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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三十章 ...

  •   “想要吃馒头吗?”

      阿粟歪着头,头上两个蝴蝶髻凭空多了几分俏皮。她放下纸人,从怀里掏出半个馒头蹲下,视线与趴在地上数蚂蚁的贺公子齐平。

      “嗯!”贺公子吞咽着口水,半张着嘴巴,伸手就要抢。

      阿粟垫着脚站起,把手举得高高。

      “你好好藏起来,等人过来找你还有更多馒头。”

      贺公子只顾着抢馒头,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阿粟叹了口气,把馒头扔给他,“赶紧躲起来,我找到你要抢的哦!”

      话音落地,贺公子拼命把馒头往嘴里塞,四肢并用跑了起来,边跑还十分警惕回头看阿粟。

      阿粟等贺公子宛如一条老狗消失在阴影里,闭着眼睛,发出了一声又长又尖的嚎叫,不多时,从墙角里溜出一队小耗子,白的灰的黑的,排列整整齐齐,站在阿粟姑娘面前探头探脑,发出吱吱的叫声。

      “这个太胖,这个太瘦。”
      阿粟挑肥拣瘦把耗子一只一只拎着尾巴起来打量,终于挑出一只肥瘦正好,毛色油亮的灰耗子。

      她又从袖子里取出一枚红亮的果子,递给那只灰耗子。

      灰耗子闻了闻,抱在怀里大口啃了起来。

      “易容果,妾就剩这么一枚了,你可千万别露馅啊。”

      阿粟摸了摸耗子柔顺的背毛,灰耗子抖了抖,像是喝醉一样原地转圈,似乎咬着自己光秃秃的尾巴不放。其他耗子见状,纷纷四散而逃,一阵浓烟过后抓耳挠腮吸溜着鼻子的黑总管蹲在阿粟面前。

      “站起来,在山脚下找找黄鼠狼的踪迹,找到了就传话一句。掌院要见他们,半山腰甘露亭,亥时三刻见。”

      灰老鼠变作的黑总管站起来走了两步,适应了自己腿脚,越走越又模样,快走出月洞门时,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给阿粟跪下磕了个头。

      阿粟脚步匆匆,抬头望了一眼月牙,已经戌正了,她得抓紧时间了。

      按照那不安分的秃驴所说,他是从正门旁的瀑布落下进入了不死城。也就是说进入不死城的路不是只有马槽一条。

      瀑布落下几道白练,阿粟深呼吸,闻到了青苔和水汽。她下意识想摸摸脖颈上的坠子,好让自己多些胆气,摸了个空才想起给了和尚带下去。

      “若是坠子有个差池,妾定然将尔开膛剖腹,取尔心肝!”

      阿粟把脑海里小米和陆英的身影丢到一边,纵身一跃,朝着深不见底的水潭跳了下去。
      八月,水潭里的水冰冷刺骨。

      空心打了个喷嚏,怀里揣着半壶水晃荡的葫芦和几块妖银,顺着高低起伏的黑色石头,朝着马槽出口赶去。

      他自己小算盘打的利索,带着银子和水出去,一则未必自己再下来冒险,二则有了孟清许与阿粟两个强援腰杆硬,三则就算有个三长两短,自己趁乱逃跑的可能总比独自一人的机会大。

      他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笑容,一只手抱着葫芦,另一只手想要撑开马槽门如雾如霜,厚重黏腻的出口。

      硬的,结实的。空心脸色刷一下变绿,而后变成了惨白。

      “怎,怎么回事,老孟,老孟,你听见吗,快来救我!”空心撕心裂肺的喊叫声。

      孟清许当然听不见。

      两头猪妖看似笨重,实则灵活的很,孟清许手持桃木剑剑锋凌厉,竟然只打了一个平手。孟清许抬眼,空中挂着的一轮月牙已然变成血月,书院里妖气冲天,居然无人出来看个究竟。

      想到此处,孟清许也没了顾忌,从袖中抖出几张雷符。

      “哦,区区几张符,就想奈何猪大猪二?”黑总管稳稳站在圈外,居然打了个哈欠,对着孟清许似笑非笑。

      孟清许目如两点寒星,将手里的雷符一抖,数道天雷落在符上,他手腕一翻,符咒在剑锋上一擦,桃木剑上笼罩起一团团雪亮的闪电,耀眼夺目。

      “玉京山纯阳弟子,从来不低估对手,这位仁兄,也请不要低估清许,出招罢!”

      身如燕,急如雨,孟清许掠过猪大猪二,朝着黑总管所在一剑封喉!

      书院里刮起了妖风,拍打着竹屋的窗子梆梆响,陆英咽着口水点着油灯,垫着脚在掌院书房里翻找着什么。之前几句话就让阿粟姑娘欣喜不已,要是找到个来往书信,阿粟姑娘不得对自己另眼相看?

      从来胆小怕事的他,第一次无所畏惧,与同窗换了值班,溜进掌院的书房。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书房里和寻常一场,多得是墙上名人字画,书信倒有几封京里的来信。陆英拆开一封写着吾师道启的书信,刚刚展开脆薄的信纸对着油灯。

      “大胆!”

      身后一声断喝,从阴影深处颤巍巍走来的人,真是掌院涂人表本人!

      陆英手指颤抖,慌手慌脚想把信纸塞回信封,试了两三次才成功。咚一声,他的头磕在了地上,“学,学生只是不小心沾湿了信封,想看看内里有无污损,绝无偷窥之心——”

      “真的么?”涂掌院腿脚不好,平日里倔强,不愿人扶不愿拄杖,今日居然撑着拐杖,一步一步走到陆英身边,枯瘦的手指抓着陆英的下巴抬了起来。

      “你或许是好奇,或许是受人指使,可这又有什么关心呢,过了今夜,老夫就是这天地的主宰,风来雨去,老夫说了算!”

      涂掌院的声音不大,但陆英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在颤抖,偷眼望去,涂掌院的双目血一样的红,脸上的皱纹因为大笑拉扯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

      下巴越来越痛,陆英痛的哼哼,被迫张开了嘴巴。涂掌院出手如电,硬生生将陆英的舌头拔了下来。
      “唔——唔——啊——”血流进喉咙,陆英满头冷汗,捂着嘴巴在地上打滚。涂人表嘿嘿笑了两声,把刚拔下来的舌头拎在手上,嘴一歪咯吱咯吱嚼了起来。

      “口条不错。”涂人表踩住原地打滚陆英的手,用拐杖狠狠戳了上去。

      “说不得,写不得,就算你知道什么,这辈子也别想告诉别人!”

      “啊——”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从风雨楼内响起。

      “怎么好好的就宵禁了呢?”

      “就是,别是走水了没告诉我们吧。”

      “我看不像,你看这天黑漆漆的,连月亮都看不见,哪里来的火光。”

      书生们人心惶惶,各个都没有进房睡觉的意思,而是站在天井里纳凉聊天。

      黄丹有些不安,站在门口张望了一会子。同住的陆英迟迟不归,他有些担心。

      “我方才听见风雨楼那边有人惨叫,别是谁不当心摔伤出了意外吧?”

      “点心,什么点心?”闭眼张口打呼的顾蒲芹猛然惊醒,四处张望发现没有点心,有些失望的擦着嘴边的口水,躺回了竹榻。

      “哎,这天怎么这么热啊。”

      扑通一声,外面有人扔了个东西进来。

      有胆子大的上前看了看,发现是浑身血污说不出话来的陆英。

      “啊,陆英,你怎么这样了?”

      “陆英窃了掌院书房太子手迹,若是寻不回来,别说读书考举了,咱们一书院的人都得陪葬,大家都是朝夕相处的,好好劝劝他吧。”

      门外凉凉的声音说完,吱呀一声重新关上了门,又有清脆的碰撞声,像是落了锁。

      顾蒲芹第一个冲到陆英跟前,拼了命晃陆英的领子。

      “姓陆的,你是不是疯啦,快把东西交出来,要不然咱们都得死!”想来标榜自己风流不下流的顾蒲芹,怕的声音都在抖。

      陆英在剧烈的摇晃下,睁开了眼睛,咧嘴一笑,牙齿被染的血红一片。

      “嗬——嗬——咳咳”

      “他不说,不说就打呀,打两下就说了,天亮了掌院报官怎么办,书院里出了贼,咱们仕途前程还要不要。”

      平日里捧着书本子念酸诗的书生们,红着眼睛把陆英团团围住。雨点般的拳头落在他身上,陆英仰着头,咧着嘴,像是毫无痛处,“啊——丝——咕——噜”他喉咙里发出的声音,被书生们的群情激愤掩盖了,无人在意,无人听见。

      黄丹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后背上密密麻麻的冷汗,却是不敢上前阻止。

      嘴里喷火的黑狗在边界走走停停,把那些猫在洞里不愿意出工活死人往外赶,咬一口,用巴掌拍一下,再没有胆子肥的赖着不走。

      空心和尚尽力把自己缩成最小,塞在狭小的石头缝里。新长出的胡须和头发撩的腮边作痒,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原本要离开的黑狗突然回头,抽搐着鼻子靠近空心的藏身之处。

      空心捂着口鼻,死死闭着眼睛。听着狗鼻子的吸气声在自己脖子后盘旋,心砰砰跳的离开。

      “阿嚏——”黑狗打了一个喷嚏,伸了个懒腰居然走开了。

      “是了,我身上还有那疯子的血。”空心低头闻了闻自己约等于不着寸缕的破衣衫,心头一片庆幸。

      他趁狗不备,爬上了黑石头,朝着西边走。

      “狡兔三窟,那耗子精说这窝是她娘的,那就肯定不止一个出口!”

      空心随手摸了一把脸,空空肚肠已经发挥不了作用,只能靠自己聪明的脑筋了。说走就走,他连滚待爬朝着反方向走去,穿过一片黑色的淤泥,一座残破看不出形状的桥,桥上模模糊糊能看出报恩两个字。

      “耗子精他妈,还真是对妖王一往情深呐。”空心摸着自己的尖下巴,思忖着,盘算着。

      路的尽头是无穷无尽的黑色山崖,一眼望不到顶。却是没有什么甬道或者房屋,换句话说,连个耗子洞都没有。

      空心愤怒又失望,现在再回去,恐怕要么逼着爬白骨塔,要么干脆就是黑狗的宵夜了。
      他绝望之下靠着石壁坐下,从怀里又掏出纸人,有气无力念叨着。

      “老孟,老孟,我是空心,快来帮我啊,我走投无路——”砰一声,空心向后仰的后脑勺碰到了石壁,意外发出了空响。

      有门!

      空心一个机灵,连滚带爬坐了起来,喘着气在石壁上摸索着。原来黑色石壁上嵌了刷成黑色的木门。空心用尽力气敲了三下门,大喝一声。

      “有人吗?”

      没有回音。

      他咽了一口口水,用力推门,吱呀吱呀,门被打开了。里面石壁上血红一片,空心吓了一大跳,正准备掉头就跑,突然闻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伸出手指,用指甲剐蹭了点粉末放在鼻尖,换来一脸无可奈何。

      “特么居然是油漆,谁家的狗屁主意,漆漆漆你妹啊!”

      通道笔直,周围寒气袭人,空心用力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跟着自己的脚步声往更深处去了。

      抬头是一间四四方方的屋子,石质的桌椅家具,看不出什么名堂,倒是墙壁上模糊刻了好些字迹。

      空心从怀里扒拉出了火折子,勉强看清了几个。

      什么不忘初心方得始终,还有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后面居然又跟了一句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摸着自己毛茸茸的头皮,空心觉着这屋主人生前定是个啰嗦且好为人师的家伙。

      再往里,似乎有人说话。

      空心把耳朵贴了上去,屏住呼吸。

      “老王八,你说老夫是不是命好?人妖混血,原本应该被处死,偏偏那年小叔叔,你们的妖王大人继位,宣布人妖可以通婚,老夫就活下来了;等妖王失踪倒台,天庭清算,无数妖奴化为灰烬,老夫毫无妖法,这就又度过一劫;等你们这些旧臣想要召回妖王魂魄,我,是唯一活着的血亲,你们选择了我。”

      空心掏了掏耳朵,有些不明所以,从门缝里偷偷看去,有过一面之缘的掌院正踩着被捆在坑里男子的脸。

      “结果呢,妖王没有找回来,老夫却可以继承这许多妖力,成为新妖王,哈哈哈哈,妖也要信命!”

      坑里男子咳嗽了几声,眼皮肿胀,眼睛眯成了一条小缝。

      “未必。”

      “意外,老夫能有什么意外,老不死的,老夫给你点颜色瞧瞧!”

      空心太专注了,未注意到这木门只是虚掩,一下子跌进了屋里。

      “你怎么会在这里!”

      涂人表用拐杖将地面敲的梆梆响,坑里男子脸上的喜悦却是一闪而逝,快的让人差一点就错过。

      空心挤出一个干笑,“走,走错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几章布下的线索,本章开始一点点抽回来啦,今天更新时间不算晚,温渣被自己的勤奋感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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