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关山》绛尔

19、第 19 章

　　第二日一早，崔骄骄便在酒楼订好了位置。她提前半个时辰出发，到达地方时，赴约的人还未到，而酒楼里已经开始忙碌起来。她穿过满堂香味，登上二楼，坐在预留好的位置上等待魏英娥。
　　大约盏茶辰光后，她等的人便来了。

　　东坡肉、宋嫂鱼羹、八宝豆腐等菜品上齐后，崔骄骄还要了一壶醇香绵柔的桂花酿。她看见坐在她对面的红衣女子有些诧异，笑着解释道：“只吃饭不喝酒未免太枯燥，娥姐应该不介意陪我小酌几杯吧？”
　　魏英娥短短的诧异过后，便换作爽朗大笑：“妹子此举十分符合我心意，有酒有菜有知己，人生三大幸事全都凑齐了！可惜，要是趁着夜色月光，气氛只会更好。”
　　崔骄骄将温好的酒从炉子上提过来，给她和自己各斟一杯：“只要娥姐有空，小妹必定乐意奉陪。”

　　魏英娥一杯桂花香酿入喉下肚，只觉酒液所到之处熨帖无比，百骸生暖。最近的天气越来越冷，她虽是习武之人，却也不愿冒着寒风走在外头。刚刚进来时，她双颊冰凉，这会儿喝过酒吃了菜，面上已渐渐红润起来。崔骄骄的招待十分周到，既不过分热情，也不显得冷淡，处处能体现出女儿家的细腻心思来。
　　她生于山长于山，生母早逝，身边尽是一身汗臭的大男人，鲜少能和女子交朋友。她昨天叫住她，不过是突然生出的冲动，连她自己都觉得很意外。唯一能肯定的是，她现在对她没有恶意，以后大概也不会有，她甚至真心的想和她成为朋友。
　　她知道她心中有疑惑，于是便主动开口道：“妹子请的这顿饭菜着实不错，作为报答，你可以说出你的疑问。”

　　听到这句话时，崔骄骄正在往嘴里送豆腐。她眨了眨机灵的圆眼，将豆腐嚼碎咽下去：“娥姐想同我坦诚相交我很欢迎，那些问题也就不重要了。”
　　魏英娥饮下一杯酒，笑的洞察：“我可不信。妹子心里想的什么，我多少能猜出一点，你是在担心我会对你家人不利吧？”她瞥见她神情的细微变化，知道自己猜中了，便接着道，“妹子这样想也是人之常情，不过我并非那种滥杀无辜、打家劫舍的强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事情变得更好。我向来直爽惯了，既然已经讲到这个份上，那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是真心想和你交朋友，不带任何目的，妹子怎样想都有你的理由，我也不强求。自然，能成为朋友最好，不能做朋友，吃完这顿饭便桥归桥、路归路。”

　　她五官好看，讲这话时又极为认真，很容易叫人忘记她的身份，自心底生出亲切的感觉来。崔骄骄到底是年纪还小，做不到那么自然的控制情绪，她将她的话在脑袋里过了几遍才回过味：“你是认真的？”
　　“当然，但是我无法证明给你看。只能说不管以后是不是朋友，我都不会去伤害你和你的家人。”
　　崔骄骄沉默下来，她的心里正在经历天人交战的挣扎。魏英娥的神情言辞都十分真实诚恳，很容易拉近好感，说实话，她已经开始偏向她那一边了。现在她纠结的是怎么才能在信任和保持警惕下做到两者平衡？
　　算了，见机行事吧。

　　崔骄骄吁出一口气，表情逐渐放松，展露出笑意：“能交到娥姐这样的朋友，我求之不得。来，我敬娥姐一杯，以后我们就是朋友啦！”
　　魏英娥笑着举起酒杯，与她轻轻一碰：“先干为敬。”
　　将话都说明白之后，二人聊天时便愈发随意起来，随着欢声笑语不断传出，气氛也变得格外融洽。精致小壶装着的桂花酿漂亮是漂亮，但败在量少，不经喝。崔骄骄趁着兴致还在，又叫了一壶上来。
　　待酒温好，她重新给酒杯续上，忽然想起一事：“娥姐这么久不在寨子里，不会有什么事情吗？”说起来，她今日还没看见她的那些手下们。

　　“寨子里有做主的人，短短几日，没什么问题。”说罢，她笑了笑，复又道，“只要龙牙沟的人不会突然袭击，那我便能坐得住。”
　　崔骄骄想起她和龙牙沟的恩怨，不免头大。刚刚她竟然忘了这两家是敌对！如果今日她在这边遇见朋友，明日在那边又念着她喜欢的人，时间一长，难免落得个两头不是人。

　　“我知晓妹子与那边的关系，也不会跟你说什么。毕竟这是西风寨同龙牙沟的事情，与你无关，妹子莫要担心。”
　　嘴上说说轻巧，可真要实施起来却很艰难。崔骄骄明白，只要两家一日不交好，她的日子就不好过。她放下筷子，将酒壶重新架在炉子上温着，状似随意的问道：“娥姐有没有想过和他们……呃，和平相处？”
　　魏英娥眯了眯眼，温和地看着她：“你是指邻里街坊一样？”
　　她点点头。

　　魏英娥眼神一黯，视线落在冒着雾气的壶嘴上：“的确是有，但我答应了我爹，会夺回龙牙沟的。”她有更深的心思，如果可以抛开这一切做个普通妇人，她会更乐意的。她不喜欢打打杀杀，人前她威风凛凛，人后她却只想做自己。
　　“你爹他……”
　　“他很久之前就死了。”
　　崔骄骄听她说过先父遗命，没想到这居然是真的，如果她没骗她的话。不管怎样，魏英娥有这样的想法，那就表示两家还有希望，她尝试着说动她：“死者为大是不错，可是现在掌管寨子的人是你啊。它会变得如何，其实全在你的一念之间，你好，它也会跟着你好。你是眼下最明白情况的人。”
　　魏英娥看着她，莫名觉得有些好笑：“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现在在当说客？”
　　她脸红了红，倒也不扭捏：“是的。”

　　“有些事情不像你说的那么简单，不过我会好好考虑的，为了你这个朋友！”
　　魏英娥冲她狡黠笑着，有一瞬间，她感觉自己仿佛在做梦。就这么轻易地成功了？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愣了半响，才道了声谢谢。

　　“为什么要跟我道谢？”魏英娥惊奇地看着她，片刻后又像明白了什么一样坏笑起来。
　　崔骄骄被她笑得脸红，恰巧小腹微涨，便借着解手的理由一溜烟跑了。等她走到酒楼后面，火烧般的脸色才逐渐恢复正常，她抬手捏了捏脸颊，不禁想起盛北斗来。她发现一段时间没见他，她对他的想念更深了。
　　她叹口气，正苦于无法见到心上人时，旁边的大树后面突然伸出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她拖了进去。她惊慌无比，尚未来得及尖叫，嘴巴便被那人给紧紧捂住，身子顿时陷在温暖坚厚的怀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