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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我是沉鱼,她叫落雁 ...

  •   一条通往楚国京城的南北官道上一行五人骑着马先后迎风而来,嗒嗒的马蹄激起尘土飞扬,为首之人身后黑色披风猎猎作响,蒙着面罩只露出一双眼眸如寒星,眸光深邃凛凛。
      远处朦胧群山逐渐临近,隐隐可见前方界碑上九龙岭三个字,为首之人快马加鞭带人进入九龙岭的地界。
      半个时辰后,天空乌云笼罩,暴雨倾盆而下。
      密密的树木像撑天的巨伞,重重叠叠的枝桠,或多或少遮挡住强劲的雨箭,一行人骑马穿行林中小路上,只听见哗啦啦的雨声夹杂着密集而规律的马蹄声,偶然能听到远处的几声凄怨的鸟鸣。他们明显对这地熟悉得很,兜兜转转了片刻就找到了一座废弃的土地庙,安顿好马匹后,进庙生火烤衣,饮水吃干粮补充体能,外面狂风呼啸暴雨如瀑,里头燃起的火堆驱散了入秋的习习寒意。
      他们一行五人,乃是易家军的人,半个月前楚国边地某一附属国政情不稳,易小将军主动带兵镇压,现局势稳定易小将军奉命从楚国边疆玉奉城赶回京城郢都向皇帝述职。
      这五人中为首之人就是易小将军易天珏,其余四人有两人是他的副将,两人是将军府的护卫。
      “公子,过了这九龙岭很快就到郢都了。”
      说话的叫杨邑,是副将中高高瘦瘦的那位,他是被易天珏在玉奉城招兵提拔上来的,年轻有朝气,少时读过书有着书生的腼腆。
      易天珏的两个侍卫叫易平和易安,到后头庙院冒雨砍了几段竹子,用草绳绑着制成简易架子,摆到烧的越来越旺的火塘旁边,以供衣物烘干。
      易天珏的另一副将张续甫脑袋上一层淡淡青茬,身材魁梧壮硕,脱下衣服拧干,见之豪迈一笑,用羡慕的语气道:“公子家的侍卫能干得很,堪称全能了。不知道将军府的侍卫外不外借?”
      张续甫是易天珏父亲的旧部,年轻时当过和尚后来认识了易老将军,入伍从军,加入易家军也有十来个年头了,很是看重易天珏,并不以长辈自居,豪爽的性子反而偏爱与之以平辈相交。
      易天珏如玉的脸庞上流露出淡淡笑意,“张叔就喜欢开玩笑。”
      “不要说话,外面来人了。”暴雨中脚步声虽然细微却没能逃脱他的耳朵,轻易被捕捉到。
      易天珏摆手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那急躁虚浮的脚步声听起来并没有危险性可言。
      半掩的门被猛地推开,雨声在耳边扩大,裹挟着一股冷风两个不高的人影就这么一前一后走进来,浑身湿漉漉的衣角还滴答滴答滴着雨水,在脚边汇集成小小水洼,黑色长发一缕一缕披散在胸前,前面的人露出的秀气面容苍白如雪,眼眸黑漆漆的有点失焦,嘴唇殷红似血,整个人宛若刚从河里爬上来的水鬼。这时身后门外的天空应景地咔擦劈下一道明晃晃地闪电,衬得眼前人的身影忽明忽暗,更显诡异可怖。
      他们几个大男人见此心里也是一惊,尽管知道不可能思维还是向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哪里来的什么山野精怪。
      冷静下来后仔细一瞅,前面的人貌似是个少年,瘦瘦弱弱的,后面跟着个少女,淋成了落汤鸡,被冷风吹得直打颤。到底是哪家的孩子,小小年纪,到这荒山野岭里,真的很奇怪啊。
      少年对他们视而不见带着少女走进角落里,显然无意与他们接触。他们身负任务也不想节外生枝,惹上不可预料的小麻烦,乐见如此。
      见他们没什么威胁,杨邑当做他们不存在开始讲起一路上看到听到的八卦,都是某些地方市井街坊传得较广的。易平和易安做侍卫的干的最多的除了危急时刻保护主子周全外就是打听形形色色的消息,故而应和最多。
      就在杨邑说到就昨日在上个镇子听到的关于京城太子和丞相府小姐的流言时,原本坐在角落干草堆上安安静静在检查包袱的少年突然站了起来,面色发沉,直愣愣望向他们这个方向。。
      易天珏几人久经沙场感官敏锐,瞬间转头戒备地盯着那奇怪的少年。
      谁知道少年接下来的动作差点惊掉了他们的下巴,手法熟练地开始解起了湿透的衣衫。
      感情你这么没有预兆突然站起来,一脸丧气地吓人一跳,是为了脱衣裳!
      在他们深觉被耍了后就听另一少女尖叫起来,扑上去抓住少年正要解衣带的手臂。
      这是什么神奇的发展?
      两个人一惊一乍的,到底在搞什么?
      就在杨邑他们还摸不着头脑时听到自家小将军说:“两位姑娘,可以过来这边坐。”
      两位姑娘?那少年是女扮男装,也对,到现在没听到他的声音,看模样倒是秀致。
      少年开口道:“那就多谢了。”果然是个小姑娘,声音细腻婉转,如黄莺清啼。
      这少年装扮的就是留书离家的袁笙,没想到几日后在九龙岭的一座破庙里会从偶遇的路人口中听到关于自己的信息。皇后暗中替太子选妃的事居然就这么被捅破了,不知道背后推手的目的是借蒋莘莘逃婚落太子面子还是利用皇家颜面打击丞相府,均不重要。不管蒋莘莘是因为什么出走,只要这时候他一个大家闺秀不在家绣花,在八卦群众眼里就算坐实了谣言。
      更何况短短几日,这谣言已经传得这么远了,郢都局势恐怕不妙。
      不知丞相府可还好,要是因为他的任性妄为害了蒋家,自己于心不安。
      观土地庙里偶遇的一行人身上威势很重,尤其是当中长相漂亮脸上却有道疤的年轻男人,清冷的眸子隐含无尽锋芒,年纪轻轻身上却有烽火与血腥的味道。
      他猜他们身份定不简单。
      袁笙轻轻推开还抓住自己手的解意,眼神示意她跟着,然后大大方方地直接走向中间的男人堆。他走到易天珏面前,友好地对旁边光着上身的瘦弱男子道:“请问,可以往边上让一下吗?”
      杨邑在军中待久了,还是第一次遇到年轻姑娘温声细语对自己说话,脸颊刹那就红了,诺诺应了,屁股往旁边挪了挪,在自己与易小将军中间空出一块。
      袁笙坐下后朝还害怕地站在原地的解意招招手,指了指自己右边,“你坐这。”
      解意看所有人都看着她,咬着牙迈着碎步走到袁笙旁边,可怜杨邑在袁笙的眼神示意下又委屈地向旁边挪了挪。
      要知道易小将军坐的方向极好,最暖和不说,还没有烟飘过去呛人。
      这小姑娘可真不客气,坐在一群男人堆里也不害怕,没见另一个红着脸垂头根本不敢看他□□的上身。
      袁笙忍不住转头看旁边一身黑衣的年轻男人,那完美无瑕的侧脸在火光照耀下称得上赏心悦目璀璨耀眼。
      “这位公子,借一下竹架子可行?”
      易天珏挑眉,冷冷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颔首同意。
      袁笙立刻脱下外衫,露出雪白里衣,解下发带长发瞬间披散开来,火光下反射出莹莹清辉,几缕湿发贴着纤细的脖颈有股诱惑之感,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他拧了拧湿衣裳挂在身后的架子上,火焰散发出来源源不绝的光和热让他舒适了些。
      易天珏离他近不经意看到他雪白的脖子和锁骨,颇觉不自在,清了清嗓子道:“在男人面前,姑娘这么做不大好吧。”
      袁笙还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在他心里自己是个男人,而且这副身体发育得迟衣服湿着也看不出什么曲线来。
      他特别烦别人拿女子应该怎么怎么来压他,以前在府里照顾自己的嬷嬷总是要求自己学绣花,安安静静对着灯光刺绣还不如拿刀杀了他,他就仗着夫人宠他一要学绣花就装病头晕,脸不红心不跳地给自己安上晕针的奇症来。
      既然都道女子柔弱,我便利用这份柔弱。袁笙一向是个玲珑之人。
      现在对着眼前一本正经说教的人难得起了捉弄的心思,笑道:“有什么不好的,偷偷告诉你,其实我是个男人。”
      易天珏闻言惊讶地上下打量他,“我看着这么好骗吗?我怎么看你都是个姑娘,听声音也是。”
      “你拿眼睛看的是外在,外在都是可以伪装的不是吗?你要是不信我觉得给你看看内在,证明我所言非虚。”袁笙伸直了身子朝旁边人凑过去,秀美的脸庞笑意盈盈,杏眸隐隐有一丝狡黠。
      “我信你,信了行了吧。”
      易天珏见他越靠越近内心慌张,面上越发高冷,说话的语气硬邦邦的。易小将军看着成熟稳重,实际也不过十八岁,不及弱冠,自然招架不住袁笙的无耻花招,很快认输了。
      易天珏的副将张续甫看了一出好戏,呵呵笑了,“小女娃胆子真大,不怕我们是坏人,劫财劫色?”
      袁笙天真地眨眨眼,“我觉得你们是好人呀。”
      “还是第一次有人用好人评价我们。”张续甫哈哈大笑起来,看这丫头还挺顺眼的。
      “哎,我们就是好人啊。”察觉到身边另一姑娘被张狂笑声吓得哆嗦,杨邑默默小声自证清白。
      聊了几句后彼此间气氛缓和,袁笙想到此举目的,是该打探下有关丞相府的流言蜚语了。
      “可否一问,你们刚才所说的丞相府二小姐的事是怎么回事?近日丞相府可否有恙?”
      易天珏清冷的眸子盯着他看,皱眉道:“你们是丞相府上的?”
      旁边解意悄悄伸出手拽了拽袁笙的衣角,生怕毫无阅历单纯如白纸的自家小姐如实相告。
      袁笙要知道她心里想什么恐怕得气死,在她眼里他是这么没脑子的人嘛。
      防人之心不可无。他深知这一点。
      袁笙以为她是余惊未消,对她安抚一笑,眼珠一转,然后对易天珏他们道:“介绍一下,我叫沉鱼,她叫落雁。实不相瞒,我们是要去丞相府讨债的,我们家小姐是南巡府嫡女,自去年皇帝南巡,对随行官员中的丞相府公子一见钟情,哪知丞相府公子不近人情,丝毫不怜香惜玉,南巡之后小姐夜夜以泪洗面饱受相思之苦。小姐被老爷禁足,暗中派我们上京问清丞相府公子心意。唉,我们小姐也是可怜,要是丞相府有什么妨碍去哪里讨桃花债啊!作孽哦!”
      袁笙全程眉头轻锁,鼻头颤动,俨然泫然欲泣,面上悲苦之意甚浓。
      解意呆若木鸡地听自家小姐胡编乱造地现场表演,噢也不算胡编乱造,南巡府小姐确有其事,年初在郢都上流圈子里流传了好久,大公子在府中明令禁止讨论这件事。
      小姐这样子,真不怕被大公子知道了打死他吗……
      易天珏没料到居然是这么回事,这段话信息量太大了,不好听信他一面之词,给了杨邑一个眼神。
      杨邑道:“确有其事,我也听说过。哎,说句题外话,沉鱼姑娘,真的是因为你家小姐长得不好看,丞相府公子才拒绝的?”
      除了行军打仗杨邑最热爱八卦,望着他眼睛闪闪发光。
      袁笙轻咳一声,义正言辞痛斥谣言,“谁说的,我们家小姐可好看了。那是丞相府公子没眼光。”
      解意:大公子知道你在这传他的谣言吗……
      “哦,是这样啊。”杨邑了解地点点头,然后说起近日丞相府嫡女的流言,“应该没什么大事。丞相府嫡女逃婚只是传言罢了。京城那帮子人听风就是雨的,什么情况还是到郢都亲自了解才靠谱。”
      “你们也是去郢都的?”袁笙心里已经确定了,但还是要问出来装装傻。
      易天珏说话一向言简意赅,“是。”
      “郢都是个好地方。敢问公子贵姓?”
      “易。”
      “易公子。”
      易天珏发现这少女说话有股子江湖人的气派,落落大方的很,倒是不像高门大户的丫鬟侍女。
      鸠占鹊巢了这么久,衣物虽然没干透但也不是湿的滴水的状态,袁笙得到了想要的信息没心思再虚与委蛇下去。
      “易公子,感谢借火,我们就不打扰了。”
      袁笙起身拿起竹架子上的衣衫披上,喊上解意朝角落的干草堆走去。
      杨邑看他们弱质女流好意想出声挽留,被易天珏一个眼神阻止,瞬间明白自己此举不妥,静静不语了。
      到了属于自己的地解意整个人才放松下来,坐到自家小姐身边望着他欲言又止。
      袁笙知道那些人功夫不弱,耳力过人,凑过去小声吩咐:“我改主意了,回丞相府。从现在到丞相府之前,我叫沉鱼,你叫落雁。听明白了吗?”
      解意猛地点点头。
      夜已经很深了,外面雨小了点还在淅淅沥沥下着,中间的那火光逐渐微弱,袁笙他们躺在干草上闭上眼睛睡觉,希望第二天雨能停。
      袁笙侧躺着,微弱的火光映到他秀美的脸上,眼睫轻颤,迷迷糊糊中透过还没阖上的眼缝看到篝火旁还正坐着的某个挺直侧影,漂亮的侧脸朦朦胧胧,脑海里那双琉璃般的清亮眼眸挥之不去,睡意沉沉逐渐陷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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