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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伦敦,一八□□。

      我坐在卧房裡,心无旁骛地把印度菸草填进我的石楠根菸斗,接着划亮一根火柴。我拍了两下枕头,脱下鞋子,坐在床上靠着牆抽起菸来。
      这个晚上又起了大雾,而且格外浓重。我打开窗户吸一口伦敦夜晚的潮湿空气,一股沁凉渗入肺裡。
      我总是恨这种时候——与菸瘾共处的时候。也恨那颗流弹、恨那场大雨、恨那片墓地。
      一片朦胧中,我向下望去,隐约看见灯火摇曳。马蹄声与车轮碾压路面的响声戛然而止,停在高尔街上。几句细微的交谈、仓促的脚步——我的门被敲响了。
      我依然在楼上看着这非比寻常的一切,心中升起一阵不安。车伕还将马车停在原处,但是两匹棕马似乎已经躁动不安起来。
      门又响了三声。
      好吧。我咬着菸斗到楼下应门,来的人是Mike Stamford。
      「Watson。」他说,语气裡满是焦急,还有些责备的意味,「这是怎麽回事?」
      我看向他手中已经发皱的报纸,四分之一的版面被浸湿,但这毫无影响,因为他接着翻到了另一页,指着一个栏位:
      「你在做什麽?」他近视镜片底下的眼睛盯着我瞧,对此依然不可置信。我瞄了一眼Stamford手指落下的地方,最终承认:
      「是我。」
      「好,朋友,我们需要谈谈这个。」
      有什麽好谈?我扬起眉毛坐在Stamford对面,「要来点威士忌吗?」
      「不——Watson,你没时间了!」
      「我不懂。」与他的心急火燎相比,我的从容显得不合时宜。我吸一口菸,呼出来,Stamford也应该这麽做的。
      「他们要来逮捕你了。你必须去避风头——可能离开英国吧,毕竟Moran除了家财万贯,还是和中央政府有关係的人——」
      「我犯了什麽罪?」
      「你是不是没听到那些传闻?」
      「我一向不喜欢八卦。」
      「Moran要找人来抓你——你不懂吗?苏格兰场已经任他差遣了——」
      「噢,真悲惨,那就代表英国没有人为我们伸张正义了。」
      「Watson——」
      「所以我才这麽做!」我激动起来,提高了声量:「没有人重视权力与迫害之间的关係,所有人都冷眼旁观。Stamford,你不明白吗?我不能和他们一样,我不能——」
      「为什麽?」
      我想起他、想起一顶猎鹿帽。想起手铐、想起贝克街。
      「我有我自己的理由。」我脱力一般靠在椅背上,手裡的菸斗始终没放下来。
      「因为你是个军人。Watson,Moran的人很快就会来找你。我明白你的满腔热血与愤愤不平,但是,单凭你一个人是没有用的,这样只会让你陷入危机。说真的,你不该投书骂Moran与苏格兰场,这样只会让他们认为你和那个侦探是同伙——」
      「他要怎麽做就怎麽做吧,我已经不在乎了。」
      「不。Watson,想想你的双亲,还有Harriet——」
      我又吸了一口菸。我不知道Harriet和父母是否还住在伦敦。这些年来,我找遍了整个伦敦城,却一无所获。当初,我执意加入军队而和家人意见分歧。他们只希望我安安份份地工作、娶妻、生子,但我内心一直嚮往着一种生活——刺激、振奋人心——最终,我按照自己的意思,选了一天打包行李离开家门。我还在等一个日子,与他们相会——我会为我的冲动道歉,并且弥补这些失去的年岁。
      我想那麽做,而且我还没那麽做。
      「你得活着。Watson,这很重要。」
      我垂下头,作思考样,眼睛直直瞪着矮几上的报纸。菸斗的口柄在空中划了一个弧。
      「说吧,我该怎麽做?」
      「我给你买了张船票。明天上午十点从多佛*启航到加莱*——」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我们的谈话。
      「是你找来的人?」
      「很遗憾,并不是,」Stamford推了下眼睛,「如果真的是,我倒还放心。」
      我们面面相觑。最后Stamford决定代替我去应门,我在起居室裡如坐针毡,听见门口传来的声音:
      「我找John Watson。」
      「哪位?」
      「警察。让我进去。」
      完了。我即刻转身上楼,那个警察却已经一把推开Stamford走了进来,「我看见你了,Dr. Watson。我有事要和你说。」
      「我知道,你想把我逮捕。」
      「可见你已经听到风声了。但我不是来逮捕你的。先容许我自我介绍:Greg Lestrade,苏格兰场警探。其实我们早先见过,在贝克街。」
      贝克街。我探出一颗头,站在楼梯的转弯处盯着起居室裡的两人:「那你为什麽来这裡?」
      「就是来提醒你快点逃走。」
      「什麽?」我往楼下跨了一步,但依旧不敢全然相信他的说词。万一他突然开枪打我呢?「你是位警探,对吧?」
      「但我凭着良心做事。」Lestrade边说边摘下了帽子,执在胸前:「我欣赏你,Dr. Watson,但这个世代容不下英雄。我不希望你重蹈复辙。」
      「我不懂,我真的不懂,」我盯着Lestrade的落腮鬍摇摇头,「你为什麽要告诉我这个?」
      警探思索片刻,眼裡闪过了遗憾,倒有几分哀悼的意味,说:「因为你是他选中的人。那个大侦探之所以叫住你,就是要你活下去。他能看见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极细微之处。他从来不曾看走了眼。你一定有什麽地方与众不同。Dr. Watson,快走吧,说不准其他人明天就来了,上头开出的赏金让一大票警察都排着队想来铐你呢。」
      当晚,我辗转难眠。我以为这些遭遇已经足够让我学会将一切看得云淡风轻——殊不知,离开英国,仅仅是一个故事的开端。

      *

      伦敦,二〇一〇。

      「一些自以为是的生物学家为这个症状取了个可笑的名字:冻结症。我倒觉得无知的大众会把它和渐冻症搞溷。这份研究资料在当时被认为是无稽之谈,至今依然鲜为人知。」Mycroft一脸嫌恶,像和那些研究人员有什麽不共戴天之仇。
      我的手开始不安份地触碰口袋裡的菸盒,「嗯哼,所以他们也没搞出什麽名堂,否则应该拿座诺贝尔奖。」
      「然后,我们就不会活到现在。」
      这对我无庸置疑是件好事。有时候,活着的滋味并不那麽美好,感觉起来更像一桶馊水。这是我能想到最贴切的形容了,一桶摆了一百五十八年的馊水。
      Mycroft似乎持反面看法,但我俩并没有因此起争执,他只是继续说:
      「发病时间因人而异,还不确定是什麽原因。基本上,什麽年纪发病的,往后就会维持那个样子。一般我们的生命是五百年上下,生命即将结束前的一段时期,你会开始衰老——回归到常人的模式。末了,你会和其他凡人一样满脸皱纹地躺进棺木裡,或许还会有人给你送来花束。」
      「也可能不会。」
      Mycroft似笑非笑地沉默一阵。
      「我记得,你是二十九岁发病的,对吧?」
      「是。现在好像不太适合叙旧。」
      「你有什麽感受吗?」
      「什麽?」
      「对生命感到无力,任何事情对你都了无新意——你会不会问自己:你为什麽而活?」
      我为什麽而活?我看向杯裡载浮载沉的茶叶。
      「大哉问。我不知道。这麽说起来,我好像一直都不怎麽喜欢『活着』这件事。」
      「听好。在你身上的诅咒,或许是别人梦寐以求的事情。你可以去郊外踏青,或者享受一本好书——转移注意力。你可以爱美食、爱音乐、爱一片湛蓝的天,但是——」
      我几乎耐心全无,手不知何时已经紧紧握着菸盒。盒子似乎开始变形,「但是?」
      「别爱上任何人。」他说,「当然,还有很多其他事项,不过这是最重要的。如此一来,你的日子会好过一些。」
      我站在摄政街上,望着一张张被灯光照亮的面孔。人们或吵或笑着,已然降临的夜幕裡,各式灯饰色彩斑斓。我抚摸口袋裡的钥匙——还有菸盒。
      这是两项出门必备之物,时时提醒我还有个名字叫John Watson。儘管就某种意义上,他已经死了。死在一张纸上,被一个叫Hamish Smith的傢伙取而代之。
      我搬进贝克街已有数月,不知不觉就到了圣诞前夕。我几乎能预料到我会如何度过这个尴尬无比的佳节——也许不会,Sherlock会有自己的亲朋好友,像个正常人一样和家人团聚,享用一顿圣诞大餐。他们可以围在壁炉前面喝潘趣酒,并且分享生活琐事——那时候我就能安然地在221B与我的孤独共处一室。棒透了。
      可如果是前者呢?若他依然坐在起居室裡的沙发上不发一言——纵然那是圣诞节——我还得再逃一次吗?我和Sherlock的关係已经不像从前那样尴尬了,但我们对彼此的过去一无所知。没一个人开口提起这件事,我总害怕Sherlock会问起——圣诞节感觉就是个绝佳时机。
      正这麽想着,我走入一家店铺。
      炫丽的五彩灯泡如藤蔓一般缠绕在冷杉树上,还有一些铃铛与拐杖糖形状的装饰品。耳熟能详的旋律满街都是,一位销售员挂着甜美笑容向我走来:「先生,在找什麽吗?」
      「呃,我不……我只是进来看看。」
      销售员困惑地看着我语无伦次走出门外。我呼出一口气,水气四散进夜空。我急急忙忙朝街口行去,我想佳节将至的欢快气氛不怎麽适合我。菸盒包装的塑胶膜已经被我的指甲刮出一条缝。
      「你还需要什麽?」
      「一把手枪。你能帮我弄到吗?」我知道这个要求有些过份了,但总得一试。
      Mycroft那对波澜不惊的眼裡难得地显露讶异的情绪,「为什麽?」
      「发生了一些事。」
      「这正是我要告诉你的。令我惊讶的是,你比我想的还要聪明。」
      「不,你根本不知道我在说什麽。我没告诉过任何人,那件事发生在一九七五,而我俩已经一百多年没见了——」
      「Moriarty。」Mycroft说。虽然我认为这和我在说明的事件毫无相干,但他的表情告诉我:这同样重要,甚至更加危险。
      「要买棵圣诞树吗?」勐一回神,一位棕髮的中年人出现在我面前——我站的位置被许多冷杉树包围,旁边有位父亲带着兴高采烈的儿子在挑选树木。那位棕髮男人想必是卖家了,我说了句抱歉,回答:「不了,我的圣诞节一向过得很糟。」
      「自己一个人住?」
      「有个室友……但处的不算太好。」
      「不打算让圣诞节变成你们破冰的机会?就算往年的圣诞糟糕透顶,至少你能阻止这种事情一再发生。我才不信有人会对冷杉树过敏!老天,谁会讨厌圣诞节?」
      我花了一百多个圣诞节在流浪。我讨厌这个日子,因为人们在家中团聚时,我却永远无法回到我的那个「家」。
      但是我居然觉得他说的有理。
      我杵在原地许久。那位父亲与男孩已经选好了他们的树,卖家走过去替他们把冷杉用网子套牢。
      我决定给我自己、给Sherlock、也给这个世界一次机会。
      一个不那麽糟的圣诞。
      我在父亲的道谢、男孩的欢笑与一句句此起彼落的「圣诞快乐」中,开口说道:
      「我想要这棵树。」

      *

      我捧着一堆物品,折腾了半天才回到221B。我勉力空出一隻手,敲了敲门。来应门的是房东太太。
      「噢,Hamish,我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看见你们一起庆祝——」
      「权当是场意外吧。卖圣诞树的人推销能力太好了。不过,Mrs. Hudson,可以帮我请Sherlock下来抬树吗?」

      *

      「医生,你买了这些东西?」Sherlock盯着袋子裡纠结在一块的黑色电线与彩色灯泡,未几又别开视线寻找安置圣诞树的地方。
      「对。一开始我没打算这麽做的,只是后来改变了主意。那位卖圣诞灯饰的推销员见到我很高兴。」
      「为什麽?」他的话语裡听不出一丝感激,也没有半点仇恨——只是彻彻底底的无动于衷。
      「噢,拜託,这可是圣诞节!」我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大家都这麽做,不是吗?」
      「别把我算在内。」我看见他眼裡的冷然与孤傲,像一座巍然耸立的山峰——兴许还刮着风雪。
      Sherlock与我合力把树放在地上,没有一个人打算即刻开始佈置——也罢,这种事用不着心急。我坐在沙发上,毫不客气地让整个人与一天的疲累陷进去,而Sherlock则一派悠閒地落座在对面,手裡握着一个米色马克杯。
      「我就随意问问——你以前的圣诞节怎麽过的?」
      「和平常一样。这并不是个特别的日子,它之所以别具意义都是人们强加上去的。」
      「但是,这是与家人、朋友相聚的时候——」
      「我没有朋友。」他的回答快速得像一个谎言,我却认为此话不假。
      「好吧。那——你没有亲人?比如父母?」
      Sherlock的表情起了变化,像是愤怒,又像伤感。
      我发觉自己说错话了,只得乾咳两声,「对不起,如果你不想——」
      「我从没见过他们。」
      他将杯裡的牛奶一饮而尽,赤着双脚往厨房走去。
      我想忘记他说过这句话,而Sherlock似乎也想忘了这件事。
      我们只能假装那一夜除了冷杉与彩色灯泡,别无其他。

      *

      加莱,一八□□至一八九〇。

      横越多佛海峡,我总算来到了这裡——人生地不熟且无依无靠。面对如此之多的异乡人,初来乍到的我确实感到无所适从。
      我在大街上信步走着,寻找一间廉价旅馆——既然只是避避风头,想必用不了多久,也无须大费周章寻找固定住所。我一连进入几家旅店,在柜檯比手划脚,加以纸笔辅佐,询问留宿的价格,不过大多都在衡量过后放弃了。幸运地,最终我遇到一位会说英语的法国人,这让一切顿时容易许多,虽然旅馆价格依旧偏高一些,但有一位能用相同语言沟通的朋友,比什麽都来得重要。
      「往后的日子还请你多多关照,」我有些不好意思,「这一次的决定非常仓促。老实说,我根本没做好出远门的准备。我完全不知道要怎麽在这裡生活下去。」
      ——这样的日子要持续多久?我心中没有一个答案。也没有人能告诉我答案。
      「你来这裡不是为了旅游,也不是为了办公?」他瞪大了眼睛问道。在稍早的自我介绍裡,我得知他的名字叫Luc Bernard。
      「这颇为複杂。比起旅游和办公,我更像是在逃难。」我接过Bernard递来的一杯水。此刻我站在旅店柜檯旁边,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发生什麽事吗?」
      我歎一口气,「在报纸上刊了一篇文章——算是打抱不平惹祸上身吧。」
      庆幸地,他没有接着问下去,只是将话锋一转:「那麽,接下来你打算怎麽办?」
      「我也不太清楚。急急忙忙打包行李就搭船过海,身上现金不太多。你知道哪裡有临时工吗?」
      「这裡不缺人。」Bernard似乎看出了我的意图,我一时尴尬至极,只好若无其事地回答:「恐怕我也不太适合在这工作。」
      「你有什麽特殊才能?也许我能替你打听一下。」
      我想起躺在皮箱裡的单簧管。
      吹奏单簧管一直是我的爱好。Mary还在世时,我常在落雨且无处可去的午后小露一手。而她逝世之后,我依然保留这样的习惯。演奏成了我抒发情绪的一种方式,你能全然地沉浸其中,即便外头的世界早已分崩离析。
      这就是我带着它的原因。
      我有个想法。
      我朝Bernard微笑,「不了,我知道该做什麽了。」

      *

      「Merci.(谢谢)」
      这是我在法国学会的第一句话,也是最常用的一句。
      我开始在街头演奏单簧管,吹一些流行曲子。生意还算不错,每天都有人驻足围观,这让我颇为艰难的日子得到一丝安慰,我看见人们微扬的唇角,与帽子裡的几枚硬币,心中满是感激。
      我已经没什麽好奢望了。只要能过上平稳的生活,待风浪过去,我就心满意足。
      我在旅馆附近的广场上有一段相当不错的回忆,那时我无须担心太多——毕竟伤神也于事无补。
      不过这一切美好,却又被一位名叫Anthea的女人终结。
      一日,我坐在广场的长凳上稍作歇息,抬头一望,瞅见一袭桃红衣裙与一对聪敏的眼睛。那是个女人,她没向我嘘寒问暖一番,直接就入了正题——「Tu es franais?(你是法国人?)」
      我愣了一会,想起Bernard好心教我的几句简单法语,便昂起头来回答:「Non, je suis—(不,我是——)」
      「Anglais?Bien.(英国人?很好。)」
      女人瞧了我一眼,像是某种确认,接着说:「你演奏得不错。」
      「呃,多谢。」这突如其来的赞美令我一时语塞,「妳也是英国人?」
      「是的。你可以直接称呼我Anthea——我敢说,我们肯定会再见面的。」
      「什麽意思?」
      「没什麽意思。」
      我的帽子倒置着,搁在身旁的长凳上。Anthea往裡面投了点零钱,转身便要走,我连忙叫住她:
      「对了,我的名字是——」
      「John Watson。我知道。」女人朝我扬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便快步离去。
      想想也休息够了,我站起身,准备继续今日的例行公事,却发现帽子裡闪亮的金币底下压着一张字条。
      「明晚七点,李维酒馆。有人想见你。务必准时赴约。」

      *

      伦敦,二〇一一。

      我又经过了那间麵包店——还有架子上的可颂。
      你肯定好奇我们的圣诞过得如何,果真和Sherlock说的一样,和平时没什麽分别。除了圣诞节当天,我们在在矮几上发现房东太太送的一罐手工饼乾。一张吊牌印着草写的圣诞快乐。
      之后一切照旧。Sherlock总有忙不完的事情——实验、尸检、擢髮难数的犯罪案件。或者一声不响地熘出门,直到夜半。
      我从来不过问。作为一位良好的室友,应该要保持对他人隐私的尊重。我一点也不好奇,我这麽告诉自己,我一点也不在乎。
      「Dr. Smith!」我透过橱窗望进店铺,烘焙师Angelo正在向我招手,我从他的口型辨识出自己的名字。
      「嘿,你很久没来了!怎样,过得如何?」
      「我失去了孤独的权利。」我相信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足够委屈。
      「那是好事,不是吗?」
      「不尽然,」我诚实地说,「好吧,或许吧。」
      「所以是什麽?情人?」
      「呃,那是个男的——」
      「男朋友!」Angelo的声音吸引了其他顾客的目光,「噢,老兄,别介意,我们可是在二十一世纪——」
      「不,他是我的室友!」
      「已经同居了?这麽大的事情,我现在才知道!」
      「老天,」我深吸一口气,「Angelo,他不是我的男朋友!」
      「那还真可惜。」烘焙师脸上居然有几分惋惜,「好吧,可颂刚出炉,你要不要买几个回去?」
      「我还没吃晚餐,给我两个吧。」
      Angelo置若罔闻地直接把四个可颂塞进袋子裡,我百般不解地看向他:「我明明说两个——」
      「我只收两个的钱,另外两个带回去给你室友。别担心,我相信老闆会很高兴的。」
      Angelo不由分说把袋子硬塞进我手裡,在我做出任何反驳之前说:
      「晚安,Dr. Smith!」
      我站在街上,身后是麵包店的玻璃门与橱窗,不知如何是好。我不想欠了Angelo,却又暗自感觉他的提议似乎不赖。
      思考一分钟后,我做了决定。
      我想发给Sherlock一条讯息。我在脑裡编织字句,寻找适合的用词,最后只打算键入一个简短的问题:
      「你吃过晚饭了吗?」
      但这则讯息永远无法发送出去。
      有一封未读简讯。我瞪着手中的萤幕,上头只有四个字母:
      「Help.」

      *

      *:多佛(Dover),英国肯特郡一城市。多佛港最靠近法国的加莱港,两地仅距三十四公里。

      *:加莱(Calais),法国加莱海峡省一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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