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 ...
-
明智吾郎睁开眼，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他应该死掉了才对，在狮童正义的殿堂里，选择和认知的自己同归于尽。
既然这样，那他为什么还会活着？这里是天堂或是地狱吗？要说的话，一定是地狱吧，像他这种人，怎么还可能去天堂那种地方呢。
他看着眼前的人群，环视着四周，这里无论怎么看，都是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城市而不是什么地狱，只是自己的视线变矮了不少。
接着，他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猫。
他打不开家门，也找不到去处，就连“为什么我会变成猫”这种事也不知道能找谁去确认。
他就像是回到了最初，那段被亲戚踢来踢去最终无家可归的时光，就算死在了哪也不会有人发现，到头来他还是一个人。
既然没死，比起变成猫，他更宁愿回到过去——如果能从头再来就好了。
他想，说不定来栖晓养的那只猫能听得懂他说话，毕竟都是猫。如果能让人知道自己还没死的话，说不定……说不定……？他想不到下文。
就算最后的最后，他和怪盗团们倾吐真心，他们也不会有义务来帮自己。自己变成猫这种事，某种程度上也能算得上是耻辱了吧。
《震惊！明智侦探竟变成了一只猫！》这样的新闻头条还是免了。
他就这样继续流浪着，偶尔会有好心的孩子给他点东西吃，可那也只是偶尔。他三番五次觉得自己会在饥寒交加中死去，明明他都已经死掉过一次，现在却还要以这样的方式来折磨他，可能这就是神给他的惩罚吧。
活该啊。
他总是这样自嘲着。
那天也是一样，他只能在狭窄的屋檐下躲雨，甚至有种今天一切都要结束了的预感。
……就这样结束吧，反正他也无处可去，也再也没有像以前那样想要去证明自己的欲望了。再说了，一只猫能怎么证明自己呢。
就在他这么想着闭上眼的时候，雨忽然停了。
不，雨并没有停，他还能听得到雨声。
明智睁开眼，和你的视线对上了。
他当然是认识你的，你可是他在学校里唯一称得上是关系还不错的同学，三年来你们一直都是同班。在校外闲来无事时也会一同出去的同学，就只有你了。
他看着你你从包里翻着什么，在你准备抱起他的时候，他意识到了，你是想要救他。
“别管我……”就算说着这样的话语，你也不可能会听懂。
他被你带回了家，洗了澡后身上暖呼呼的。他看着你被雨水浸湿的后背，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又想，说不定这是他当初帮过你的回报吧。在某种意义上，这或许也算是某种交易。
明智还记得那天发生的事，他只是普通地准备从学校离开准备回家，却看见被几个趾高气扬的女生围住欺负的你，明智的视线和你对上，他无法对这种事视而不见。
当然，这并不是因为什么「正义感」，明智吾郎只是单纯地想要维持「王子大人」（/优等生）的人设罢了，所以他才救下了你。
想着这是让自己在刚入学时就获得好评的大好机会，这件事他管的还挺彻底的。至少那几个欺负人的女孩子再也没有欺负过你，至少在他在学校的时候没有。
你来向明智道谢，提出请他吃饭时，其实他还是挺开心的。无论是和同学一起去吃饭也好，还是单纯地因为帮助了谁被同学夸奖也好，对他而言都是第一次。
身为某个男人情妇的他的母亲因怀上他而被抛弃、抑郁而终。他一直在亲戚家间徘徊，没有谁会给他好脸色看，有的人甚至会拿他当出气筒，小时候他的身上总会带着伤。
“你不存在就好了”、“你没出生就好了”这就是明智幼时听过最多的话语，如果他不存在的话，她的母亲也就不会离开人世了。
谁都不需要他。
谁都不会爱他。
他就是多余的存在，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亲戚们大多住在小镇子里，那种地方传播的最快的就是流言。不仅是亲戚们，就连其他大人们都说明智是「灾星」，和他扯上关系准不会有好事，小孩子们对此事也深信不疑。
明智根本无处可去。
每当他看见其他孩子和父母其乐融融地在一起时，他都会忍不住投去羡慕的目光。
他看到其他孩子们会因为考试成绩而被家长夸奖，因此努力学习。哪怕身上还带着伤，那些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他也努力着。只要成绩好的话自己就一定会被爱，会成为被需要的孩子，小时候的他天真的那么想着。
那只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就算他考了全科满分，除了班主任会假惺惺地在课堂上夸奖他两句，也没有谁会给他好脸色看。
同学们总是玩着扮演特摄剧的游戏，说自己是正义的伙伴、是英雄。同学们还会为世界上究竟有没有圣诞老人一事吵得不可开交。
每当他们提起这些事的时候，明智都会觉得他们真可笑，无论是英雄也好还是圣诞老人也好，那当然都是不存在的。
如果英雄存在的话，为什么不来帮助他？
如果圣诞老人存在的话，为什么他什么礼物都不曾收到过？
没有、没有、没有。
明智吾郎什么都没有。
除了绝望与痛苦，他什么都不曾拥有。
……英雄也好，圣诞老人也好，他常常会想，如果那真的存在该有多好。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可以像那些孩子一样和爸爸妈妈在一起幸福的生活，过上普通的日子的话该有多好。
为什么只有他是这种出生呢？为什么只有他得不到爱，也不被任何人所需要？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
小学毕业的那天，同学们都被父母接走。去游乐园、水族馆，有的父母还会带孩子去东京玩一趟。
只有他还是独自一人，无论何时都独自一人。
并不想早点回家，在附近空荡荡的公园里转悠的明智，被附近的老婆婆叫住了。
买了太多东西，由于年迈实在没办法再自己拎回家的婆婆，请求明智帮助她将这些东西拎回家。
不是命令也不是义务，这种被寻求帮助的感觉，对他而言挺新鲜的。他答应了老婆婆，回到家后，老婆婆还请他吃了蛋糕。
“这是小明智帮助我的奖励。”
“……奖励？”
“对，因为小明智帮助了我，这份奖励是你理所应得的。”
“只要帮助了人就能得到奖励吗？”
“也不一定，但是只要帮助了人，就一定会被感谢。”
“感谢？”
“对，婆婆我今天如果没有遇见小明智的话，可能就有大麻烦了呢，这还多亏了小明智啊。”
很久之后明智才明白，这是被谁所需要的感觉。
而在这之前，他一直是不被需要的。
这种感觉会上瘾，会让他有种“这样的我才是活着的我”的错觉。
只有这样做别人才会注视他，只有这样做他才会受到注目，只有这样做他才能够证明自己是真的存在的。
那个暑假，明智总会去找老婆婆，而婆婆总会做美味的松饼给他吃。
说不定老婆婆是爱着我的吧？她是需要我的吧？——在一直都不相信自己会被爱、会被需要的明智萌生出这种念头的那段时间里，老婆婆病逝了。
老婆婆一个人生活，没有儿女，因此就连葬礼都没有举办。小镇里大人们只是一边抱怨做这事真是麻烦，一边把她的遗体埋到了后山的墓地里。
明智吾郎又变成一个人了。
他还是什么都没有。
如果自己不得到谁的承认，也不被需要的话，最后迎接自己的说不定也是这样的结局。
他还记得在老婆婆病逝的前几天，和他说了一句很深奥的话，具体是什么话，现在他也想不起来了。他只记得，那句话他明明想反驳，却无法反驳。似乎是什么人间真理，可他根本不想承认。
升上国中后，老师会围着成绩优异的明智团团转，在同学面前夸奖他，说“你们要多像明智同学学习”之类的。作为老师所喜爱的优等生，再加上关于他自身的那些传闻，明智很快就在学校里“被迫树敌”了。
他是知道的，他之所以备受老师喜爱，是因为他的成绩而不是因为他本人，这种夸奖本身就假惺惺的。要提高学校的升学率、提高自己的声誉，老师们在意的无非就是这种事罢了。
但是那又如何呢？那可是他努力才得来的成果，连这种简单的事都无法做到的其他同学又有什么资格嘲笑他呢？
那些人真是可笑，和他们这些根本做不到，只能通过讥讽来寻求心理安慰的人相比，他简直要优秀的太多太多了。
不觉得这些人就像废物一样吗？
国中三年里，他发现了，只要把自己的外表制造成优秀的孩子，就一定会获得其他人的赞美，只要说别人会感到有兴趣的话题，别人就一定会开心。自己“本身”如何，根本就不重要，也不会有人关心这一点。
他想要证明自己，为此他要让自己的外表看上去更优秀，他必须给自己一份完美的皮囊。首先要做的就是离开这种因为自己身世而对自己抱有偏见的小地方。
明智努力地以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东京的某精英学校，也拿到了奖学金。他终于和亲戚撇开关系，可以变成「完美的自己」了。
救下你的那件事，对他而言只是计划中的一部分。
不，甚至连计划都算不上。
明智会救你，对他而言，只是为了自己的「完美人设」罢了。
他在日比一日淡漠的日子中生活着。
像是说着无法对他人言说的「谎言」，带着「假面」微笑着。
为了活着，明智吾郎今天也在抹杀着“自己”。
作者有话说第2章 02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