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关山》绛尔

10、第 10 章

　　崔骄骄想得正入神的时候，身后有动静传来，她忙回身去看，却见他拖着一堆藤条走过来。待他离得近一些了，她才看清那堆藤条已被他简易捆扎过，后面是一个可以容纳成年人坐下去的地方，而他的手中则挽着一个结，刚好可以拉动后面的藤条。
　　看到这里，她已经明白了。不等盛北斗先说话，她扬起脑袋脆声问道：“你要送我回去吗？”许是情不自禁，她的尾音上翘，明显有些激动。
　　盛北斗点头，像是没有听出她话尾异样般，他将藤条又往下拉了一段路，方便她爬上去。

　　崔骄骄抿起嘴，压制着快要溢出来的笑意，不算特别艰难地爬上那个专为她而备的藤架。说实话，能得他如此照拂是她做梦都没有想到的事情，她原本以为他会丢下她不管的。
　　她安心坐在藤架上，忍不住探手在上面摸了摸，这些个藤条粗又厚，想来费了他不少工夫。其实，她还没伤到要人拖着的地步，只要有个人在旁边扶她下山就好了，平坦的路她应该能走的。当然，本朝虽对女子不是很严苛，但是寻常的男女授受不亲还是要注意点的，何况他们之间并不熟悉。他在有其他选择的情况下不会去扶她，更不会背她下去。
　　山路颠簸，她却丝毫不在乎，一想到与他搭上了话，她开心得连脚痛都顾不上了。他沉默地拉着她向前，她偶尔会扭头去瞧瞧他，很快又转回来，嘴角抿着的笑意始终散不去。

　　崔骄骄独自在这头偷乐着，没怎么上心去抓藤条，若非如此，她也不会突然被颠下来。一切就像静止了般，连林中鸟都停止了鸣叫，她顶着前面那道冷峻的目光，非常尴尬地从地上爬起来。
　　她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终还是硬着头皮重新坐了回去。令她意想不到的是，她很快拥有了另外一个“惊喜”——她的裙角被勾住了！
　　崔骄骄的心情复杂难名，脸蛋比之前更红更烫。可是再不好意思，她也得去解救裙角啊。

　　后面发生的事情，盛北斗自然看到了。他不去催她，视线也很少落在她哪里，偶尔轻轻扫过，看她好了没有。他不擅长跟人打交道，更不擅长与女子打交道，只是一见她面红耳赤、龇牙咧嘴在同裙角作抗争的模样，他便忍不住想过去帮她。
　　不是他心软，而是不想将辰光浪费在这里。
　　好在没过多久，崔骄骄这边的事情总算解决了。她顶着一张猴屁股脸，长长地出了声气，扭头去看他，却见他已经回过身，拉动了藤条。吸取前面的教训，这次她紧紧抓着不敢松手。对于刚刚的事情，她想跟他说话，可是他既然都没说什么，那她暂时也不打算再说。
　　反正丢脸已经丢到家了。

　　崔骄骄被拉着回去的时候，龙牙沟里的人大多已经起了。得到这一消息的雷贺闻讯赶来，甫一进门便看到这位小祖宗弯着腰，在查看脚踝的伤势，旁边站着眼观鼻鼻观心的盛北斗。
　　盛北斗冲他点头后，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房里来了人。她直起身子时，柔软的裙角因为无人扶住，又重新垂了回去，刚好盖住露出来的部位。
　　此时，她的面色已经恢复正常，见到雷贺也主动笑吟吟地打招呼：“二当家早啊。”
　　雷贺是个温和守礼的人，更喜欢笑着跟人说话，哪怕那人是敌人，抑或麻烦体质的富家小姐。见到崔骄骄时，他的笑容微微凝滞了一下，但很快便舒展开来：“崔姑娘也早，这是怎么回事？”

　　她在回来的路上已经想过了，这件事无论怎么挣面子好像都有点欲盖弥彰的感觉，与其被人背后议论，不如就实说出来。她看了旁边沉默的人一眼，努力控制不要脸红，颇为尴尬地说道：“其实都怪我，要不是我偷偷躲在草丛里，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雷贺意味不明地扫了盛北斗一下，才无奈笑道：“你好端端地躲在草丛里做什么？”
　　她忽然叹声气，话语中也是无奈：“所以说都怪我啊，他练剑时耍的招式蛮好看的，可是气势太强，吓得我不敢吱声。”
　　她的话引得雷贺陡然失笑，旁人一笑，她便更不好意思了。目光朝盛北斗移去，歉然道：“实在对不住了，你可别生气。”
　　盛北斗仍冷淡立着，看上去既不厌恶她，但也不想搭理她。

　　“现在感觉如何，可要找大夫来？”雷贺看了看她的脚，温声问道。
　　崔骄骄忙摇头：“不必了，只是扭伤而已，擦擦药，至多几天便好了。”
　　“当真无事？”
　　“真的！”说罢，她抬起伤脚悬空晃了几圈，力证无碍，“你瞧，若是骨头伤着了，我此时怕是已经哭得站不起来了。”
　　见她如此坚定，雷贺不好再说其他的，只道：“伤筋动骨一百天，崔姑娘还是小心一点，若有不适及时与我们说。”他面上关心多过忧虑，内心实则更担心她的去留问题。要不是横空出了这茬事，她这会儿应该已经回家了。虽说龙牙沟这种全是男人的地方她不适合继续待下去，但是山路险陡，她拖着伤脚怎么下去？总不能叫人背着她吧。

　　他脑袋里转个不停的时候，盛北斗却动了动，沉静目光看向崔骄骄：“依我看，不如送崔姑娘下山去寻大夫。扭伤事小，万一瘸了，日后可不大好看。”
　　这是崔骄骄听他说得最长的一句话，她不禁不高兴，相反还十分心塞：“我真的只是扭伤，绝无大问题。我不傻，不会拿自己的事情开玩笑的。”
　　她言之凿凿，再加上认真的表情，雷贺终于死心。他望向盛北斗，让他去拿瓶跌打药来，待他走出房门过了一会儿，他才问出了一个憋了很久的问题：“崔姑娘一大早，为什么会出现在北斗的住处？”他知道盛北斗在这里每日都有练剑的习惯，除非狂风暴雨，否则绝不空掉一天。而且他只在自己的屋后草地上练，所以他不用问清楚，也能知道大致发展，唯有崔骄骄的动机让他顾虑颇多。

　　崔骄骄的回答很快，但答非所问：“什么北斗？”
　　他愣了一下，惯性回道：“盛北斗。”
　　机灵的圆眼亮了一下，她了然点头：“是我无聊乱逛才走上去的，我也没想到那边还有人住。”
　　她的模样无辜极了，雷贺面上笑着没再继续追问下去，心底却十分怀疑，打死他他也不信这是巧合。
　　“对了，二当家能否帮我送封信回家？我爹想必有些着急。”她忽然想起来自己消失两天，还没给家里捎去消息，若是一直失踪下去，她爹怕是会疯吧。见雷贺神情有些犹豫起来，她忙笑着补充道，“二当家放心，我会跟我爹仔细解释的，脚伤一好，我立刻回家，绝不耽误！”

　　雷贺笑了笑，不再犹豫：“好，既然崔姑娘对我们如此放心，那就辛苦姑娘再忍受两天，待脚伤好了，我们亲自送姑娘你回去。”说起来，像崔骄骄这么胆大的女孩子他生平倒是头一回见，寻常人“闻匪丧胆”，她不仅不怕，还在匪窝中住的很是舒服，也是怪哉。
　　崔骄骄知道他为人通透，对于她的心思，他或许早就知晓了。但她之前已经确定了自己的心思，并认为放弃盛北斗便很难找到令她满意的，所以无论如何，她会努力尝试着去打动他。假如长久接触下来，他对她也有意，那不就成了吗？
　　她越想越开心，丝毫不去在意失败了会怎样，她觉得她一定会成功的。这是她十六年来做的最有信心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