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魂兮归来》染霜柒

2、东方君岳

　　眼前一黑，再一亮，身边场景瞬间由寂静山林变为一望无际的草原。天蓝草青，平野旷然，风吹动万顷碧波，远处几座青山云遮雾缭，未见丝毫野兽踪影。唯一突兀的，大概就是辽阔平原上零星分布着的高高矗立的石柱。
　　踩在柔软的草地上，袁笙警惕地打探了下四周，没什么危险，也弄不清自己所在的方位。这个秘境入口大概有随机的传送阵，他和同门走散了。
　　思忖再三还是决定用宗门信壁联络同门，他从储物袋里掏出一块奶白色的方形玉璧，右手掐了个诀，灵气汇聚，手掌轻轻拂过玉璧。等了片刻，却什么反应都没有。
　　咦，这是怎么回事？宗门信壁坏了还是法诀捏错了？
　　就在他准备再试一次时听到远处传来飘忽不定的求救声。
　　“救……救命啊！命啊……”
　　这声音，是在右前方五百步石柱的方向。
　　袁笙走近围着它转了一圈，一筹莫展间，手掌覆上石柱表面瞬间察觉到了手上触感有哪里不对。
　　咦，这居然不是石头。外形似石，却是木头，表面粗糙，用力敲击发出“噔噔”之音，竖直立着至少有二十米高。
　　他持剑以对，打算测试这奇怪木头的硬度时，断断续续的求救声又出现了。
　　这回他听得很清晰，确定声音是从上面飘来的。仰头望去，深灰色木头几乎直插云霄，压根看不到顶，气势骇人，仿佛下一瞬就会倒塌。
　　“哎，兄弟，你在上面是吧？风景不错吧，赶紧下来。”
　　“我下不来啊，这么高……”
　　袁笙无语，仰头继续喊：“你是刚入秘境的修士吧，直接御剑飞行或者用法器。”
　　这人难道进秘境时撞坏脑子了？还是说几百年间秘境里生出了新生命，是这里的原住民？
　　“这位道友，这里法术符箓法器都用不了啊。不然我还用得着求救吗！”
　　什么？！袁笙想起刚刚没有任何反应的宗门信壁，不是意外吗？他唤出飞剑，试着运气起式，御剑飞行。果然，如他所说，不行。
　　他的浑身灵力没被封，应该是这片土地出了问题，外界的灵气仿佛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无法流动，自身无法勾动外界灵气。
　　看来得赶紧离开这里。
　　“知道我为什么下不来了吧，快想办法救我啊。”
　　“你是修士，身体不比凡人，直接跳下来。”袁笙随口敷衍道。他还在权衡利弊，是救下这个不知名的倒霉蛋，还是转身离开。
　　“我，我恐高……而且还不知道这鬼地方怎么回事，万一我跳下来摔死了谁负责！”
　　反正不是我负责。袁笙内心默默回应，背倚着高得几乎看不到顶的木柱，手指抚摸着冰冷的剑身，沉思着。
　　一个陌生人，寻到宝物撕破脸的概率太大，不值得。二十多年修仙路上的种种经历昭示着最靠谱的还是自己。
　　“我不想成为第一个高空自杀摔死的修士啊。道友，兄弟，大哥，帮帮忙吧。只要你帮我下来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晶石，美女，丹药，法器……你自己挑！”
　　由于距离有点远，传过来的声音有点失真，起初没感觉现在却觉得越听越耳熟，似乎刚听过没多久。袁笙止住了离开的脚步，开口问他的身份。
　　“等我下来你看到我就知道了。哎？北边突然出现了什么东西，好像是一个房子。等等！有什么东西朝这边飞过来了！”
　　袁笙抬头看向远处天空，湛蓝天空中一个黑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靠近，像是飞禽，浑身乌黑，头顶一抹嫣红，翅膀很长，嘶鸣尖锐。
　　“赤瞳鹰王！是赤瞳鹰王！快想办法把我弄下去，要死了！这凶兽食人的，救命啊！”上头那位立刻惊慌失措地大喊大叫起来。
　　“闭嘴！等着！”
　　哭喊声戛然而止。
　　不救他是不行了。那人知道那个突然出现的建筑物的方位，走出这里就指望这个有用信息了。首要目的是齐力逃脱这诡异的地方，假如对方是个不好相与的，直接一剑解决了。他眼眸里的狠决一闪而过。
　　怎么救他下来呢？袁笙回忆着一一筛选自己储物袋里能用的，突然脑海里灵光一闪，打开腰间的灵兽袋。
　　瞬间草地上出现了一只巴掌大的黑蜘蛛，其背部和细长腿部覆着漂亮彩色条纹的细密绒毛，红眼迷迷糊糊睁开，像是刚睡醒。
　　“知知，吐丝，织网。”
　　知知是他的灵宠，一只食月鬼蛛，混有几丝七彩蚕雪蛛血脉，吐出的丝坚韧无比，水火不侵。终于被主人放出来还没好好伸个腰打个滚就听主人下了命令，知知抑制住要和主人撒个娇的想法，兴奋地乖乖地照办。它的小脑袋里想的是要做一只好灵宠，能帮得上主人的忙的就是好灵宠。
　　知知照着主人的指示以那根很高很高的柱子为中心朝四面八方吐丝，迅速织了张大网顺带加固了下，完成后顺着脚爬到主人的肩膀叫了几声求夸奖。袁笙微微一笑，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它的小脑袋。
　　“好了，你跳下来吧。我的灵宠给你织了张网。”
　　上头的人从刚才就没消停过，鬼哭狼嚎的，也不知是哪家的少爷，这么沉不住气。袁笙仰头看到一黑影在高空中正对着自己头顶直直落下，连忙后退了几步。来人坠入蛛网中，身体随着柔韧的蛛丝弹跳了几下，应该是安全了。
　　可坠落而下的不只是这人，认定了猎物的赤瞳鹰王也紧追不舍地俯冲下来。巨翅煽动，阵阵劲风宛如利剑刺入皮肤，衣袍翻飞，袁笙勉强睁开眼挥舞着长剑纯粹靠剑气抵御。
　　这鬼地方，用不了法术和符箓还怎么打！
　　“知知！”只能靠灵兽了。
　　巴掌大的食月鬼蛛瞬间变大了数十倍，庞大的身子稳稳地挡住锋利的风刃，向空中吐出沾了毒液的蛛丝，一根蛛丝幸运的黏住了赤瞳鹰王的左爪，惹得它发怒凄厉嘶叫。
　　看知知暂时抵挡了赤瞳鹰王的攻势，袁笙冲到中央大蛛网那准备带人先逃。他知道，知知的修为还是差了赤瞳鹰王一截的，毒液能够暂时牵制它一段时间，但久了必败。只要离开平原进入山林就安全了，赤瞳鹰王不擅追踪。
　　而待他看到蛛网里的人却是一愣，竟然是他。
　　东方世家少主，东方君岳。
　　形容颇为狼狈，颠覆了初次见面的印象。原本华贵的紫色衣袍破破烂烂，头上金冠不见踪影，披头散发。
　　他应该是第一个看到东方少主这副狼狈的可怜模样的人了。
　　食月鬼蛛的蛛丝粘性强，东方君岳四肢被黏住只能躺着根本起不来，他没多废话直接抽剑对着蛛网噼里啪啦一顿乱劈，伸手强行把人拽了出来，东方少主的衣裳被扯得更加破烂了。
　　“你看到的房子是在什么方向，我们朝那跑。”
　　东方君岳本来还怕这人嘲笑他，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偷偷松了口气，回忆了下，手指向东南方位。
　　刻不容缓，他知道知知快撑不住了。
　　袁笙拽着他就往东南方向跑，那里正是离这最近的一座山，不高不矮，一片郁郁葱葱，普通得很。进了林子视线就会被遮挡住一部分，他们看不到整个天空，天空中的妖禽也不容易发现他们。
　　他们逃命地跑了十几里，进入山林后又走了快半个时辰，遇到了一条涓涓溪流，溪水清澈见底，有鱼在无忧无虑地欢快游动。这时的天也暗了，夕阳西沉，入了夜要危险多了，不宜再深入。
　　袁笙提议就地休息。两人分别找了块大石头盘腿而坐，运功恢复，呼吸渐平。
　　残阳如血，树影重重，风声簌簌，鸟语虫鸣，安宁静谧。
　　袁笙率先恢复体力，睁开眼正襟危坐，抱拳施礼，“在下玄天剑宗袁笙，东方少主，久仰。”
　　东方君岳动作慌乱地回礼，顶着一身褴褛衣裳，僵硬地微笑道：“袁兄，唤我君岳就好。”
　　“多亏了袁兄相助，我才得以脱险。”
　　“我可不是无偿相助，你许诺的晶石、法器、丹药不会不给了吧。”袁笙望着他似笑非笑。
　　东方君岳闻言一愣，立刻拿出身上的储物袋和储物戒，一股脑把里头的东西都倒了出来，一眼看去都是闪闪发光的宝物，不知道还以为他们刚刚打劫了某个世家的宝库。
　　东方世家果真底蕴丰厚。
　　“你这是……”
　　“谢礼啊，随你挑，三件。”东方君岳朝他伸出三根指头，晃了晃，大方表示任他挑选。’
　　初见东方少主气势如虹，人中龙凤，没想到本质上是涉世未深的孩子，怕是从未单独出门做任务，没有面对过真正的危险，不知人心险恶。
　　他大大方方地给，我可不能大大方方地要。东方家长辈不像东方少主那么好糊弄。当然也不能不要，利益还恩情，天经地义，免得日后挟情求报。
　　袁笙一脸镇定从容，随意扫了两眼，挑中了张地阶爆裂符，调侃道：“我有火系灵根，只有它最满足我的需要。另外我已经有本命剑覆水了，这没有适合我的法器。不然等出去了少主再补给我。”
　　东方君岳看他眼中没有一丝贪婪好感更甚，拍着胸口保证，“我记性可好了，到时候袁兄你要什么样的法器跟兄弟我说，去我家宝库里挑，包你满意。”
　　袁笙听的心里直乐，暗想你爹听了你这话怕是会打死你，他把爆裂符收入怀中，东方君岳从中也拿出了一柄长剑作为武器，剑柄上挂着骚气的猩红剑穗，编织的是家族标识雷鸟，他换下了腰间的扇子，拿着一套干净衣裳去了小溪旁。
　　看他大大咧咧地脱下残破不堪的衣袍跳进水里，袁笙阖上了眼开始修炼。
　　一炷香后，袁笙眉心一动，从远处草丛中爬出一只巴掌大的蜘蛛，八只蛛腿灵活律动着前进，攀上他的腿往上爬钻进胸口的衣服不动了。
　　知知回来了，战斗脱力了吧。他轻轻摸了摸微鼓的胸前衣裳，按捺住把它召回灵兽袋的想法。
　　这时东方君岳打理好自己，恢复成一副翩翩贵公子模样。
　　夜幕降临，为防引来野兽他们没生火，吃了辟谷丹就分配了守夜任务，袁笙守上半夜，东方君岳守下半夜。
　　东方君岳挥剑把大石头削得平滑又铺上一层兽皮毯，转头问袁笙要不要毯子他这还有多的，等袁笙无奈地摇头谢过，这才舒舒服服地躺下。
　　袁笙在周围撒了一圈驱虫粉，倚树盘坐，目光不动声色地在躺着的人身上逡巡，俊秀的面孔在夜色中隐晦莫测。细细想来有点庆幸救了东方少主，背靠大树好乘凉。刚刚和他畅谈时提到平原上的那个奇怪的“石柱”，他说他知道它乃通天石树，天级罕见植株，每三百年长一尺，喜热畏潮，生长条件苛刻。一般作为炼器材料，有增加法器防御力的效能，据说千年以上的可以增加炼器成功率甚至能提高法器等级。
　　东方君岳也是第一次见到通天石树的真身，口里痛骂那坏事的赤瞳鹰王不然就能得到通天石树了。
　　袁笙突然发现一个可恨的事实，背靠宗门世家的同辈人就算是纨绔子弟恐怕在见识远远甩开普通修士一大截，天生的优势。
　　他就从未听说过通天石树。
　　刹那嫉妒的种子浇灌疯长成张牙舞爪的藤蔓，在他的心房开了条小小的缝隙，病毒式趁虚而入，下一瞬又被他清醒的理智驱逐出境。
　　心魔，是不可能有的。黑夜中，他闭眼开始潜心修行。
　　银月如钩，一夜无梦。
　　翌日，东方既白，清晨第一缕阳光露出的刹那冷寂的山林仿佛瞬间被唤醒，鸟雀啼鸣，小型野兽纷纷冒头露出行迹。两个人影一前一后踏着朝阳在树林间穿梭，一白一紫，颇为显眼。
　　“怎么还没到，不会方向错了吧？”
　　袁笙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停下来皱眉打量着周围的树林。郁郁葱葱的树木安静伫立，丝丝阳光从树间缝隙流淌而过，明媚生辉。他突然发现某棵树旁有点眼熟的石头，中间裂了一道很深的缝，似乎刚刚看到过一模一样的。
　　他们这是迷路了？
　　袁笙把这一发现告诉东方君岳，让他好好在下面注意情况，一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即示警，自己选了棵粗壮高大的树足尖一点一跃而起，巧妙借力，迎风而上，身手敏捷地蹿上了树顶。
　　高空中一眼望去是汹涌荡漾的碧涛，烈日当头，偶有鸟雀盘旋驻足，一时间竟分不清方位。
　　视线倏地捕捉到那片碧波中若隐若现的黑色，定睛一看，果真如东方少主所说是个建筑物，看起来似乎是个大古宅。照理说，他们前进的方向是对的，这个距离应该很快就到了，为何走了这么久像是在原地踏步？
　　足下借力飞一般顺着树干灵活滑下，他抽出背后的覆水剑在树干上划下醒目的标记，招呼东方君岳继续朝东南方向走。他们脚程很快，袁笙心里估计一盏茶的功夫就能到，但不久后却再次看见了他标记的那棵树，的确是回到了原地。
　　东方君岳猜测：“难道我们在阵法里？原地绕圈很像经典阵法中的七星迷阵。”
　　袁笙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在平原那灵气被束缚难道也是阵法？阵法范围也太大了。”
　　“我们是进了这座山一段时间才发现能够使用法术的，具体范围也不清楚。我猜这秘境主人很可能是个阵法大师，闲得无聊，喜欢到处布阵。”
　　袁笙看他言之凿凿的模样有点无语，直中要害，“那你会破阵吗？”
　　现在关键是如何破阵，再者他认为阵法大师的猜想不对，因为一般大师级人物都酷爱炫技，而这里布的阵一点杀伤力都没有，反倒像是过家家。
　　“不会，你会吗？”东方君岳老实承认后期盼地望向袁笙。
　　他一噎，底气不足道：“略有涉猎，并不精通。”
　　树林里一片寂静，两人面面相觑。
　　就在这时后方传来了极大的动静，半人高的荒草剧烈地抖动发出悉悉嗦嗦声，凝神听还有凌乱的脚步声，愈来愈近。两人屏住呼吸，警惕地盯着那个方向，一个人突兀出现在面前，年轻男子，白衣染血，持剑奔来，看到他们也是猛地一惊，随即高声惊呼：“后面有只蛇妖，半步妖丹！”
　　说罢他身后一个水桶粗的灰皮斑点巨蟒冲天而起，巨大的蛇头上金黄的竖瞳泛出冷光，张开血盆大口，猩红的蛇信间隙性一吐一吐，毒牙冒尖，恶狠狠地朝下方白衣人俯冲而去。
　　玄天剑宗的内门弟子服饰是琉璃白，腰带、衣领、袖口皆是蓝色剑纹刺绣。袁笙一眼就认出来，这人是玄天剑宗的。
　　同门不可不救。
　　妖族境界上妖丹就是人族的金丹期，再加上妖族修炼突破比人困难所以一般同境界妖实力要胜过人。这蛇妖相当于半步金丹，他们是三个筑基期加起来都不一定打得过它，更何况其中一个看上去身负重伤，但现在逃绝对死路一条，只能拼一把！
　　袁笙水火双灵根，所修功法选的水属性，黄阶上等，名为三水剑法，法术符箓为火属性，攻击性强。他举剑跃起，聚气于刃，以千军万马之势横劈而下，剑光濯濯，剑刃上附着的水针万千齐发，刺向它的可怖的头颅。蛇妖猝不及防着了道，妖瞳血色闪现，愤怒更甚，发出急促而诡异的嘶叫
　　三水剑法第三式——泅水！声东击西，暗中隐匿，杀人无形。
　　袁笙一击得手，占得上风，却不敢一丝懈怠，他一人绝不是蛇妖的对手。此时东方君岳也上前助阵，他修为比袁笙高，手中宝贝也多，层出不穷地砸，居然稳稳压制住了那蛇妖。
　　白衣人也暂且安全，远离战地盘腿而坐吞了口聚灵丹，简单疗伤后又持剑上去帮忙。
　　三人配合默契，袁笙负责引诱，东方君岳主攻，风雷属性法术攻击力很强，白衣人在一旁辅助，见缝插针地做到攻防结合。在他们齐心合力下不到一个时辰那蛇妖就被他们活活磨死了，东方君岳剖开蛇尸腰腹取出妖丹交给袁笙，袁笙接过后并没有收起来，转而面向另外一人道：“这位师兄，这妖丹……”
　　“既是同门，无需谦让，你收着吧。”那人拔出插入蛇妖眼中的长剑，转身间衣袖飘飘，颇有浴血滔天的气概。
　　此人长相一般，却身姿飒爽，有股潇洒飘逸的气质。看上去有点眼熟，貌似姓季。
　　“在下季辰，有缘得遇同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