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魂兮归来》染霜柒

19、原来是我

　　袁笙心中一动，在手指碰到盒中白玉印之际顿住，心想自己偷入藏书阁万一使用了这因果愿力印，生出异象引来宫人实不明智，心生顾忌之下他还是收回了手。再三权衡后他决定还是先回去，这因果愿力印就在这密室内又跑不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而且一想到易天珏还在外面，他看见自己突然消失在墙壁之后不知会多担心，事不迟疑他当下就往回走，走时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小巧却庄重肃穆的道堂，在壁上烛光下熠熠生辉。
　　他会回来的。
　　这密室空间不大，袁笙往回走了几十步就看到了进来的那面墙壁，他在墙面上细细摸索，终于在某处有弹性地凹陷。
　　藏书阁三楼某处，易天珏在搜寻机关无果后在外面凝神静气等了片刻，里面还是什么动静都听不到，他对墙盘腿而坐，就在眉头越锁越紧时突然敏锐捕捉到一丝轻微的响动。
　　墙壁朝里面打开了，一人走出来的瞬间墙壁恢复了原状。
　　易天珏一听有动静就站起身，此时见他完好无损走出来心中一松，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中从所未有的患得患失，他隐隐有猜想却不敢深究下去。就在他为此走神时听到袁笙说，“没想到这藏书阁中会有密室，天珏，你猜猜看里面是什么？”
　　袁笙与易天珏虽名为夫妻，但有名无实。起初袁笙看中对方的身份和性子，存了几分利用的心思，但将军府中二人朝夕相处，袁笙也真心把他当做朋友，两世为人，能真正称得上是他朋友的实在不多。对他的称呼从易公子、易小将军变成了天珏，当然有时候调侃作弄袁笙会故意唤他易小将军，比如说易小将军，听说某家夫人携其女上门拜访，外面传您要纳妾了。
　　这时易天珏听到他唤自己名字方回过神，轻易听出他言语中的兴奋之意，整肃心神，配合他猜道：“怕是什么罕见的金银财宝？”
　　袁笙轻笑，心情颇好，“不对不对，楚国的金银财宝都在国库里藏着呢。要是你想要我们哪天去国库看看。”易天珏一听第一次生出哭笑不得之感，语气带有几分不自觉的宠溺，“国库哪有那么容易进。难道那密室里是什么武功心法？”
　　他早知道这藏书阁密室定危险不大，但是要说藏了什么宝贝他还真猜不到。但袁笙故意吊他胃口让他猜，他也就顺水推舟配合了，看他这么高兴自己心情也跟着放晴。
　　“你肯定想不到，这是老天都帮我啊。我终于找到楚国修士的踪迹了。”
　　袁笙体弱但一向冷静自持，易天珏一直觉得他不像养在深闺中的少女，反而是一个久历风雨的成年人。现在他一反常态的难抑激动之情，易天珏心中有了隐约的预感。果不其然，他口中所说的修士就是人们眼中的仙人吧。
　　早就知道袁笙他跟普通人不同，身边有妖怪跟着，一直在这里寻找仙迹，多次看他无功而返。易天珏还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他曾答应他如果去昆仑学仙法，他会护送他前去，他想离他前去昆仑还早，不料天意难测。
　　天意难测，他已经找到想要的了。
　　易天珏心头生出一股无力的荒谬之感，不希望他能得偿所愿，不希望他前去修士之地学什么仙法，和他一起留在将军府不好吗！
　　他知道他魔怔了，强忍住心中怨忿，望着袁笙喜笑颜开的脸挤出一个笑容，违心道：“那真是恭喜了。”
　　袁笙沉浸在喜悦里没注意到他的不对劲，说：“只是一道线索罢了。只要能联系修士对付澹台贾就多一份保障了。唔，等三清观的人到了商量一下再决定。”这密室里的因果愿力印虽是子印也是属于法宝一列了，除了自己他不打算告诉别人联络修士的具体方法，万一被别有用心之人知道坏了事就得不偿失了。
　　易天珏敷衍一笑，“我们离开这吧。”幽静的空间内声音低沉得让袁笙心神一颤，突然就发现了对方似乎心情不佳。
　　袁笙应了一声“好”，在易天珏的眼神示意下又一次默默爬上了他的背，易天珏背着他悄悄从窗口离开了藏书阁，不惊起一丝波澜。
　　袁笙把头轻轻靠在他肩上，感受夜半的凉风拂过脸庞，小声说：“你怎么不高兴了？抱歉，我让你担心了。”他孤身一人惯了，和同伴相处也是冷漠居多，还是第一次跟人温声软语的，心里颇为别扭。
　　易天珏正专心找路出宫，忽然听他的询问脚下差点一顿，努力用平时的语气回话，“没有，别多想。”心中隐隐为他能察觉到自己的心情而雀跃着。
　　他知道他是喜欢上自己背上的人了，其实早就有了预兆只是自己难以置信罢了，一直现在才确认和承认自己的心思。
　　他，易天珏，真的喜欢上了蒋二小姐蒋莘莘。
　　但是，他又想到在十一岁那年遇到的人，那个给他灰暗生命带来一抹亮光的少年，面目模糊，眼眸明亮温和。他明明一直把记忆中的少年放在心上，一直认为自己喜欢的人是他，是个男人。所以在蒋莘莘提议成亲感情各不相干时犹豫须臾就答应了，那时候他心中有人，又是个男人，不可能会喜欢上蒋莘莘。但现在，他闭上眼又睁开，眼底流光浮沉。
　　是他变心了吗？
　　此时夜空中不再黑云遮蔽，弯月露出身形来，轻轻将清辉洒下凡间。可能是月光神奇照出了人内心所有的喜怒哀乐，袁笙直觉他说的不是真心话，又猜不准他的心思，心中微恼。
　　“你在骗我。”
　　“……”
　　他的直白令易天珏久违的语塞，正好这时他看到了前方那高高的宫墙，只要翻过去要不了不久就能回到将军府了。这面宫墙离正门很远，靠近御花园一角，没多少守卫守着，很是幽静隐蔽。
　　“快要出宫了。”
　　“你是在转移话题吗？”袁笙暗暗生气，好心问他不高兴的原因，被人草草敷衍，在他心里易天珏是不可多得的朋友，朋友之间就遇到烦心事就应该互诉衷肠。
　　他恼这人不够坦诚。
　　背上这人莫名其妙变得阴晴不定，易天珏理智地觉得还是闭嘴的好，沉默着不说话了。
　　即使是御花园一角其中景色也是优美，再加上夜晚月色醉人，更是妙不可言。似乎是受美妙月色影响，袁笙忽的生出一番风花雪月的情调，在片刻沉默后说：“之前你说过，你有喜欢的人是谁？”
　　易天珏听他一问却是一惊，汗毛直立，以为自己的隐秘心思被看破，手上一滑差点卸了力，还好袁笙反应极快搂住了他的脖子。
　　“你干嘛？好奇问一下你喜欢人的身份这么大反应！”他生气地嘟囔，“是想摔死我吗？”
　　袁笙自忖这话怨气很大也因实在气恼，在易天珏听来却像在情人羞怒的撒娇，明明清楚他没这个意思还是这么觉得，暗想自己果然栽了。到现在他也反应过来这人只是心血来潮的八卦，刚刚乃是虚惊一场。
　　“等等，停下。”
　　靠着宫墙有一棵树虽处的偏僻吸收的养分也着实不少，长得正好，堪堪高了宫墙差不多半米，树盖舒展照出一团黑影。袁笙就让他停在厚实的宫墙之上，正好背靠那棵认不出品种的大树，二人的身形被树影遮盖的干干净净。
　　见此地十分安全，易天珏就随他去了，一撩袍在他旁边坐下，也不知他意欲何为。
　　“这里景色真的不错，过一会再走吧。你背了我这么久，也累了。”
　　其实他一点都不累，但袁笙实实在在的关心还是让他很受用。易天珏眼神微动，也不多言。
　　“说真的，我很好奇，你喜欢的人是谁？不能告诉我吗？”袁笙觉得这么打听别人隐私不大好，又加了句，“如果你觉得不能说，就算了。”
　　这个事他也好奇很久了，现在忽然想起来就有股莫名追根究底的冲动。
　　易天珏沉默半响，道：“也不是不能说……”
　　袁笙转头看着他轮廓漂亮的侧脸，等其下言。
　　“他，他是个男的……”被他灼热的目光盯着，他硬着头皮说。
　　哈？他是幻听了吗？袁笙实力诠释了什么叫目瞪口呆，被这个答案惊得说不出话来。
　　震惊，大名鼎鼎的易小将军居然是断袖！让我们拨开云雾看看这个被易小将军藏在心中的男人究竟是谁！
　　什么乱七八糟的。袁笙上一世活在修真界，男子和男子成为道侣也不少见，也就惊讶了片刻回过神来。他理了理思绪，张口小心翼翼道：“所以这个男人呢？是你战场的同袍？”据说生死之交的同伴是有很大可能发展出超越友谊的情感的。
　　易天珏心情复杂，既欣慰于他没有歧视自己对同性抱有感情，又沮丧于他的无动于衷，似乎真的不会喜欢上自己。他忘不了那个少年，也清楚自己确确实实喜欢上眼前的女子。
　　他羡慕凡世专一美好的感情，对此时三心二意的自己可谓是深恶痛绝。如果偏要二者择一，他选择看得见摸得着的真实，而非水中月镜中花。
　　他会告诉他关于那个少年的一切，然后再跟他坦白自己的心意，之前笃定他不会喜欢上蒋莘莘，两年后却是打了自己的脸。他在心中苦笑。
　　“我与他大概是在九年前遇见的，我那时不过十一岁脑子还没清醒，别人看我就是个傻子，宗族里总有差不多年岁的孩子欺负我。那天我被一群孩子打的很惨几乎是奄奄一息了，这时他出现了站在我面前，像个神一样，三两下就赶跑了欺负我的人，还帮我治伤。之后大概半年时间他经常过来找我，也不嫌弃我是个傻子，没正常人的反应，待我很好。可是半年之后他就像消失了，我再也没找到他。”
　　这真是个俗套的故事，袁笙暗忖，不过这少年真是易天珏的白月光了，至今念念不忘。
　　“你还没找到他？一个大活人总不会凭空消失吧。”
　　易天珏摇头，“我脑子清醒后对之前的记忆有点模糊，只知道他年纪比我小一点，看服饰也该是富家子弟，可就是找不到这个人。”
　　袁笙可有可无地“哦”了一声，随口问道：“知道他的名字吧？”
　　“他告诉我他叫袁笙，”易天珏语气有点失落，“我也派人找过找不到，可能他告诉我的是假名吧。”
　　哦，袁笙。等等？袁笙？！
　　袁笙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唯恐自己耳背听错了，颤声问：“他说他叫袁笙？”
　　易天珏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说：“对啊，是袁笙，汝南袁氏（楚国历史上曾存在的一大望族）的袁，笙是乐器。”
　　袁笙怔怔望着他，脑子里存封已久的记忆被翻倒出来，一幕幕如戏般在脑海里重演。他想起来了，怪不得听他讲述时觉得莫名的熟悉，因为，因为……
　　因为易天珏口中的少年就是他，经常喜欢男装偷溜出门的他，以袁笙的身份！
　　他真的受到了惊吓，所以易天珏一直心心念念的人，是他自己……
　　一切都有了解释。为什么易天珏找袁笙压根找不到？因为他的身份是蒋二小姐蒋莘莘，郢都根本没有袁笙这个人。而他得到张老大传递过来有人寻找袁笙这人的消息，找他的就是易天珏派出的人啊。
　　因为年少未长开，嗓音雌雄莫辩，穿男装“英雄救美”了一回，就收获了一颗真心，害的这人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喜欢男人的断袖。这是自己造的孽。
　　真相就在眼前，他却不敢揭破。
　　讲真的，他怕易天珏知道真相一冲动把他现在这个弱女子的身体打到残废，这是赤裸裸的骗人感情啊，尽管他不是故意的，但他心虚啊。
　　袁笙正冒着冷汗眼神飘忽，不敢与他对视，忽然听他说，“莘莘，我想告诉你……”
　　“等等，不用说了，不早了，走吧。”袁笙怕他张口就是多么爱那个叫袁笙的少年，急急打断他，不然真的羞耻得受不了。
　　易天珏住了嘴，咽下了想说的话，轻轻叹了口气。
　　天意如此，时机未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