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魂兮归来》染霜柒

24、玄灲天尊

　　据流传世间的典籍记载，长生可觅，大道无尽，渡劫之后，一窥仙途。天分九重，每重四天，共三十六重天，谓之天界。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天界之中，有仙，逍遥自在，与天地同寿。
　　但凡界美好的传说总和事实有点差距，此时无想天域弥罗宫中，软玉榻上一人盘坐，雪白法衣上金色符纹不时游动，泛溢神光，雍华非凡。观他脸庞只觉眼前笼罩一层薄雾，隐隐透出刚毅的轮廓，一眼觉得是个只有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再一眼又觉得是四十多岁人的面孔，神秘莫测。
　　他面前放置着一臂长的凰木几案，上面竖着一面圆镜，银色的镜面泛着幽幽寒光。
　　他一直看着这面镜子。
　　冷清了很久的弥罗宫突然打破了安静的氛围，一小童推门而入，恭敬道：“尊上，不醒仙长求见。”
　　被唤作“尊上”的男子目光没有丝毫转移，“让他进来。”
　　童子还没应，就听门外一声大笑，随笑声越来越近一人现出了身形。
　　“哈哈哈，玄灲，作为弥罗宫的主人，也不亲自来迎接老朋友。”
　　这人一身灰色衣袍，头发半长披着，背着把长剑，腰间系着个葫芦。他的装扮一点不像天界的神仙，反而像人界的侠客。
　　他叫云不醒，在天界别人多称不醒仙人，也有人称他酒仙，因为他除了爱剑如命外还好酒如命。所以也有人调侃他名字取得好，不醒不醒，但愿长醉不愿醒。
　　如果问云不醒他这辈子最得意的是什么，他会回答两件事，一是酿出天界第一酒，二就是成为了玄灲天尊的好友。
　　玄灲天尊在天界的地位称得上是天帝之下第一人，战力也是极强，众仙敬仰。这样的人注定了朋友不多，除了他这个资质平平的仙人外，都是天域大帝之类的人物，怎能不令他得意呢。
　　云不醒离开无想天好些时日了，在外游历寻找好酒，一回来就到了弥罗宫。
　　他神色闲散，悠悠跨入好友的居室，向坐在玉榻上一动不动的人走去。
　　“玄灲，你在……咦？这是天道观想镜？”
　　他惊奇地凑到玄灲旁边看那个看似普通的圆镜。
　　“你向高虚大帝借的？他这么抠门居然肯借？”后一句云不醒说的很小声。
　　玄灲淡淡瞟了他一眼，“打一顿就肯了。”
　　云不醒：……也是噢。
　　云不醒：“你在看什么？”说着他目光转向镜面。天道观想镜的主要功能是能看到这三界六道的万事万物，据说只要有你想看到的，不管是现在、过去还是未来都能看到。
　　天界玄灲天尊想看什么呢？
　　镜面里呈现出的画面是一座皇宫，应该是凡界某个国家的皇宫，在一片狼藉的残砖破瓦上空上演着一场人类修士和妖修之间战斗，而地上躺着数个生死不知的人，只有一个年轻男子站着，衣衫染着不知谁的血，面色狰狞，眼底红色浮现，目含戾气，死死盯着上方打斗着的妖修，仿佛下一刻就要发狂把他撕碎。
　　云不醒看着正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突然看到了男子的正脸，这人，好像……
　　陡然一惊，望向玄灲，“他是……”
　　玄灲没给他一个眼神，默认了。云不醒习惯了他的冷淡性格也不在意，心中有了数。
　　脑子里一系列天界传闻飘过，忍了半晌，还是试探着问：“那，那个人呢？”怕玄灲发怒，他没敢说出那人的名字。
　　“死了。”
　　哦，死了。
　　云不醒胆子也挺大，明知道他的火在内心憋了好久，本着局外人不偏不倚的态度，忍不住劝了一句，“其实，那件事也不能完全怪那个人。就是无妄之灾啊无妄之灾。”
　　“呵呵。”玄灲冷笑一声，空气霎时凝固了一秒。
　　云不醒知道，几百年过去了他还在为他的宝贝徒弟意难平呢。不敢再触他霉头，云不醒的目光再度聚集到发光的镜面上。
　　凡间，楚国皇宫。
　　无知无觉的一点意识仿佛突然脱离了深渊黑水的束缚，一缕天光照亮了那一点灵识，使之在温暖的怀抱中慢慢苏醒。
　　袁笙清醒过来时还以为在做梦，他不是已经死了吗，照理说应该走在地府的黄泉路上，怎么还能看到死亡后的场景，还能看到易天珏，还能看到受伤昏迷的知知，还能看到还在持续的战斗……
　　他迷惑望向四周，一低头时看见“自己”的尸体……而自己是飘在了尸体的上方。
　　灵魂，自己的灵魂居然没有自动进入地府，还停留在此？
　　在他低头的时候还看清自己有些透明的双手，真的是灵魂状态。为什么会是这种情况他也想不出来，就跟他为什么上一世死后突然带着记忆成为了蒋莘莘一样扑朔迷离。
　　现在也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他庆幸自己跟一般人不一样，至少在世间停留的越久，他就能陪伴牵挂之人越长时间，尽管他们看不到自己。
　　袁笙想跑到易天珏身边对他大吼那狐妖有帮手对付，别跟他斗了快带知知他们离开这！
　　但他看不到自己，也听不到自己，袁笙看着他状态越来越不对劲，眼瞳发红，戾气冲天，像是要发狂，也像是走火入魔。他没有了肉身，但此时感受心惊肉跳的。
　　易天珏明明是个凡人，怎么他给自己的感觉这么奇怪？
　　就在袁笙担忧疑惑时易天珏动了，那根本不是人的速度，脚一蹬如离弦之箭朝半空中二人急飞而去。
　　他的目标是白牧，谢允借力后退避开。
　　白牧看见碍事的人诧异了几秒随即毫不在意的出手迎击，在他眼里蝼蚁注定了一辈子是蝼蚁，翻不出什么风浪来。易天珏打断了他和那什么青阳派小子的战斗让他颇不高兴，出手果断带着一丝怒火。
　　易天珏手中没有兵器，仿佛整个人是个兵器。他浑身散发着黑色的煞气，远处看不清他的脸，若有若无的身形被包裹在其中，袁笙忍不住飘了过去。
　　靠近时在一边突然闲着的谢允突然转头朝他看了过去，警惕中带着探究的目光让袁笙僵在了原地。
　　这谢允，不会是察觉到了他的存在吧？
　　袁笙不敢动了，怕他万一心血来潮要抓鬼。
　　此时白牧和易天珏对上了，费心修炼多年坚硬的狐爪对上凡人的手掌，令他诧异的是对方的手掌似金似铁碰到他的狐爪居然没有受伤，反而发出锵锵的铮鸣。
　　这凡人眼底发红，神色冷漠，无畏无惧，仿佛被抽干了属于人的喜怒哀乐，只余下不顾一切的疯狂杀意。白牧活了千年见过的强者多如牛毛，但这股惊天的煞气和杀意莫名的让他开始心惊肉跳。
　　这凡人身上有什么古怪？白牧谨慎起来。
　　易天珏对他的心理变化一无所知，浑身沸腾如岩浆的血液在叫嚣着无边的杀意，正常人理智的思绪在远离这具肉身。
　　他的灵魂仿佛升出了肉身，以旁观者的姿态冷漠地控制着肉身的一举一动。
　　手掌被对方的狐爪阻挡他面色不变，蛮横地臂弯聚力变掌为拳，势如破竹，一往无前。气浪翻滚，周身的煞气也成为了诡变的武器，以骇人的气势刺向敌人。
　　他们离得极近，白牧只觉这拳风带着金戈之气，几乎是擦着脸袭来。他一仰头避开凌厉攻势，身后狐尾猛的暴涨，扇出强风，借风势后滑一段距离。
　　他险险避过这暴力一击，脸色难看，咬牙切齿，“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易天珏一击后从半空坠落，肉体凡胎落在地面竟毫发无伤，在落地的一瞬间脚下再度一蹬，居然飞到了半空，几乎是转瞬就到了白牧面前。
　　白牧没想到他会不喘一口气就再次发出猛烈攻击，一惊下及时反应过来抬爪阻挡，和他一来一回近身打斗起来。
　　白狐一族最擅长的并不是近身搏斗而是奇诡的妖术，尤擅幻术和风系术法。
　　这凡人拥有强悍到非同寻常的力量同时，还有与自己相媲美的速度，再加上那诡异惊骇的金戈煞气，白牧居然觉得他比那个青阳派的修士棘手，一时间奈何不得他。
　　另一边谢允望着两人快如闪电的搏斗节奏若有所思，在他不远的上方飘着的是袁笙的灵魂。
　　他震惊地望着仿佛变了一个人的易天珏，内心不可置信，他究竟是什么人？是发生了什么突变还是他一直在隐藏实力？他的状态不对，能赢那只狡诈的狐妖吗？
　　就在他为易天珏的安全惴惴不安时突然发现了天空的巨变，方圆数千里乌云蔽日，不见阳光，狂风怒号，黑云堆积层层叠叠，仿佛要压垮这片苍穹。
　　翻滚涌动的黑云中隐隐看见有银色电光闪跃，如银蛇狂舞，之后就听见轰隆隆的雷声，像在耳边打鼓，震耳欲聋，令人心生恐惧与敬畏。
　　透明的魂体险些被愈来愈强的狂风吹走，袁笙仰头望着仿佛天塌的壮观景象，努力稳住魂体的平衡。
　　这时与白牧打斗着的人突然仰天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周身肉眼可见的煞气冲天而起，把他整个人包围。
　　袁笙瞬间看向身上发生突变的人，心猛的一揪，逆风努力朝那人飘过去。
　　天珏，你怎么了？
　　事情朝着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着。
　　突然一股可怕的威压从易天珏身上无意识散发，与白牧不同不是修为上的压制，而是从灵魂深处传达的震颤和恐惧。
　　仿佛面对这股压力，他们理应跪下，理应顶礼膜拜。
　　与此同时，天空黑云毫无征兆地劈下一道拇指粗的银色闪电，毁天灭地的气息笼罩着这方空间，向着下方的易天珏劈下。
　　袁笙不由惊呼，想要救他却有心无力，雷电是魂体的克星。
　　易天珏面上不悲不喜，望着那道闪电就像是看一只虫子，任它劈向自己，一靠近他闪电好像无声无息消失了，易天珏毫发无损。
　　就在第二道天雷要落下时，黑沉的天空突然被什么东西撕裂，明亮的天光从一个大窟窿漏出，雷声闪电统统消失无影。
　　一个声音从天上传来，听不出年龄的男声，威严与柔和并存。
　　“你该回来了。”
　　这声宛如春雷绽开在所有人的耳际，灵魂状态的袁笙也受到了冲击，意识晕眩了几秒，心想他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是天威浩荡。
　　这神秘的声音仿佛就是天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