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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 49 章 ...

  •   厅里比以前更满了。每张桌子上都放了金边红花瓶,插了不知是真是假的玫瑰花;最前方的投影幕布拉了下来,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看来扫去,不见刘志驽在宴会厅里。刘适择猜刘志驽大概是要请新娘子出来。

      刚刚要回自己的座位,厅里的灯光暗淡。这样一来,最前方的投影就成为全场唯一的光源。每个人都向大荧幕看去,黑暗中刘适择找不到自己的座位,也不想走来走去,挡住别人的视线,便靠着墙站着,

      现在绥吉结婚典礼的标配就是先放一段接亲录像赶制出来的小短片,不知道刘志驽这次结婚准备到哪一步了。片头“吉祥婚庆出品”更是验证了这一点。屏幕里出现五个人,个个西装革履,是刘志驽和他的伴郎团。

      刘志驽和白晓妮的婚礼没能走到接亲就中止,第一次看到刘志驽抽出墨镜,一甩,戴在脸上,实在是有点搞笑。镜头一转,进入“巴黎·小春天”的室内。为了迎亲,看得出是下了大力气装饰整理。到处都喜气洋洋,就连他的房间也铺上了一床百年好合的红床单。

      哪怕是暗地里已经断绝关系的孩子,外在仍然是父慈子孝其乐融融的亲情。

      刘志驽走到他的房间里,站在桌前,朝镜头举起了一张光盘。是随处可见的毛坯,上面用记号笔写着XD。他把光盘放进一个光盘收纳盒里,说:“我来接你了。”

      礼堂里荡漾轻微的笑声。刘适择站直了身子。此时阿笨进入镜头,和刘志驽一起快步下了楼梯,朝录像的人张开大嘴,叫了几声。刘志驽一拍狗头,说:“阿笨也知道接人了!走!”

      镜头移到农家乐酒店门口,婚车打开,从后座下车的居然是刘志驽,也只有刘志驽,站在门口等了片刻,四个穿着黑西装的伴郎紧随其后,气势汹汹,排成了楔形突击队,破开人群走入大堂。

      镜头从他们脸上一一扫过,每个人都是一脸肃穆。四个人一同伸手,一层层交叠在一起。C位的刘志驽最后伸出手,手里赫然握着一个婚戒的盒子。暗红的丝绒盒子叠在四个人的手上。

      “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刘志驽沉声说,。

      “好!”四个人同声说。

      像□□老大即将杀人的气氛。搞笑的对话引发全场的笑声。而刘适择几乎透不过气来。短片突兀地结束了。礼堂里的灯没有亮起。T型台成了全场最明亮的焦点。刘适择看了一眼明亮的舞台,转身要走,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掌心滚热,又有些潮湿。

      “你去哪啊。”

      刘适择转过脸,刘志驽就站在他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刘适择往外抽手,抽不动,低声说:“你这是干嘛呢?”

      “我之前给你发消息,你也没回。”刘志驽也小声说,“我让老黄去找你,你也没回。你为什么不回。”

      如果刘适择用力抽手,肯定能抽出来,但他不想跟刘志驽在宴会厅推推搡搡。对于今晚的主题,他已经有了一个猜测,然而这个猜测太无厘头,太可怕,只是在他脑海中转了一下,就被他立刻抹消。

      “我回什么,你找我也没什么事啊。我哪有时间陪你闲聊。”

      “不管。”刘志驽说,“现在你跟我过来。”

      见主角迟迟不上场,宴会厅里开始隐隐喧闹。刘适择顾不得别人的眼光,一秒推翻了自己之前的论断,重重地推开刘志驽。刘志驽差点撞倒一张椅子,幸好他及时反手扶住椅背,站直身子,整理一下西装外套,三步两步跳上了舞台。

      “谢谢大家今天赏光。”刘志驽朝台下的来宾说,“因为我的原因,这件事办了又办,让大家惦记了。”

      人群中有人说:“没事!好事多磨!”

      全场哈哈大笑,刘志驽也应景地笑了笑,说:“确实,应该说是这样。如果不是这么折腾一次。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做的是什么。首先,我得告诉大家一句,今天女方拒绝上台。”

      宴会厅里发出疑问的声音,刘适择感到血液冲上了他的脸颊。他想转头就走,目光却被刘志驽牢牢地吸引住。刘志驽朝他扬了扬手中的一张纸,刚要读,舞台下一个人提声说:“你在干什么”

      舞台边一道灯光打过去,是穿着黑底暗红唐装的刘老板。他脸上每一条皱纹都满溢着冰冷的怒气。刘适择本能地想过去扶着他,稍一迟疑,刘老板一步一步颤巍巍地走向刘志驽,又沉声说了一遍:“你在干什么?”

      刘志驽一拍手,说:“没什么。爸,你不是说你不来吗?”

      “我不来,就看着你胡闹?你要干什么?”

      刘老板忽然注意到刘志驽手里的纸,一把夺过来,一目十行地看,越看越是震怒,纸在他手里簌簌地发抖。刘志驽笑一笑,说:“爸……”

      “我不同意,我不同意!”刘老板愤怒地说,“我告诉过你,我不同意!”

      刘志驽耸耸肩,说:“是啊,爸,我知道。反正我也没做过啥让你同意的事儿。别在这个时候强调这个了呗。”

      刘老板慢慢转过身,望着宴会厅里满满的人。二舅和三姑神情各有各的精彩,诺诺伸手抓过一把开心果,一个一个剥开。其他人的五官淹没在距离和光线里。是他前半生里每一个旁观过的人。

      刘适择靠墙而立,毫无窒碍地望着刘老板脸上失措的神情。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从他舌尖漫开。他仿佛能品尝到刘老板心头的苦楚。他叫了这位老人几乎二十年的“爸爸”,生恩不如养恩,虽然刘老板的亲生子永远是舞台中央的刘志驽,虽然刘老板曾经为了刘志驽的未来牺牲了他的梦想,然而终究是刘老板将他养大,让他上学,将他和KTV的浑水有意无意地隔开。

      刘适择舔舔嘴唇,低下头,嘴角不禁露出一丝笑。苦涩的余味是回甘,而此刻他感到的是释然。

      就算每个人都为了他的孩子牺牲,他的孩子也不会顾及他分毫,而是站在台上维护刘老板眼中不值一提的另一个养子。

      这叫什么,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还是……求不得?

      刘志驽从一个伴郎手中拿过话筒,说:“我想告诉大家,我有喜欢的人了。我爹不让我喜欢这个人,但我改不了。我始终欠他一个婚礼。他就是我这场婚礼没有出现的主角。”

      刘老板深呼吸两次,再开口,声音已变得平静。

      “我知道了。管不了你,是不是?不管我说啥,你就没有听的时候,是不是?”

      刘志驽笑了笑,说:“爸,你别拦我。我知道你说话有道理,不是嘲讽啊,是真事。你这辈子经历的事我根本想象不到。你们老一辈走过的路,比我们吃过的盐都多。我应该听你的,我知道。但是吧……”

      他垂下头,从刘老板手中拿过白纸,说:“我今年二十三岁,各位亲朋好友,来宾,现场的观众们,大家都有二十三岁的时候。在这个年纪,我就想做一点事,爱一个人,走一些弯路。再说不走弯路,我的人生又是什么康庄大道呢。”

      刘老板嘴角的一条肌肉抽搐着,忽然间和刘适择的目光对视了。他朝刘适择走出一步,又停下来,缓缓转过身,说:“孩子,你这次要公布的结婚对象到底是谁?”

      “没有这个人。”刘志驽非常坦然地说,“我要等一个人。本想说,等到这个人同意为止,但这个人告诉我,他永远不会同意。所以我没有结婚对象。让大家失望了。”

      宴会厅里没有人说话,只有电器运转的声音。刘志驽拿起白纸,一抖,将白纸抖得直挺挺,说:“这是我的宣言,读给大家听。这宣言经过名牌大学新闻系高材生润色,要是写得不好,那就是她不行。”

      有人格地笑了一声。是个女人,听声音有些耳熟,但刘适择想不起自己在什么地方听到过这个中年女人的声音。

      这笑声后再无人发声,刘老板扶着一把椅子,缓缓坐下。刘志驽朝大家难得顽皮地一笑,咳嗽一声,朗诵起来。

      “从前,有一对恋人,在他们的感情还没有萌发之前,就已经落在一起。是两颗在平平无奇的日子里,一同生根发芽的种子。相识那天,像万物生长一样自由而散漫。抽枝散叶,向天成长,饱经磨难又顺理成章。

      在摩擦不断的日子里,没有人想过分开。是木棉和橡树,是月亮和星辰。一个人的存在是为了另一个人的安稳。我的童年,是和他一起成长的童年。他是镜子,照亮我的堕落,照亮我的成长,照亮了我自己,我就是我,不是任何可以取代的人。从来没有在我生活中共存,却一直是我的软肋。我无法想象没有你的未来。”

      读到这里,刘志驽暂时停下,深深吸了口气。礼堂里鸦雀无声,

      刘适择第一次意识到弟弟的声音很有魅力,吐字比想象中的清晰沉稳,显然为了当众宣读这个稿子煞费苦心。

      他着魔地注视着刘志驽,刘志驽重新看着稿子,说:“现在我才知道,这场折磨,是一场爱情的开始。这场误会让我们敞开心扉。我追随着他的脚步,而他试图躲开我的追逐。为了站在这里,我打败了许多情敌,

      “我站在这里,非常愚蠢无知,又充满了陌生而年轻的勇气,我要说,我爱你,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尽管你的出现不会被任何人赞许,而我的心,永远为你敞开。”

      忽冷忽热的感觉传遍刘适择全身。他一定是快要疯了,快要死了,才会出现这么可怕的幻觉。

      刘志驽放下稿子,在一片窃窃私语中看着刘老板。刘老板已经不是脸黑如锅底,是时刻都要心肌梗塞。

      “你是要气死我啊。”刘老板颤颤巍巍地说,“你是要气死我啊!”

      刘志驽松开稿子,两张纸轻飘飘地落在舞台上。

      “爸爸,我的前半生很差,一点让你骄傲的地方都没有,幸好我哥哥还是挺争气的,没让你太丢脸。我觉得很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我妈,对不起奶奶,我也想好好学习,可是我对学习就是不感兴趣;后来我想,我要在绥吉做一番事业,养你们所有人的老。我非常尊敬你,但我不能永远过着你为我计划的人生。”

      片刻的寂静后,是掌声。先是零星的掌声,随后是一小片掌声。其他人都寂静无声,显得掌声越发突兀,刘适择隔着插花看过去,鼓掌的是伴郎团。

      刘志驽在掌声中再次直直地看过来,和刘适择隔着整个大厅对视了。

      他缓缓露出了欣慰的微笑,转开视线,说:“今天把大家召集在一起,并不是为了气死我亲爱的老爹,而是希望亲朋好友都来见证我的幸福。我现在非常开心,非常高兴,因为我找到了今生的挚爱,还有什么事能比找到这个人更开心呢?”

      刘老板一把抄过备用的麦克风,在他愤怒的颤抖中,麦克风里不断发出瑟瑟的响声。他代表婚宴礼堂里所有吃瓜群众向刘志驽提问:“你现在说清楚,那个人到底是谁!”

      “是和我一起给你养老的人。”刘志驽回答。

      这次的掌声响亮得多。就连服务生都忍不住笑了。与会嘉宾则大为振奋。普通的婚礼他们真是参加够了,就要这么一份特别的邀请,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尽管有些人在心中暗暗奇怪,没见到刘家的大儿子,也没见到刘志驽以前的小对象,但是年轻男女的那点事,实在是别人想不到的。可能今天俩人还爱得如胶似漆,明天就形同陌路。这都是说不准的事。更何况刘家的KTV生意,小姑娘看不上也正常。

      刘志驽在掌声中说:“大家都好好吃吧!我要去敬酒了。”

      礼堂里不知是谁大叫一声:“我们要看新娘子!”

      刘志驽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挥挥手,说:“他要保持神秘,是不会现身的,但他本人就在现场,你们对他的祝福,他都能听到哦!”

      刘适择待不下去了,再待下去,他担心众人的安可会把他轰上台。他向后门慢慢走去,脚下发软,太阳穴里像是有两个小小的风火轮。迎宾小姐看他的样子,担心他吐在地毯上,急忙把他带到门口,把门开个小缝让他离开。

      刘适择站在门口,最后回望了一眼刘志驽,刘志也在看着他,尽管他再次迅速转开视线,刘适择仍然感受到了视线里的热情。

      没有出场的主角主持了一场属于他的婚礼。刘适择始终不敢相信,这种含糊其辞的表白居然得到了祝福。

      刘适择回到刘志驽为他定的房间里,草草洗了个澡,一头倒在床上昏睡过去。宴会厅的笑声似乎传上来,也可能是他的幻觉。白酒翻起后劲,沉稳地镇着他,或许是酒精,或许是激动,他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他在高中的课堂上,面对着一张考试卷子,他心里知道这是一次非常重要的模拟考试,眼看周围的人都俯在桌上刷刷地写,他却看不清卷子上的字,漫长的题目一直写到卷子的背面。刘适择将卷子翻回来,老师忽然走到他旁边,低声说:你弟弟丢了。

      刘适择和老师请了假,从考场冲出去找刘志驽。大街两边是摆得满满的摊位,街上人潮汹涌,都是赶集的人,这些人没有发出声音。他在这群人中挤来挤去地走,每次看到一个小孩,都要定睛打量。他在寻找身为小孩的刘志驽。而他笃信自己能够认出来。

      这条街满是无关的路人,阻碍着他的视线,阻碍着他的寻找。他本想去警察局,站在门口又退缩了。他害怕警察局里的灯光,而且他心里知道刘志驽不在里面。

      挂念着考试卷,刘适择奔跑起来,踩过冰冷滑溜的砖,脚腕没进深深的雪里,从小腿往下都一片冰冷。卖风车的摊位前蹲着一个穿褐色棉毛裤的小孩,小孩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回头看着他。

      刘适择说:“我来接你了。”

      小孩志驽站起来,说:“大哥哥。”

      小孩志驽扑到他怀里,抱住了他的腰,刘适择低头看着小孩头顶乌黑的发旋。他分不清这是一段记忆,还是一段梦。仿佛在漫长的前半生里确实发生过这样的事。他在找弟弟,要保护弟弟,因为保护弟弟,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

      咣当咣当的声音从梦里传到现实。刘适择昏头昏脑地起床,花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里不是上海。而是夜色深沉的绥吉。他拍亮台灯,从床头柜下拿出一次性拖鞋。趿拉着拖鞋走到不断发出响声的门口,打开,门外不出意料地站着刘志驽,对他说:“我能进来吗?”

      昏黄的台灯光里,刘志驽的脸上有一块巨大的淤青,刘适择从门口让开,说:“你脸咋了。”

      刘志驽晃进房间,坐在他的床上,晃着双腿,说:“还能咋的。咱爸这次脾气不小,我估计又有一段时间不能回家了。”

      刘适择叹了口气,关上门,靠着门站着,双手抱在胸前,说:“那也只是一段时间。你们是亲父子,什么事都好商量。”

      刘志驽笑了,随即疼得一皱眉,下意识地摸了摸脸,说:“我说的咋样。”

      刘适择长长叹了口气,闭上眼睛,眼前有无数细小的光影。

      “谁给你改的稿子,黄如琪?”

      听到刘志驽说“对呗”,他又长叹一口气:“你有毛病?还是听不懂别人说话。我告诉你不行,咱爸也说过很多次不行。是不是你的唯一乐趣就来自作对?有意思吗?”

      扑通一声,刘志驽向后倒在他的被子里,双手垫在脑后,说:“我想做。”

      刘适择睁开眼睛。他很累,但分不清肩膀上的压力究竟来自哪里。是被迫回应的负担,还是不知真相如何的纠缠。

      “你这样会毁了你自己的。”刘适择轻声说。

      “不会吧?”刘志驽很惊异地说,“我以前也干过,不还是活得好好的?”

      刘适择皱眉:“你以前干过?什么事?”

      刘志驽很无辜地说:“白晓妮啊。”

      刘适择略无语地摇头,按着眉心。正想着究竟怎么才能和刘志驽说清楚,刘志驽抢先说:“哥,我不明白,你究竟一直为什么拒绝我。你说点理由给我,别整那些虚的。到底要我做什么你才能相信,我就是喜欢你呢。”

      刘适择没有他能随时把“喜欢”二字挂在嘴边的厚脸皮,忍不住红了脸,说:“这种事还需要理由吗?”

      “不需要吗?”

      刘适择想和他好好掰扯掰扯身为兄弟的伦理,以及各自组建家庭的必要,话到嘴边说不出口。这些潜规则一样的东西,是饱含在皮肉深处的骨架,没有人能将骨架从皮肉中分离,一条条摆成清晰的图案。而他自己又是什么逻辑高手了,有什么资格指点别人的人生。

      “你没有必要这样。我是一个外人,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我喜欢。”刘志驽打断了他,“咋整,我被你整得不完全燃烧了。”

      “……什么?”

      刘志驽认真地说:“一想到你,我就头晕,头痛,软弱无力。”

      他拍了拍身边的床垫,刘适择终于迟钝地明白过来,一时不知该训斥弟弟无耻,还是继续和他分析婚礼上的行为。刘志驽倒像无法忍耐似的迅速宽衣解带,一片赤诚地坐在刘适择的被子里,拍拍床铺,说:“来啊,有什么事是不能深入沟通的呢?”

      刘适择上下打量他。刘志驽身上有很多条伤痕,加上他脸上的青紫,说是遍体鳞伤也不为过。他犹犹豫豫地问:“你不疼吗?”

      刘志驽一咋舌,双手大拇指向下一指,说:“疼哭了。”

      在这个时候还没有正经话,刘适择简直佩服他的厚脸皮。他拉过椅子坐在床对面,把脸埋在手里,长长叹息,说:“我遇到你的好朋友了。庞盛捷,你还记得吗?”

      刘志驽沉默地点点头。刘适择放下手,凝视着手背上被台灯照亮的青郁血管,说:“他怎么了?”

      刘志驽也只好拉过被子把自己包起来。“吸毒。”

      刘适择轻轻地哦了一声,说:“没看到白晓妮呢。”

      面对意料之中的沉默,他轻轻舒了口气,说:“我没看见奶奶,就算你这么胡闹,也不敢跟奶奶说吧。”

      刘志驽尴尬地笑了,向后靠着床头,说:“你想跟奶奶说吗?”

      刘适择摇头,说:“我希望奶奶永远不知道你做的傻事。但是诺诺在,估计她立刻会去找奶奶。二舅,三姑,哪个都要到奶奶那去做点文章。家里算是永无宁日了。”

      刘志驽偷窥着他的脸色,说:“你在上海,你怕什么?”

      刘适择摇头。从他对家族八卦的经验来看,任何事都能成为家族八卦的核心。同时任何八卦核心都活不过一个星期。

      刘志驽没有公开对他剖白心迹算是唯一的好事。家里本来就一团乱麻,这次更是雪上加霜。身处风暴中心,他反而有点想笑。居然能发生这种事,他还能成为这种事中的当事人。挺不错,伴随着他的名声又多了一些。

      “你和余澄霜怎么样了。”刘志驽问。

      刘适择又摇头。本来就没有深刻的感情,被刘志驽一闹,顺理成章地分开了。刘志驽嗤嗤地笑了,说:“那挺好,哥,到我身边来。”

      刘适择不禁看了一眼被子,看到弟弟的腰线,露骨地转过头:“我已经在你身边了。”

      “那也挺好。”刘志驽拍暗了台灯,“你不睡我可要睡了,这几天净挨打,可累死我了。来啊,哥,明天还有明天的事呢。”

      刘适择犹豫一阵,终于慢吞吞地爬上床。他以为刘志驽会立刻过来,没想到刘志驽只是窸窸窣窣地伸过手,炽热地握着他手腕,两人一同盯着昏黄的天花板。片刻后,刘志驽轻声说:“我不是个好人。”

      “我知道。”刘适择说。

      “我对不起太多人了。”刘志驽又说。

      “恩。”刘适择从鼻子里发出一声。

      刘志驽翻了个身,震得床垫忽悠悠地摇晃。他凝视着刘适择坚定凝望天花板的侧颜,小心翼翼地问:“你觉得我是个怎么样的人呢?哥。”

      “不是好人。”刘适择不假思索地说,听到刘志驽在他耳边的闷笑,缓缓移动眼睛,看着他。

      “所以我反而不怕辜负你了。还能有什么事比现在更难?”

      他挡住了刘志驽要说话的嘴,“我都知道,就算不知道,我也能猜得到。不用说了。我不想听。”

      刘志驽知道他说的是没有出现在宴会厅里的人,从宴会厅外经过的人,收到请柬专程来看笑话的人。即便如此,刘适择还是躺在他面前。

      湖风摇撼着农家乐的窗户,远离城市的夜空高而薄,无数星星镶嵌在紫烟罗的银河里,他们走尽了人间路,共同依偎在一片星野的笼罩下。

      “你喜不喜欢我。”刘志驽贴着他手指问。

      “不要说了。”刘适择再次轻声说。

      如果没有爱,或许可以有一个徒有其表的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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