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岁我依然是个万人迷》昆山之石

3、我真是个直男

　　天下的签约仪式都是这个样子的，各家的代表轮流说几句话，然后大家站在一起拍张照片，最后互相恭维几句，相视一笑，约定以后一起赚钱。

　　我从小到大不知道签过多少分文件，这不是第一份也不是最后一份，不是金额最大的一份也不是最重要的一份，外面又刮着大风雨下个不停，实在提不起兴致来，也懒得应付德国佬儿和美国佬儿，该签字的时候签字，媒体拍照片的时候勉强笑一笑，其他一概不理。

　　费宸有些无奈，但是也并不生气，仪式中间还偷偷眨着眼睛塞给了我一杯抹茶牛奶，一个人把德国佬儿和美国佬儿哄的团团转。

　　我坐在高高的台子上，看他意气风发的面对媒体发言，喝着抹茶牛奶，心情好了不少。

　　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拿费宸当兄弟，不是因为他是我所有朋友里面混的最好的那个，而是因为我知道，现在这个媒体的宠儿风流成性的金融天才费宸，还是当年那个费宸。

　　我之前说我怀念那时候的费宸，是实话，我怀念当年的费宸的时候，可能也在怀念我的当年。
　　幸运的是，现在的费宸还是当年的那个费宸，看到他，我便会觉得付出会有回报、努力会有结果——我对这个世界就总不至于太失望。

　　签约仪式当然顺利结束了，我和费宸还有小摩、德方代表一起坐在方桌上的图片，有很大可能会出现在明天科技和金融板块新闻的封面上，并引起各方起码一个星期的热议。

　　出现在新闻封面上，不管是对我还是对费宸来说，都是家常便饭，我们两家公司的公关部经理都不是东西，拿老板当不用花钱的代言人用，别人家的公关部都是拿钱砸媒体让他们撤新闻，只有我们两家的，时不时还会花钱给老板买热搜，这两个狗东西也不想想是谁给他们发工资。

　　总之，因为各种原因，我曾经很长一段时间是各种新闻板块的封面尤其是娱乐版块，尤其在我第一次进入大陆富豪排行榜前五十之后、卸任愉瑞CEO之前，不管是媒体还是普通民众，都会刻意忽略我已经去世了的夫人和女儿，把我想象成一个有车有房没爹没娘的钻石王老五。

　　我兄弟费宸名声鹊起之后，我才终于脱离了天天上头条的生活，而变成了两天一次。

　　那段时间，娱乐版块的头条往往一天是我，一天是我兄弟。

　　为此，我还曾经咨询过我兄弟，我实在不知道一个像我这样三十岁就进入老年养生生活的人，媒体是怎么能每天都给我找到一个新的一夜情对象的——其实我更想问的是，我难道长着一张渣男脸吗，怎么每次都说A跟我夜会酒店、B跟我共度良宵，而从来没有媒体说我找了谁谁谁当女朋友。

　　我还记得我问费宸这个问题的时候，我们正在一家会所打桌球，他帅气的弯腰一杆把球打入洞内，回头朝我笑了笑，说我有一双桃花眼，又有两片极薄的唇，即使额头方方的，又戴着一副掩人耳目的金框眼镜，看起来也还是一个永远都在辜负别人的衣冠禽兽。

　　可长相是老天给的，我在心里否认了费宸的说法。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的，当时我并没有在口头上否定费宸的说法。
　　唉，费宸毕竟是我唯一的一个兄弟了，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签约仪式结束之后，宸光证券的经理们挡住媒体，我拒绝了费宸共同用餐的邀请，和明迅一起去了地下停车场。

　　不是我不给我兄弟面子，实在是今天这雨下个没完，仅仅是一杯抹茶牛奶不足以支撑我在外面呆一整天，并且我到了现在这个年纪和地位上，也没有应酬的心思了，与其在饭桌上打翻德国佬儿和美国佬儿敬的酒，还不如直接拒绝跟他们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要不是我女儿瑞睿在这座城市上学上班，退休之后我指不定就回山西老家去了，我实在不太吃的住这里的台风和梅雨。

　　司机老张在前面开车，我和明迅坐在后排，老张问我去哪，我想了想报了瑜瑞总部附近一家咖啡馆的名字。

　　没退休之前，下雨天出门上班，我总会去那里喝一杯咖啡，退休做了董事长之后，就很少去了。

　　那是一家猫咖，养着一只很肥很肥的橘猫，叫做小耳朵，我很喜欢它，有事儿没事儿经常去看看它。

　　明迅说要去公司财务部门看看，我让老张把他送到公司大楼停车场。

　　今天台风董事长发话居家办公，大半的人都不用来公司上班，停车场于是很空，我坐在车里看着车窗外有些黑的大片空间，忽然想起我妻子还在世的那几年，我加班的时候，她偶尔会开着车来接我，晚上十一二点的停车场这样空落落的，我一出电梯，就能看到她常开的那一辆红色奥迪。

　　唉，多少年了过去了。

　　刮台风的时候，哪家店的生意都不会太好，猫咖也不例外，我推门走了进去，座位都空荡荡的，侍者也不见踪影。

　　我皱了皱眉，顺着过道走到收款台，竟然还是没有见到人。我的心情开始变差，感觉很扫兴，转身打算离开。

　　就在这时候，里面的猫舍里忽然传出一声凄厉的猫叫，之后是一个男声惊呼，就像是谁不知轻重惹了一只坏脾气的猫仔子，被狠狠地挠了一下一样。

　　我停住了脚步，忍不住回头，叫的那么可怜的猫…不是小耳朵吧？

　　至于被抓的人，我才不管他是谁呢。

　　我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去猫房看看，虽然我一向不喜欢小动物，但是小耳朵是个例外，那只橘猫招人疼。

　　然而我还没有走进猫房的门，就被一个从里面冲出来的身影撞得一个踉跄。

　　我心中的烦躁瞬间又上升了一个等级，我强忍着打人的冲动看过去…

　　嚯哦，真是赶巧了，竟然是一个我认识的人，易嘉石。

　　易嘉石像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了，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两颗招子里都噙着水，滴溜溜很软很好欺负的样子，偏他今天又穿着白衬衫牛仔裤，清纯的像个高中生。

　　怎么办，我更想打人了。

　　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易嘉石可能不记得我这个有一面之缘的前女友的父亲了？

　　事实是，他明显认出了我，惊讶地后退了几步，水灵灵的一对大眼睛里，带着深深的惶恐不安与愧疚。

　　咦，他这种人竟然也会觉得愧疚。

　　必须得承认，当初我第一次见到易嘉石的时候，对他的印象其实很不错。

　　虽然我是一个慈父，但是为了女儿的安全与自由，我很少会去给我女儿瑞睿开家长会，也不会到她学校去找她，毕竟作为当过一段时间华国富豪排行榜第一的傅瑜的女儿，她在享受某些普通人享受不到的资源的同时，也难免要承担一些压力。

　　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我唯一一次在公立学校的校园里见到我女儿，我女儿和一个干净的大男孩坐在一张长椅子上，吃着同一根糖葫芦。

　　我刚在我的母校、以后也会成为我女儿母校的最大的大讲堂里做了一场演讲，出门就看到我养了十几年的大白菜和一头眉清目秀的猪仔坐在一起分食一串廉价的糖葫芦，看起来还挺开心的。

　　我看到了瑞睿，瑞睿也看到了我，她站起来冲我挥手，嘴里还咬着一枚红红的山楂。

　　那场景真是令人感动，在我正在纠结我要不要当街认下女儿的时候，我女儿毫不犹豫地对我招手。

　　我想起我年轻的时候，也曾和萱妍的姑娘一起坐在这所学校的长椅上，看春花明媚，听夏蝉萧萧，于是对那头眉清目秀的猪仔的抗拒小了一点。

　　我于是笑笑走过去跟瑞睿说话，完美的扮演了一个儒雅睿智又开明的家长。

　　瑞睿向我介绍易嘉石，说那是她男朋友，易嘉石站着笑得局促，红着脸叫我叔叔。

　　唉，真是一段孽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