀人不犯法的主”,大哥正想开口阔谈,这时后面有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大哥,借点钱来搓几把麻将呗,我钱都放家里了”。
      我往身后看去。是村里的面二,再一细想,这面二的情商也太低了吧,大哥在村里光棍了几十年,平时都是寄宿在弟弟家里的,什么时候有钱了。正顾自想着,看看大哥怎么拒绝他,只听见大哥微微一笑,很得意的说道:“借多少”。
      “什么”,我一阵奇怪,大哥什么时候有钱了啊,再看向他的时候,不禁又吃了一惊,大哥这身装扮不对啊,低仿的超大码人造革皮鞋,一身酷似西装的披风,外加一顶老年绵丝帽,刚才我居然没有注意到,大哥这是去哪里发了啊。
      “借三百就行了,玩一会就走了,无论输赢,明天晚上你来,都肯定能够把钱还你”。
      大哥叹了口气,显然一提到钱,他自己也感受到了一股压力,于是,稍微站起了身,解下了裤腰带。
      我忙把小鱼鱼的头搂进了怀里,轻声说道:“你先在我怀里睡一会,等下我和你回家”,于是,一脸懵逼的看向大哥。
      只见大哥毫不避嫌,伸手就在口袋里摸了好一阵,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蓝青色的塑料袋,再从塑料袋里掏出了一包灰色的厕纸,众人均是不忍直视,都微微侧了侧头,我从余光里看到大哥手上的动作,一层层的把一大包厕纸翻到了最后,才翻出一片粉红的颜色出来。大哥将那片粉红的颜色拿在手里,众人才正眼瞧了过来,只见是一小叠被叠了三层的百元人民币,不知道有多少,大哥食指沾了下口水,哗哗哗的数了三遍,才拿出了三张,递给了面二,我心里默念着:“大概有个二千元不到吧,何以如此小心,但想想大哥的一生,一年到头真正拿在手里的,属于自己的现金,也许都没有一张完整的一百元钱,对这二千元钱如此小心翼翼,也就能理解了”。
      再看到面二的表情,原本的微笑,却是僵住了,这是接呢,也不是,不接,也不是。这时,市场里面又传来了麻将桌哗啦啦洗牌的声音,面二脸上的表情才化开了,笑着说道:“大哥,谢谢了啊,等下赢了钱我就能还你了,最迟明早就行了,不用等明晚了,晚早我亲自送到您家卧室去”。
      大哥呵呵一笑,把钱重新放回了口袋里,说道:“没事,你随意”,说着摆了摆手,示意让面二不必放在心上。
      面二转身离去,我看着小鱼鱼却是在我腿上睡着了,想想这一路走了将近两个小时,她也累了,也不叫醒她,看向大哥,说道:“大哥,你这是去哪里发财了啊”。
      大哥微微一笑,又轻轻的叹了口气,说道:“去广东,经人介绍给一户老板家养猪,一个月二千元钱,除去吃住,一个月也存不了几个钱,这是我今年半年打工存的钱了,赚钱真不容易啊,那猪场别提有多臭了,我刚去的那会,一天至少要呕吐个三五回,后来干了两个月,习惯了,一天也就呕吐个一两回吧”。
      “那过完年还去咯”,我又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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