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要告白》唐进宝

13、周颖（2）

　　栗舟判断得出来。周颖的这种语速和口吻是有点，人际交往功能障碍性语言缺失症。

　　“你当然见过她，我们学校学神。”林优排着简白，看了看两人笑着说。

　　周颖却走向栗舟，毫无征兆的做了一连串手语，简白和林优是一个也没看懂，满脸懵逼，就是最后两下拍巴掌和两手撒花花的动作看明白了。

　　这个动作大概值得是鼓励和庆贺吧。

　　栗舟记忆被周颖的动作找回：“你就是那个……” 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去形容，就换句话问：“你真的和陈岑一个居民楼？”

　　周颖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我和他外婆家一个居民楼。我家住区县的。”

　　林优轻咳一声：“学姐，你们怎么回事。”林优也喊栗舟学姐。好像在三中这里，已经不安年龄排只按年级喊。

　　栗舟说：“陈年往事，很早以前的缘分。”

　　*

　　其实是高一那年夏天，栗舟受学校委托去语言康复中心做活动，那个时候周颖应该初二年纪吧。她坐在整个大活动室最后一排，安静，孤独。活动上，栗舟就按照事先学习的那样对大家做了个动作。
　　这个动作意思是：光明和美好时常伴随心地善良的小可爱，无论心和身体处在何种困境，请保持乐观，最孤独的时候请为自己鼓掌两下，然后就算没人陪过生日，也要自己给自己撒花花呀。

　　就是因为这个活动，现在栗舟都没改掉和人初次见面，就情不自禁两只手掌撒花花。

　　活动结束，栗舟在门口碰见陈岑。

　　之前说过，小个子栗舟跳到许修初二班上，下学期她跳的初三。但是初中的许修是和陈岑一个班的。
　　是以。
　　栗舟比许修和陈岑高一个年级；
　　陈岑和许修又比周颖、韩棹、简白和林优高一个年级。

　　当时，初三的陈岑去语言恢复中心看初二的周颖，碰见老同学开始上高一的栗舟，他并没多少诧异。倒是栗舟主动打招呼，问，你怎么来这里？

　　陈岑说，来接我的邻居。

　　哦，那会儿栗舟还不知道陈岑和周颖的关系，后来在学校里渐渐知道周颖是个很特别的女孩儿。但是栗舟那时没认真看过周颖的样貌，所以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子。

　　可是周颖却记住了栗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来教会她们做撒花花的小天使，对于孤独自闭的周颖来说她特别喜欢。

　　栗舟的眼睛阳光，还很很聪明，很会说话。

　　后来好多次，周颖都和陈岑提过这个小天使，因为她坐在屋子里的时候看见陈岑和小天使打招呼了。但是陈岑却从来没和自己说过小天使叫什么名字。仿佛在陈岑的意识里周颖不需要太多朋友，也不需要认识太多陌生人，只要有他周颖就有了很多好朋友。

　　周颖有陈岑就足够了。

　　“你别叫我天使，叫我栗舟。”栗舟说：“天使是逮着小圈圈飞来飞去的小可爱。”她不是。

　　周颖低了低眸复而抬起头，说：“你长高好多，我快不认得你了。”

　　栗舟：“嗯。”

　　从前小个子的过去一直是栗舟的沉痛，她不介意道：“刚才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问到这个问题周颖的语言障碍似乎更加严重了，竟然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只平静眼神有点焦虑地望着栗舟。

　　林优排着周颖，说：“还能有什么事情，不就是昨晚那个诡异的动物掩埋案被传开，她们都说是周颖干的呗。”

　　简白附和：“嗯！”

　　栗舟：“她们有证据吗就这样乱说。”

　　林优：“有个屁证据还不是人云亦云，找到借口就欺凌弱小。”

　　可林优终于听明白周颖和栗舟怎么认识的来龙去脉，她拍拍简白的肩膀调侃：“看见没，你和人陈岑的缘分差在这儿呢，没住一栋楼。周颖和陈岑外婆是邻居呢，陈岑去县城外婆家过暑假时经常能碰见周颖。”

　　简白睃眼林优，别乱说。林优无所谓的耸耸肩，和栗舟说他们班要集合就先走啦。

　　栗舟看过林优耳廓被藏得很隐秘的银白色耳钉，她大概知道林优喜欢什么了。便说道：“我之前在三道弯见过一家很好看的耳饰精品店，下次我再去那边买资料就帮你挑只更好看的送给你。谢谢你今天这么为周颖出头，值得敬佩。”

　　林优一向不喜别人夸赞她，因为她从小到大已经听过太多赞叹。不过栗舟的除外，她也说不上来这是什么奇怪双标，总之就是栗舟的赞美她听起来很受用。

　　林优坦然笑着说：“那就先谢谢你啦。我当然是最喜欢收集各种各样的耳饰，下次再和学神好好聊聊shopping的事，嗯？”

　　栗舟点头：“好的。”

　　“颖子，走啊。”林优冲周颖招呼。

　　周颖真的是个和别人很不一样的女生，栗舟虽然说不全到底有哪些根本上的不同，但是林优和简白好像对她挺好的，至少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排斥她。

　　栗舟看见她走路的姿势也是低着头好像快要把自己埋进空气里，不叫人发现她的存在。

　　像是卑微到了极致的梭物，也像躲在影子里的暗者，像只封藏秘密的人具。

　　栗舟眼眸微微虚起，望着她们离开的方向很久都不曾挪开视线，她看见周颖不经意间回头瞥了她一眼，栗舟警觉地勾勾唇角。她心里想。

　　周颖，你到底藏了多少心事，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对我说出秘密。栗舟五指不算收拢，指尖扎进掌心，不知疼痛。

　　“还看？人都走远了。”许修从身后站出来，额前细碎的发被汗水润湿，一双瞳孔黢黑。短袖被他掖在肩头，掀起胸前的衣服擦下巴上的汗珠，脸颊有些热红。

　　栗舟问许修：“你觉不觉得周颖刚才对我有话说。”

　　许修：“我没听见。”

　　栗舟奇怪：“那你刚才去哪儿了？”

　　许修：“你们几个女孩子说话我站在旁边做什么，去打了会儿球”

　　许修：“我的衣服呢。”

　　栗舟：“什么衣服。”

　　许修意味深长看着她。

　　栗舟一拍秀气的额头，后知后觉自责说：“我知道了。”

　　许修笑她丢三落四追着她去，问：“我的东西就这么不要紧？”

　　栗舟双掌合一，挺抱歉说：“不好意思我现在就回去给你拿。”

　　许修撂下衣服角，拽着她一齐往厕所走：“不用了，先上厕所。”

　　谁知后头有人喊：“舟舟，你的校服。”

　　万珊珊和几个女生往这边走，万珊珊小跑到许修面前，将蓝白校服递给她，“对不起啊舟舟，这么久才给你带过来。不过这衣服好像是男生的啊。还是高二年级的小学弟的吧。嘻嘻。你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呀。”

　　“什么好事，这是老子的。”许修要接过来。栗舟先他一步拿到手里，说：“谢谢你，珊珊。”

　　等人走了许修拍拍栗舟的肩，说：“别再给我弄丢了。”人抬脚往男厕走。

　　栗舟觉得自己也想上厕所就将许修的校服交给路过的虞欢：“帮我带上去下。”

　　下课铃声打响，人陆陆续续走进教室，女生们体育课上没怎么运动，很快能坐下进入状态学习。男孩子们躁吼吼的进门就把风扇旋到最大档，把板凳勾出来放过道上坐电风扇底下吹风，一群人挡住大半的路。

　　许修插兜从后门跨进来，直接坐在栗舟的座位上，背靠墙，累瘫痪似的手肘撑在桌沿，闭目稍稍养会精神。

　　邹飞抱着篮球，手里捏着空了半瓶的矿泉水，踢开后门，哐当坐许修旁边，两腿岔得很开不小心碰到许修，许修皱眉：“动静小点。”

　　“唉两位哥哥，你们都坐这后边呢，没瞧见嘿嘿。”邹飞笑着把大长腿收拢回来，弯腰从抽屉里掏出篮球带子套上篮球，弓腰去垃圾脚把篮球挂墙壁上。

　　回身正好看见栗舟进来，邹飞觉着自己现在回去就是找不痛快，干脆坐在垃圾角的位置吹风。

　　“起来。”栗舟手指点点许修的肩，口吻有点催促。

　　旁边的李策和邹飞都笑了笑，没动。

　　许修慵懒地睁开眼，反客为主问：“怎么了。”

　　栗舟：“要上自习了，你化学测卷写完了？”

　　许修不以为然，微微扬脖看着她笑，栗舟绕过他伸手拿起桌角的水杯去前面接杯温水，故意速度放慢，慢悠悠下来。许修还在坐在他的座位上一动不动。目光落在她身上，脸上的笑意似有似无。

　　栗舟放下水杯。抽出压在课本下的测卷，随便卷支笔四周看了看，想找找后面儿还有没有座位。没有了，她这个靠门的位置是从前剩下的最后一个。没办法，栗舟用笔敲打手里的试卷，看着许修：“大佬您回去吧，你再不回去我就坐你的位置去了。”

　　许修：“我的校服呢。”

　　栗舟这才想起来还有许修校服这件事，看来不能让栗舟看管东西，上个厕所就忘干净了。

　　栗舟往前排看，四处搜寻虞欢的身影，不过虞欢没找到，倒是看见李策桌上的红色校服。

　　栗舟指指前头：“哦，在李策桌上呢，虞欢同学已经给放李策桌上了。”

　　“我不是让你给我拿着吗。”许修有点借题发挥了小性子。

　　栗舟也觉得这是件大事。

　　于是她亲自过去李策的课桌，将上面红色校服那过来仔细叠好，然后装进袋子里抬头看着许修，说：“以后这件校服都放在我这里，放在我身边，好吗。”

　　她解释道：“我上厕所，总不能给你挂厕所里熏味道吧，就给同学先带上了。”栗舟手里笔敲试卷的频率加快，解释完再催促一遍：“这样吧，你快起来我要写题啦。”

　　虞欢和郑雪一前一后进来，不约而同把目光落在鸠占鹊巢的李策、邹飞和站着无辜的栗舟学姐。

　　她们心里都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肯定是邹飞闲得慌故意在舟舟面前耍宝呗。但她们都同时假装不懂忽略过去，免得他们以为来了观众越来越疯。

　　虞欢忽然想起衣服的事情，就在坐下前转身对栗舟解释说：“我以为校服是李策就给他放他的课桌上了，舟舟。你看见了吗。”

　　栗舟点点头：“嗯，我拿回来了。”

　　虞欢：“啊？那是谁的呢。”

　　许修在一边画外音：“当然是我的，还能是谁的？”

　　栗舟笑着说：“现在是我的了。”

　　虞欢：“噢。”

　　*

　　上午最后一节课是白眉师太的数学课。铃声刚打第一遍教室就坐得规规整整，一个迟到的都没有。

　　传说中的师太约摸四十多岁，穿短旗，棕色皮鞋，留短浅的头发，一副知识分子眼镜高挂鼻梁。从进门到讲台短短几步路，她如火炬般的眼神将整个教室打量了一个遍。

　　值日生喊：“起立。”
　　之后就是嘻唰唰标准鞠躬和问好：“老师好——”。

　　“嗯，同学们上午好，坐下。”她也回给同学们一个礼，摆手示意后面的同学将后门关一下。

　　黄齐松暴力伸手别上后门。

　　白眉师太叫赵丽萍，是三中骨干老教师，经验丰富，有著作，据说她的丈夫还是省大学的科研主任，两夫妻致力于教育科研事业大半辈子了。

　　“这节课我们先简单评讲一下昨天的作业，从这列开始。”赵丽萍随手点第三列的第一个同学。

　　栗舟猜到了大半，黄齐松好心偏头过来解释清楚，我们班的作业向来都是学生评讲，同桌补充，老师给标准答案。简单粗暴，高效。

　　栗舟点点头，以前她们班也这样。应该说三中大部分班级都是采用16级教育改革制度，小组讨论，自主学习的方针。积极响应教育部号召。也是因为这里的学生有这个实力，能够开展下去。

　　赵丽萍推推眼镜，将粉笔递给那个男生：“冯佳明，你把自己的答案先写一遍。”

　　冯佳明是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男生，穿着非常干净整洁的校服，帆布鞋的白色鞋边儿一尘不染。他淡然接过老师手中的粉笔，在黑板最左侧依次写下自己试卷答案。

　　赵丽萍站在一侧提醒，“大题可以只写答案。”

　　“好的老师。”冯佳明答应。

　　黄齐松凑过头来小声叨叨，“冯佳明有洁癖，你看他鞋底也太干净了吧。”

　　栗舟看着试卷上的题目，验算答案，黄齐松的话没怎么听清。

　　黄齐松手撑着头，眼睛一上一下瞟两个人的答案。指指黑板，说冯佳明。

　　“选择题错了三个，填空也有两个和我不一样，大题前三个还行，后面都不太靠谱了，我看看你的女神。”

　　黄齐松去拿栗舟的试卷，昨晚他看到栗舟花半节课的时间就写完了，连最后一道大题都写出来的。栗舟转着笔不说话。

　　黄齐松低头对答案，发现自己和栗舟对不起来的也不少。

　　“学神第十题选B，我算了两遍。”黄齐松怼怼她的胳膊。

　　栗舟看过，不置可否。

　　“我上次做过类似的，就选B。”李策坚持己见，还让栗舟改答案。

　　栗舟：“选C”她白皙的手指点点题目，“你一定漏看附加条件。”

　　黄齐松反复确定，最后还是不信。

　　栗舟旋开自己的茶杯，喝口水：“赌多少？”

　　黄齐松二话不说，直接从兜里掏出一张百元大钞，壮志凌云赴赌约。

　　“我一周烟钱。”

　　“你肺废了。”栗舟直接把钱取走。

　　黄齐松嗤一声，对于看过答案和全部解析会举一反三的人来说，这道题绝壁选B。

　　冯佳明写完答案，赵丽萍示意他可以回座位，然后让下一个上黑板写自己的答案。

　　班长郝东摘下眼镜，抿着唇，似乎有些不太确定自己的答案，不过还是上去依次写下来。写到学着提第十题，郝东的答案也是B。

　　黄齐松暗自欧耶一声，左右裤兜一摸，又摸出一张红百钞，拍在栗舟桌上，豪云壮志道：“我加磅！”

　　前排的虞欢和郑雪听到动静转头过来看，只见黄齐松一脸胜券在握的喜悦。

　　郑雪低呼：“黄齐松你这个大骗子不说没钱嘛，什么时候还我钱？”

　　黄齐松摆摆手，赢了这局就还。

　　虞欢有些同情的看向淡定如初的栗舟，用试卷挡住脸的下半边小声说：“学姐，这道题我们暑假评讲过，我记得好像选B，你别中了黄齐松的圈套。”

　　栗舟不以为然的摇摇头，示意她别慌。

　　赵丽萍站到讲台中间，问底下的学生：“有不同的答案没？”

　　李策举手。

　　赵丽萍：“嗯，李策来。”

　　李策精简在黑板最后一溜写完答案，包括第十题，他选C。

　　李策数学不容小觑。

　　黄齐松习惯性抖腿。嘴巴里不停自我安慰打气稳住稳住，我们能赢。

　　赵丽萍问大家哪些题需要评讲，其他有个别不懂的就课下单独提问。

　　选择题最后两个有争议，第三个填空题和后面三个大题需要统一讲一下。

　　赵丽萍将试卷一摔，脸色下沉。

　　“怎么搞的你们，第十题选C啊，别忘了附加条件a的阈值，审题啊审题！上次那个没有附加条件当然选B，这次换个配方就不会啦？啊！”

　　黄齐松不死心，鼓起勇气举手。

　　“你要说什么黄齐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