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关山》绛尔

38、第 38 章

　　人既已追到，崔骄骄便使出浑身解数打发了府中二人。接下来的日子，她独身一人，应付那小心翼翼又惶恐不安的日子。
　　长途跋涉不似吃饭喝水那般简单，跟踪他人更不是个容易的活计。
　　一路上，她已品尝到诸多第一次。
　　第一次瘦得那么快，比她节食三天还有效果；第一次晚上连觉都不敢睡，生怕他突然消失不见；第一次脚底起泡，第一次被毒虫碰到手，导致她的皮肤红肿了好几天……
　　这些个第一次，说出来全是她的血泪。即使日子过得艰辛，她也从未放弃过。

　　几天下来，盛北斗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身后多了条尾巴。
　　她既庆幸，又觉得心酸，因为他在选择过夜的地方时，并不会考虑她的感受。
　　是以，她什么样的环境都体验过了。树林、破庙、河滩。每每露宿在此的时候，她总会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想跑出去找他。
　　天知道她有多害怕！
　　幸好，盛北斗也不是一味的露宿野外，他还是会住客栈的。
　　躺在客栈的床铺上时，她就忍不住感慨：人生乐事也不过如此吧！

　　由于环境过于美好了些，崔骄骄第二天竟起晚了。一睁眼，阳光已投到窗格之上，猛然瞧去是个日上三竿的征兆！
　　她惊呼一声，忙穿衣穿鞋，草草收拾一番，抄起包袱就打开了房门。
　　与此同时，隔壁的门也打开了。
　　她来不及欣喜，又砰的一声将门关上，然后屏气凝神贴在门后，静待那人走过去。

　　那人经过时，她明显地感觉到他在她的门口停顿了一下。
　　他这是发现她了吗？不可能。她随即否决掉。
　　她自认将行踪掩饰的非常好，连进客栈的时间都错开很久，他不可能知道是她。
　　想到这里，她不禁安下心来，见他已经结账离去，她也赶紧飞奔下楼。

　　盛北斗离开客栈之后，便径直去了船埠。抵达时，刚好有艘客船停泊在岸，他询问了一下船主经过的地点，很快就登上了船。
　　崔骄骄追出客栈，好不容易才寻到他的身影，虽然不知他要坐船去往哪里，但她肯定不会撇下他的。
　　她拉住船主问了问他下船的地方，旋即蹦跶了上去。

　　以前，她多数时间都待在桃仙城，很少去外面游玩，更别提坐船行水路了。打她上船后，她的心情便开始雀跃起来，脸上带着藏也藏不住的兴奋。
　　当然，兴奋归兴奋，正事她自然不会忘。

　　很快，当岸上没有其他客人要上船时，船主便和伙计一同解了缆绳。
　　客船缓缓离岸，崔骄骄站起来去看船后方的风景。只见目光所至之处，水面辽阔，波光粼粼，河岸两旁黛色无疆，几块云头漂浮在上方，天光甚好。
　　她心情也很好地去找盛北斗的影子，可是扫视几圈下来都没有任何发现。
　　奇怪，她刚才明明看到他在那边啊。

　　船身离上岸的地方越来越远了，她心急奔走间，却忽然注意到岸边有个人在看着这边。她转过目光，不过一眼，就已确认了那人是谁。
　　她的心忽从云端狠狠坠下，一阵漫天的凉意瞬间席卷了她。她几乎快要控制不住那些暴乱的情绪，柔脆的心境一击就能散。
　　她跑到离他最近的一边，身体紧贴着船舷，轻薄的衣袍在风里飒飒飞舞，她大声喊他：“盛北斗，你要去哪儿？！不要丢下我！”

　　客船离上岸的地方还不是很远，她的话一字不落的全入了他耳中。
　　他何时说过要带着她了？难道不是她一直自作主张地跟着他吗？他从未承诺过她什么。
　　他是这么想的，可他拿剑的手却悄悄在收紧。
　　河面上的风总是要大一些的，她仍在船上呼唤他，急切的声音穿过风，能够十分清晰地传到这边来。很多人被他们吸引住了视线，她看起来一点也不在乎，整个身子压在船舷上，好像下一刻就会跌入水中。
　　不过他相信她不会那么傻的，等她下了船之后，他早就离开这个地方了。找不到他，她自然会回家。

　　盛北斗无情无绪地往后退了半步，载人的客船同时在推远。从今以后，他和她之间的关系也是如此，只会不断陌生，绝无半分靠近的可能。
　　对于她之前所做的那些事情，他已不太去怨她了，要怨也该怨他自己，怪他不曾拥有一个干净的人生。像他这样的人是配不上她的，即使她情痴如斯，他仍是无福领受。

　　崔骄骄的喉咙都喊痛了，费了半身气力，那人依旧没有与她说一句话。她绝望地看着他离去的修长背影，满心酸涩再憋不住，全随着泪花淌下来。
　　“盛北斗……”
　　她的指甲扎进船舷中时，心中忽然做了个要命的决定。

　　船上注意着她这边的客人，只见她将包袱紧紧缠在腰间，手脚灵活地翻过船舷，不等他们出声阻止，她便纵身跳入水中，毫不犹豫的。
　　她落水时溅起了好大的水花，客船边上，乃至岸边都迅速围上了许多看热闹的人。

　　有人好心肠，看她落水了忙吆喝救人。
　　有人并不着急，这世上哪有不会水还往水里头扎的人？那人定然是个会凫水的。

　　上面众人心思如何，崔骄骄一概不知。待冰凉的河水猛然钻进她的耳鼻口目后，她才发现事情没有她想的那样简单。明明离岸边那么近，她却半点靠近不得，脚下无任何可依托之物，实地还很远，她活像只在水中胡乱扑腾的鸭子，不停地在呛水。
　　她无比恐慌，手中什么东西也抓不怕，她真怕她会淹死在这里。
　　可她不想当淹死鬼啊，盛北斗她还没追到呢，怎能死在眼下……

　　就在她快被死亡的气息给淹没之际，一只强壮有力的手突然从后方出现，一把拉住了她。
　　将她及时拉出深渊。

　　这应该是崔骄骄十几年来最怕死的一次，同时又有些傻乎乎的开心。
　　她跪在地上，把堵在喉咙口的河水艰难吐完，一翻身躺了下去，手里还牢牢抓着那人的衣袖。
　　她打开眼睛看着他，有气无力地说道：“你还是没丢下我，我很欣慰。”

　　她有何可欣慰的？盛北斗隐含怒气地将她扯起来，英气的眉头一次皱得这样紧：“你真是疯了！不要命了吗？！”
　　面对他的斥责，她有点委屈，有点无辜：“这次是失误，我没想寻死的。”
　　那便是她犯蠢了。他忽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她以为她这样做，他就会心软了吗？

　　“你……”他怪她莽撞，想再训她几句，却见她弯下身子剧烈的咳嗽起来。一声声的，直击他心房。
　　他挣扎地握住拳。

　　崔骄骄真的不太舒服，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她咳完之后便红着一张小脸靠在他身上，头发和衣裳都湿漉漉的，胸口在大幅度地起伏着。
　　“崔姑娘？”他低声唤她，她浅浅地答应一下。
　　众目睽睽之下，他多少显得尴尬，身体微微紧绷着。但他知晓此时情况特殊，他不可能再抛下她独自离去，来不及多想，径直将她打横抱起，离开了船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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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这里的小可爱们冬至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