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关山》绛尔

49、第 49 章

　　崔骄骄的书房外有一架秋千，去年初秋新打的，髹漆的蹬板，赤色长绳。她极少去玩，只有在感到日子无趣时才会去坐一坐。
　　她今日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竟在上面坐了许久。周围的下人已被她全部遣了出去，她便坐在蹬板上慢慢荡着，幅度极小，她垂着脑袋看着若隐若现的鞋尖。
　　淡青的裙摆像是风掠过时摆动的莲叶，她忽然抬起头，脆声道：“今日我去见过那位公子了。长得不错，家世也不错，人看上去还挺好相处的。”
　　她的声音落地后，周围并无回响。她也不恼，仍悠然地荡着秋千：“你莫要吃味，他长得不如你好看。虽然，你那时说的话叫我很是意外，但我这心里，总是惊吓多过惊喜。我后来仔细想了想，对你的喜欢确实不比从前了，给不了你想要的结果。我这样说，你不会生气吧？”
　　周围依旧静悄悄的，衬得她仿佛在自言自语一般。
　　“你怎么不肯说话？生气了吗？”她微叹，脱掉绣鞋，抓着两边绳子踩上蹬板，“算了，你既不想说，我也不能逼迫你。你若是在，便帮我推得高一些吧，我的丫鬟们都不知躲哪里去了。”
　　一双结实有力的手出现在她身后，依言，不疾不徐地推着她。
　　崔骄骄很开心，紧紧抓着绳子，想见到更高处的风景：“再快些吧，最好能让我瞧见屋顶！”
　　秋千没有如她想像中荡得那么高，不太畅意，便扭头去看他，不料掌心一滑，绳子没捞住，整个人自后面跌了下来。
　　她心中直道完了，地面那么硬，一定会摔得很惨！她害怕的连眼睛都来不及闭上，有一个温暖的怀抱却及时接住了她。
　　她惊魂未定地睁开眼，对上盛北斗担忧的眸子。
　　“如何，有没有哪里伤到？”他仍是一身黑衣，墨色发尾随风轻扬，以往那淬过的浑身冷意在她跟前便统统消失了。
　　她缓过神来，手臂攀上他的肩，笑道：“我没事。”
　　他看了看她，抱着她走到秋千那里，将她小心放在蹬板上，又蹲下身提来鞋，竟是要亲自为她穿上。
　　崔骄骄白嫩的面皮有点泛红，藏着双脚，不让他捉到：“我自己来就好了，不必劳烦。”
　　他却道：“你总得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
　　她疑惑偏头，什么补偿的机会？
　　“是我害你摔了下来，若没有我，你也不会荡得那么高。”
　　她不禁展颜笑道：“你这样说，反倒令我这个罪魁祸首难堪了。”
　　深邃的瞳子微微一动，看着她，轻唤：“骄骄。”
　　“嗯？”她没有提前察觉，待应出声时早已晚了。不及懊悔，那藏在后面的玉足也为他捉住，隔着罗袜依旧能感觉到他掌心的炙热。
　　盛北斗第一次给姑娘穿鞋。是他喜欢的姑娘。他小心翼翼地托着玉足，慢慢套进精致的绣鞋里，尺寸刚刚好，几乎严丝合缝般。
　　“我没有生气。”他忽然说道，微沉的声音不大不小，“喜不喜欢我，这是你的权利，我不会强迫你。”
　　他蹲在那里安静地望着她，清亮的眸光中只有她。
　　那样专注的人，丝毫不加以掩饰的情意令崔骄骄心底一颤。她别开目光，捻起他垂在肩头的一缕发丝把玩着，状似无意的问道：“我若是不喜欢你了，你还会来见我吗？”
　　他说：“如果你愿意。”
　　她没有回答愿意或不愿意，只静静地盯了他几眼。
　　夏季多雷雨，房间里总是湿漉漉的，人待在这样闷湿的环境中，萎靡不振一如外边的花草。
　　崔骄骄怕热，书房早已摆上了冰块消暑。她挽起两边袖子，露出细细白白的手臂，埋首书案间，攥着刻刀在静心雕琢一个小人。
　　老天爷有眼啊，看在她如此勤劳刻苦的份上，终于让她的手艺长进了一点。虽然同大师比起来，仍是云与泥的差别，但至少鼻是鼻，眼是眼，仔细瞧瞧，是个俊俏的小人。
　　她不禁乐出了声，一口气吹掉上面的木屑，举着它对坐在窗户上的人说道：“看，这个像不像你？”
　　盛北斗的目力很好，他先是看了她香汗点点的鼻子一眼，视线才移到那个木雕小人。笑了笑，实诚回道：“不像。”
　　她眼睛差点气歪。她刻了那么久，浑身上下都是按照他的模样来的，怎么可能不像！
　　她生气的把事实丢在书案上，冷冷地瞧着他：“有本事你就过来！”
　　他闻言，果真过来了。
　　他个头很高，即使她努力站直，依旧差出好大一截。她拍拍身后的书案：“抱我上去。”
　　他乖乖抱住她，谨慎的动作像是对待珍宝一般。
　　视线陡然升高，她却有些不好意思面对他。未等她说什么，一只手忽地探了过来，她下意识想躲，偏生忍住了，看着他将自己鼻尖上的汗珠抹掉。
　　她揉了揉鼻子，瓮声道：“你经常过来看我，他们不会说什么吗？”他来看望她的次数比夏季的雷雨还要多，她不算特别高兴，但心情会稍微好一点。
　　他淡声说不会，垂下视线看见她卷起的袖子，便拉过她的手替她放袖子。
　　崔骄骄晃悠着悬在半空的双脚，心神悉数集中在眼前人身上。
　　他这样的专注，是给她的吧？
　　她忽然抓住他修长的手指，两只手齐上，将他的手掌翻过来。瞄了瞄他长有薄茧的掌心，嘻嘻笑道：“我会看手相哦，我帮你看看吧？”
　　微带暖意的目光罩住她：“好。”
　　他同意之后，她好像就认真起来了。纤细的指尖在他掌心的几条深刻纹路上划来划去，如羽毛般轻柔的搔痒感令他手指动了动，想将那不安分的存在困在手中。
　　她瞧了一会儿，忽而神秘一笑：“你这命运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
　　“此话何解？”
　　她眨眨眼，说不出的灵动娇俏：“好解！只需娶一位姻缘天定之人即可！”笑意扩大了些，乌瞳溢彩，“好人做到底，连那天定之人的姓名我都帮你算出来了，你要不要看？”
　　“你这么辛苦得来的东西，我自然要看。”
　　她轻哼一声，拉过他的手掌在上面写了几笔后突然停下，似在思索那人的姓名该怎么写。
　　她不想写她的，又想不出其他的名字，着实有点苦恼。
　　盛北斗仿佛知晓她的难处，修长手指合拢，将她温润指尖握在里面：“不瞒你说，我已猜到了。”
　　她挑眉，眸光闪动：“那你说是谁？”
　　他微微一笑，心中止不住的发软：“天机怎可泄露。”
　　“真的不说？”
　　“不能说。”
　　她抽出手，冷笑几声，目光别过：“好啊，不说便算了，反正不是我就行。”道不出的一股怨气盘绕在她心底，又想咬他了，“明日是送神节，我晚上要去逛夜会，你莫要跟着我。”
　　看呐，她如此喜怒无常，很快就会逼走他了吧？她也不会听到那些她想听的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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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倒霉的作者摔伤了腰，这章是卧床码完的，结局可能会慢一些慢一些…追文的小可爱莫怪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