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跳蛙》陈十年

7、各自知

　　和陈郢的往事，一直是初星心里的一根刺。
　　如今得到了一句没关系，如释重负。
　　尽管陈郢或许是出于善良，或许是出于反正这个人以后不会再见的想法，无论如何，他说，没关系。
　　那就可以了。初星想。
　　陈郢是来参加活动的，等活动结束，估计就会离开，往后，就是后会无期了吧。
　　初星自嘲地笑笑，从包里找出钥匙，开门。按开墙上的灯，入眼是满目的凄清，他打开冰箱门，把买的食材按类放好，最下面还有一罐啤酒。他想了想，还是拿了起来。
　　食指勾住拉环，用力拉开，猛灌一口，呛到嗓子眼。罐子壁上有一层水珠，拿出冰箱之后开始化成大的水滴，顺着他的手往下流。
　　初星三两口喝完啤酒，一个完美的抛物线扔入垃圾桶。
　　明天，是个阴天。

　　初星今天是上午的班，所以要早起，开了店门做好准备工作，陆陆续续迎来了一些客人。
　　杜识非口中的那个对他有意思的女生也来了。
　　今天是一个人来的。
　　杜识非说，她是对他有意思。初星却看不出，他只觉得她的眼神里莫名其妙地带了些兴奋，又有些意味深长。她总是把目光放在初星身上，初星有些不自在，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借过她的钱没还，还是比较大数额的那种。
　　可是他绞尽脑汁，也没想起来认识这个人。
　　算了。
　　初星叹了口气，端了咖啡过去，“您好，你的咖啡。”
　　她幽幽地看他，然后打开手机，放起了歌。
　　“快乐的一只小青蛙，啦啦啦啦啦啦啦……”
　　这歌成功引人注目，店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女生，女生仿若不觉，坦然就着这个bgm喝咖啡。
　　初星扶额，这首歌对他来说，有那么一点点的特殊意义。
　　当年，和陈郢合唱过。
　　额，难不成是陈郢的粉丝，认出了他？
　　当年那件事，的确是有无数的陈郢粉丝敌视他，甚至于网络暴力什么的，都是常事。
　　初星仿佛知道了些什么，但是不动声色，像对待平常的客人那样待她。
　　之后的日子，那女生常来，也杜识非都眼熟了她，还打趣她追初星追得很有毅力。初星但笑不语，她不趁机泼他硫酸就不错了。
　　直到冬天，一个雪天，按说是没生意的，那个女生来了。
　　不巧，店里停电了。
　　初星只好问她要不要先走，可以给补偿，走过去，却发现窗户玻璃上的十七岁第一韩信和单枪匹马沉吟。
　　那是，他和陈郢的开始。
　　初星微微动容，她说，初心，你好。
　　初星在心里叹了口气，居然，是他的粉丝吗？
　　谢谢。
　　除了这句话，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 他是这样的词穷，对于她们的辜负。
　　女生说，祝你前程似锦。
　　以前很多很美好的小姑娘，在脱粉的时候，都会说一句，祝你前程似锦。
　　初星心里像是打翻了一个夏夜的星空，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这种感觉。

　　女生说完就走了，初星把店里打理好，跟杜识非说了停电这件事，得到指示可以提早回家。
　　天儿真冷，初星从店里出来，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两手合在一起吹了口气，搓了搓。
　　这种天气，就适合火锅，暖暖心。初星没有带伞的习惯，所以，落了一肩膀的雪。在超市门口拍掉肩上头上的雪，有些细碎的雪调皮地跳进了他的衣服里，冻的他一个哆嗦。
　　买了满满一袋子涮火锅用的食材，付了钱，走出超市。
　　一想到等会儿就能吃上热乎的火锅，初星心情好了不少，哼起了歌。
　　“哦，还是那个地点那条街……”
　　抬眼就看见了陈郢。
　　初星眨了眨眼睛，怀疑是自己的幻觉，按理说，陈郢这个时候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可是他实实在在地在那里，跟初星隔了一块玻璃，居然还穿了个单衣。
　　初星抬头看店名，肯德基，皱了皱眉，转身，关他什么事，他们应该桥归桥路归路。
　　可是大冬天穿个单衣出来吃肯德基，是疯了吗？
　　顿了顿，叹了口气，还是再次转身，推开玻璃门，径自朝陈郢走过去。
　　“嗨，好巧啊。”尴尬的开场白。
　　陈郢抬头看初星，眼神里很讶异，他手里还拿着一个啃了一口的汉堡，“你也在这里啊。”
　　初星叹气，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子上，坐下。“我在外面看到像你，没想到真的是你，你怎么穿这么少，不冷吗？”
　　陈郢啃了一口汉堡，摇摇头，含糊不清地说:“有空调，不冷。”
　　初星扶额，“你走出来的时候不冷？”
　　陈郢看上去有点尴尬，“我出来丢垃圾，忘记带钥匙了。”
　　初星看着陈郢吃完汉堡，又吃完鸡肉卷，考虑了一下，发出邀请，“那个，陈郢。”陈郢看他，“你这样也不行，如果你不介意，今天先去我家吧，我晚上吃火锅。”
　　陈郢摇头，拒绝，“没关系，我等会儿去找房东就可以了。”
　　初星皱眉，“就当我为了道歉请你吃火锅，可以吗？”语气里莫名带了些撒娇的意味。
　　陈郢想了想，点了点头。
　　得到肯定答案，初星眉头舒展开来，笑着把身上的羽绒服脱了下来给陈郢。 陈郢摆手拒绝，初星说:“我里面还穿了毛衣，没关系，你就不一样了，你不穿会冷死。”
　　他脱衣服的举动吸引了一些目光，陈郢不想被注视，只好尴尬地接过，穿上。
　　初星的衣服穿在陈郢身上看着像大了一个号，初星有一点点想笑，忍住了，抄起手边的袋子，对陈郢说:“你把东西打包带上，现在就走吧。”
　　陈郢愣了一下，啊了一声，然后去要了一个打包袋。
　　初星怕陈郢冻着，干脆打车回去。

　　初星抱着一大堆东西，腾不出手来掏钥匙，看了看陈郢，侧过身，“我钥匙在你口袋里，你拿出来帮我开一下门，可以吗？”
　　陈郢哦了一声，连忙找出钥匙开了门。两个人进了门，初星让陈郢穿他的拖鞋，自己穿着袜子踩在地板上，先把东西放在地板上，找到空调遥控器，开了空调。这会儿还不是很晚，初星打开灯，去柜子里找了一双备用拖鞋穿上，然后把食材放到客厅的桌子上。
　　陈郢站在一边，颇有些不知所措。初星下巴指了指沙发，“坐，你等一下哈。”
　　陈郢拘束地坐下，初星找出锅，洗了，然后把菜也洗了，用盘子装着，摆好在桌子上。
　　把锅插上电，等汤烧开，然后下食材进去，熟了再捞出来就能吃了。
　　在等水开的过程中，初星又去衣柜里找了件外套套上。
　　初星递给陈郢碗和筷子，然后拿起盘子准备下蔬菜，“不要紧张，我现在是真心单纯请你吃个火锅。你知道的，我现在不直播了。”说完这句话自嘲地笑笑。
　　陈郢摇摇头，没有说话。
　　初星自顾自地说:“我那个时候太不懂事了，毕竟太小了。”说完又觉得不对，“也不是年纪的问题，就是自己思想上走岔了路。想想都觉得很羞愧，我真的对不起你啊。”
　　陈郢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干脆沉默，初星又接着说:“我再次向你道歉，白菜熟了，你吃吧。”
　　陈郢夹了一筷子白菜，“我已经说了，没关系。”
　　初星朝他笑了笑，又下了一些牛肉进去。
　　一顿意料之外的火锅，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初星其实有点紧张，否则他也不会下菜得时候把筷子掉了。但陈郢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初星的紧张，只是低头吃菜。
　　因为比较辣，陈郢吃得直呼气，初星把旁边的卫生纸递过去，然后给陈郢接了杯温水。
　　陈郢接过水，说了声谢谢。
　　两个人吃完火锅，天色已经暗下来，初星收拾残局。洗了碗洗了锅，收了碗，收了锅，陈郢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初星搞定一切，看了看窗外，雪还在下，依旧很冷。初星想了想，跟陈郢说:“要不你今天先住我家吧。”
　　陈郢面露尴尬，初星想缓解尴尬，说:“反正我们大床房也睡过了。”
　　陈郢考虑了一下，同意了。
　　大床房是当时面基的时候，两个人住酒店，睡一张床。但是此一时彼一时，身份关系不同，心思也不同了。
　　所以最后还是初星把床让给了陈郢睡，自己睡了沙发。
　　初星一米八的个子睡沙发，伸展不开是肯定的，加上心里不平静，所以晚上翻来覆去醒了好几次。早上更是六点就醒了，看了看时间，干脆玩了会儿手机，玩到七点，外面天渐亮，初星小心地起床，去外面买早餐。
　　外边雪已经停了，而且昨天的雪也融了大半，但还是冷。初星买了两份油条豆浆，回去的时候陈郢还没醒，初星又在沙发上躺了会儿。
　　等陈郢起来，早餐已经凉了，初星又拿去热了热。
　　陈郢笨拙地说谢谢。
　　初星看了看陈郢的外套，说:“你先穿我的衣服吧，正好我今天不上班，我送你回去吧。”

　　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