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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加莱,一八九〇。

      也许人们来酒馆是为了摆脱现实的束缚,可我并不是。我在这裡明白了一个令人震惊的事实,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我站在酒馆门口,踌躇着是否应该推门而入——显然,这轮不到我决定,Anthea忽地出现在背后,她的问候听起来随意而愉悦——「你好,Dr. Watson,真高兴见到你,你是一位守信的绅士。」
      「我没有和妳约定过什麽。」
      「至少你没有拒绝。我保证,你不会后悔的。」
      「好吧,所以是谁想见我?」
      「一位朋友,」Anthea推开门扉时如是说,「我只能告诉你这麽多。」她的语气不轻不重,却让我胃中翻腾不已。
      她带着我到靠牆的一张桌子边。那是双人座,而其中一个位置上早已有位男人在等候。他的打扮讲究,头髮也整整齐齐地向后梳,但我却在他的锐利眼神中看见了一丝难以捉摸的落魄。
      「就是这裡。」Anthea告诉我,接着俐落地转身走向门口。
      「请坐,Dr. Watson。」男人开口,极为率性的语调。他外表看上去彬彬有礼,但我不知怎的感觉事情并非那麽简单。
      我一隻手握着椅背,迟迟不肯入座。对面的男人微微扬了扬眉。至此,我才狐疑地坐上高背椅,双手交握放在身前。
      「你为什麽知道我?」我用这个问题开始了一场不甚愉悦的对话。只见男人看似莫可奈何地向后靠去,并且长出一口气:
      「你被通缉了,知道吗?」
      「通缉?」
      「对。你以杀人犯同伙的身份在英国被通缉。」
      「这太荒唐了!」我忍不住喊道。与此同时,两杯波特酒被送了过来。此外居然还有一小块巧克力蛋糕。
      「荒唐,却是事实。」他这麽说,「许多时候,真相比凭空捏造的谎言还要来得荒谬离奇。」
      「那麽,你现在就是在和一个通缉犯说话了。这不是铤而走险吗?」
      男人冷笑一下。
      「这就是我来找你的用意。」
      「你到底是谁?」
      对话进行不到十分钟,我就已经厌倦了他那不可一世的神情与拐弯抹角的说话方式。他饮一口红酒,说道:
      「Mycroft Holmes。」
      当下,我没意识到这个名字有任何不凡之处。就算有,大概也被我当成了巧合——我不记得了。唯一能肯定的是,我不可能预料到之后的一个多世纪,我会遇上另一个Holmes。
      「你是做什麽的?」
      「不重要。」他回答,接着从口袋裡掏出一本小册子,眯起眼睛瞧了瞧,对我说:
      「除了双亲,妳还有个姐姐?」
      Harriet。我深吸一口气。
      「你怎麽——」
      「噢,『我怎麽知道?』」Mycroft满脸的嘲讽,「拜託,这根本就不重要。而且你现在也找不到他们任何一个人——」
      他打住了。我以为自己在Mycroft眼裡看到了慌张,可他接着若无其事地晃动一下手裡的酒杯,「我要告诉你的是——」
      「不。对不起,先生。不。」我打断了他的话,不假思索地问:「怎麽回事?」
      Mycroft蹙起眉头,再鬆开,像是做了什麽了不得的决定,「你迟早有一天该知道的。只是时间问题。」
      「先生,请你直说。」
      他的视线从我脸上移开。
      「你父亲死于一场工作时发生的意外——他从楼梯上摔了下来,撞伤头部。」他瞟了我一眼,又回到小册子上,接续着把剩下的噩耗宣佈出来:
      「你的母亲与胞姊,死于一场爆发于小村庄的霍乱。」
      印象中,我似乎说了几句话。好比「这肯定出了什麽问题」或者「老天,这不可能」。期间,Mycroft一直没有回话,他只是一动不动坐在位子上,看一个人面对一夕之间支离破碎的人生会有什麽反应。
      最终,所有能支持我不去相信这一切的理由都用尽了。我把脸埋进手掌裡,感觉世界随之倾颓——「希望你能振作起来,Dr. Watson。你未来的路程,会比这艰辛的多。」
      「我失去了所有亲人。」我回应,话音嘶哑。我不知道此刻的压抑究竟是为了什麽,或许是保全所剩无几的颜面。
      「人都会走到这一步。就算——」
      「不,先生。」
      「他们再怎麽长命,也不可能——」
      「别说了。」
      「Dr. Watson,你——」
      「闭嘴!」我吼道,因愤怒拍响了桌子,站起身。紧接着两个壮汉冲上来架住我的胳膊。我被强制带出了小酒馆。许多好奇的目光往这裡投来,我想起贝克街。
      我被带进一条昏暗的巷子,其中一个傢伙冷不防推了我一把,让我踉跄着跌倒在地。Mycroft从巷口走到我身前。两个壮汉接过Mycroft给的零钱之后便朝大街的方向离开。
      「要丢脸也应该在英国的土地上。」他眼裡满是轻蔑,几乎没有一丁点的怜悯之情,「Dr. Watson,冷静点。现在,看着我。」
      我摇摇头,顽强不从,但Mycroft也没有要让路的意思。我只好抬起眼睛盯着他背光的面容。
      「你觉得我几岁?」
      「我不知道,让我离开这裡。」
      「这事非常严重,Dr. Watson。请你配合。」
      「三十几岁吧。三十三、三十四?」
      这次换成他晃晃脑袋,手裡一把黑伞也晃了晃:「我是一八〇四年出生的。」
      「我没办法听玩笑话,先生。」愤怒涌上心头。我攥紧双拳,起身,「特别是现在。」
      「我八十六岁了。总有一天,你也会到这个年纪。」
      「当然,想必那时我也离死亡不远了。」
      「但是你依然会保持现在这个样子。你是不是发现,你的脸已经好几年没有改变了?」
      我深吸一口气。「这无关紧要。」
      「你以为是因为保养得宜?错了。」
      「那又怎样?」
      「听着,在英国,我们被视为异类。」Mycroft愤愤地说,「一个叫William Peters的人宣称和你认识。他去年在街上看见你,过了好几年,你的脸完全没有变。而迷信的英国民众认为这是一种巫术——简单来说,你让我不得安宁。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他还说你打歪了他的鼻樑。」
      我开始后悔——后悔来到法国、后悔在街上吹单簧管、后悔阅读了那张字条。若我留在伦敦,Moran说不定会二话不说杀了我,那还比较痛快。
      「你为什麽知道——」
      「我去找了苏格兰场的人,然后到奥尔德肖特。为了确认你和我是不是同样症状,我想去拜访你的家人。很遗憾——」Mycroft顿了一下,「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你的下落。」
      奥尔德肖特。老天。
      「可是你还是找到这裡来了。」我的话音开始颤抖。
      「对。别再问了,这对你我都没好处。」
      沉默。漫长而慑人。
      「他们就在那裡。」我说,「奥尔德肖特……该死。」我感受到泪水,溷合懊悔、苦涩与怨恨。
      「你的固执造就了一切。你下定决心学医、从军之后,你的家人无法支持在伦敦的开销,所以选择搬回南英格兰。你离家近二十年,Dr. Watson,和家裡的争执与不光彩的军中生活令你始终没面子回老家——去一趟阿富汗,没立下大功,倒是给流弹打穿了肩膀。这样糟糕的伤势令你不得不狼狈回国,却只愿意待在伦敦,更忘了这样一种可能。Dr. Watson,你知不知道即将要面临的,可能是比这更凶恶的情况?」
      「还有比这更糟的?」我问他。昏昧不明的灯光是我唯一的掩护,儘管毫无用处。
      「我和你有一种相同症状:到了某一个年龄,外表会停止改变。这令我们很容易沦为人们的话柄。解套方法是搬家,每十年离开一次,像候鸟一样迁徙,或者改变身份。只是当你走遍了英国每一吋土地,就必须考虑后者,或毅然决然移居至其他国家。英国已经不是我们可以待下去的地方了,医生。这是我给你的建议。」
      我抿着嘴唇,抹了把脸。
      「所以——」
      「至少,目前你是安全的,没有人起疑。」Mycroft快速地说,「不过你仍然需要当心。我不想再被连累。」
      语毕,他自顾自地走开。留我一人在巷子裡,六神无主、张皇无措。

      *

      伦敦,二〇一一。

      「噢,Hamish,见到你真好!」站在221B门口,我连钥匙都还没拿出来,Mrs. Hudson就风风火火打开了门扉——「医生,你知道吗?Sherlock已经整整两天没吃东西了!两天!」
      「什麽?」我想起手上还提着一袋麵包,「我以为他能照顾好自己。」
      「才不。Hamish,你一定得好好和他说说,我怎麽劝他都没有用。他这两天就只喝茶和咖啡——」
      「四十小时!」Sherlock从楼梯上缓步走向我们。我瞧见他站在第五阶上,往玄关望来,「Mrs. Hudson,四十小时和四十八小时之间还是有分别的。妳是不是应该去擦妳的草本舒缓膏了?」
      「你四十小时没吃东西?」
      听见我的问话,Sherlock转而朝我看来,一隻手插进了口袋。
      「是。那又如何?」
      「顶多胃溃疡。」我朝他走近,「抽菸、喝咖啡都很容易引起胃酸分泌,再加上不规律的饮食会导致——」
      「饮食影响思考。我需要思考。」
      「噢,Hamish,噢!」Mrs. Hudson似乎害怕我会就此投降,但我心中并没有这个选项。
      「上楼。」我说。「你会不会胃痛?」
      「我没事。」
      「那很好,但还是上楼,」Sherlock似乎注意到了我手上的纸袋,嫌恶地觑起眼睛,但我无视他的反应,「你必须吃点东西,不管你想不想。」
      令我讶异的是,在我进入起居室后,Sherlock居然还真的跟了上来,只是满脸的不甘。我把一袋可颂塞进他怀裡,道:「拿去。」
      他瞧了一眼,把袋子往桌上一放,语气竟然和缓下来:「我真的没事。你看起来担心得要命。别一副好像我快死了的样子。」
      「我……担心你?」
      「你读了我的简讯。我在楼上看见你的计程车,你通常更愿意搭地铁回来。」
      「唔,」我嚥了口唾沫,「你不能从这些事情推论出——」
      「我当然能。你比平时回家的时间还要早了十五分钟,而且你可是去了趟麵包店。可见我的讯息给了你一点影响,希望没有带来不便。不过还是提供你一个建议:别坐计程车,那并没有比较快。搭地铁所花的时间和计程车差不多,价格还便宜一些。」
      「我不喜欢拥挤的环境。」
      「噢,是啊,当然。今天你突然因为厌恶拥挤的环境而忘却自己经济拮据的问题。那当然算得上一种解释,一种你喜欢的解释。」
      他伸手到纸袋裡抓了一个可颂,咬了一口,持续盯着我看。
      「好吧,所以,你让我回来是为了什麽?」
      「家裡的牛奶没了。我做实验要用。」
      「什麽?」
      「就这样。也许你能去买一点?」
      「才不!」我走到Sherlock身旁,忍住把报纸摔到他脸上的冲动,「老天,你真是——」
      「所以你要出门了吗?」
      「别想。我工作一天已经够累了,你自己解决。」
      我返身准备上楼,打算结束这场对话。然而,一隻手却放上我的左肩。
      当我反应过来,一个拳头已然停在Sherlock面前,离他鼻尖一英寸不到的距离。而那个谘询侦探倒镇静的很,就像这意外的插曲其实是他的刻意安排。
      那是本能反应。我会为了自保不惜一切。就算是让William Peters的旧事再重演一遍也无可厚非。
      Sherlock扬眉。我鬆开右手,指甲在掌上留下几个红色的印痕。
      「伤口。你受过伤。」他宣佈,沉稳而笃定。Sherlock开始用指腹来回摩挲我的左肩。我慌忙地甩开他。
      拜託别说了。我扬起头:「对不起。我不是很喜欢肢体接触。」
      「挥拳。那是自卫反击。当一个人觉得自己受到威胁会有的反应。如果只是喜欢与否的问题,反应不会这麽剧烈。」
      「我只是不习惯——」
      「创伤。很严重那种。带给你非常深刻而痛苦的记忆。使你伤口在癒合之后,依然保持高度警觉。」
      「别,Sherlock,别。」我摇头,「你什麽都不知道。」
      「是吗?」他冷笑,朝我走近一步,带着不可挑战的权威口吻,「你出卖了你自己。」
      「错了。」我矢口否认,却也无法确定能撑持多久。好不容易回到常人生活,我绝不会愿意让多年来的努力付诸流水。
      「把衣服脱掉,让我知道我的演绎是否正确。」他命令道。那一刻,我发誓——我绝对有理由恨他。
      「我不是你拿来练习演绎的对象,浑帐。」
      Sherlock的脸上出现了惊诧,我却感到愧疚。我为什麽要愧疚?这不是我撒的第一个谎,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我——」他似乎有话想说,但我不打算听,只是迳自回到卧房,锁上房门。
      坐在地上,我轻轻用手掌按着早已癒合的伤口,蜷缩在牆角,阖起眼睛,等待往事如海潮般将我淹没。

      *

      插曲:伦敦,一八□□。

      你或许想不到——Mycroft Holmes也会有踌躇不定的时候。
      一般人需要一点时间走出失去至亲的伤痛——也许一週?一个月?一年?这些参考数据在Mycroft身上都不具意义,你会怀疑那则悲哀的死讯究竟真有其事抑或空穴来风——你甚至不会知道Mycroft有个兄弟。
      真要说起来,他的兄弟比Mycroft出名得多。宇内唯一的谘询侦探、苏格兰场的得力助手、谜一般的私生活。这些都足以让众人议论纷纷,而Mycroft却甘于在银行当个平凡的小职员,并且婉拒所有升迁机会——如果兄弟俩都名扬天下,他们的处境将会相当艰困。
      意识到潜在的危险,Mycroft权衡之后认为还能够掌控,便放任自己的亲弟弟去做他想要的事。两位Holmes并非出身名门望族,顶多只算得上是小康的家庭——但为什麽貌似普通的背景会出现这麽棘手的问题?
      这也是他们来到伦敦的原因。
      他们的童年也不很特别——和多数人一样住在一个屋簷下、拌嘴着长大,后来为了求学各自搬出家中,而时光飞逝,Mycroft发现了他弟弟——Sherlock Holmes——不太正常。
      「好吧,你做了什麽?」
      那是一次家庭聚会,Mycroft把Sherlock拉到了院子裡。他们站在忍冬花丛旁,看屋内火光摇曳。
      「什麽叫『我做了什麽?』」
      「喝了化学药剂之类的——你知道我从不信巫术,别想煳弄我。」
      「你觉得我会无知到把汞当水喝?」
      「也许。小时候我一直以为你智力发展迟缓。」
      「很好。你叫我出来是为了羞辱我?」
      「Sherlock,我相信你知道我要问什麽。我清楚你的能耐。」
      Sherlock不耐地搔搔头,将视线从Mycroft脸上转移开,望了一眼夜空。随后,又像想起了什麽,直直瞪向Mycroft的双眼:
      「这个。」他说,「你想问的,是这个。」
      「什麽?」这回换成Mycroft摸不着头绪,他蹙了一下眉头。
      「你想知道我的脸为什麽都没变。」
      「对,没错。这到底——」
      「却没注意到你自己也一样?」
      「再说一次?」
      「Mycroft,你没听错。这是发生在我俩身上的问题:我看起来还是二十七岁,而你看起来也只有三十四。」
      Sherlock扬起一个略带苦涩而嘲讽的笑,「我想这称不上恩惠。」
      「但我已经四十了。」
      「当然,我也三十三岁了。你知道问题出在哪裡吗?」
      「我不知道。」Mycroft揉着太阳穴,无力思考——他居然没有意识到这麽大的事?他半是困惑半是期盼地望向胞弟,后者却马上别开了眼睛。
      「我也不知道。」Sherlock答腔,「我们应该怎麽做?」
      「离开这裡。这是最简单的方法。」Mycroft瞧了一眼兜裡的怀錶,「越快越好。人们迟早会发现的,到时候会衍生出更多问题。」
      两人展开了漫长的流浪生活——每十年更换一次住所。也正是在一八八〇,他们决议搬到伦敦——龙蛇杂处之地,充斥形形色色的人物。人群永远都会是最好的掩护,他们可以在这城市裡以最不起眼的方式活着。相对安全的处境让Holmes兄弟决定分居,他俩都很明白住在一起谁都不自在,只是过去的日子草木皆兵,现在倒没有这等担忧——Sherlock圆了他想当侦探的梦,Mycroft没什麽远大志向,因为所有事情对他都一样百无聊赖。最终他选择在银行裡工作,同时也避人耳目。
      他们都以为这十年能安安稳稳地度过,和以往相同。孰知一八□□,却发生一场悲剧。
      Sherlock应当要活下来——活得比他更久。
      但事与愿违。
      Mycroft迟至那时才终于有了一个志向——他不能再受人摆佈。这造就了二〇一〇年John看到的景象。祖母绿袖扣?愚蠢。
      此刻,他行走在伦敦的大街上,只剩月光与稀落的星子与他作伴。绝对没有人会认出他,他一向对自己的易容术很有信心——Mycroft乔装成一位面容丑陋、衣衫褴褛的乞丐,他要去的地方,不是别的,正是警探Lestrade的家中。
      他知道Lestrade是和他胞弟走得最近的人之一,但是John Watson?他在报纸上看见了这名字和Sherlock Holmes摆在一块,以共犯的身份——Sherlock的罪行就是个见鬼的大谎言,不过这个谎言居然还有后续?他必须找到Lestrade问个清楚,儘管Mycroft一直都对苏格兰场没有好感。
      Lestrade警探当时是要准备就寝的。这阵子以来,除了一场令人痛心的绞刑、莫须有的杀人罪名,他的妻子还选在这种时候离开他。
      Lestrade已换了便袍前往卧房,却听见门口传来一声巨响——他已让佣人先歇息,只能自己去开门。他连忙赶过去,门前居然有一位倒卧的男子,满脸风霜。好心的警探让那人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扶着他进到室内。前往起居室的路还未到一半,就听见男人说:
      「给我准备一套衣服。还有,把浴室空出来。」

      *

      Lestrade记得见到这个奇怪男人——或者他该改口叫他Mycroft Holmes——的第一眼,明明见着了一头髒乱的黑髮、一件破烂的外衣,那人脸上甚至长了麻子。但此刻坐在自己面前的居然是个不折不扣的绅士,这让Lestrade不由得正襟危坐——儘管是在自己家中。
      「先生,你来这裡的用意是?」警探发问,看着Mycroft理了理领子。自己的衣服在他身上好像有点太合身了。
      「谁是John Watson?」
      「John……?」
      「John Watson。报纸上写他是Sherlock Holmes的共犯。他是谁?」
      Lestrade听了这问话,不免有些难过,却也想起自己有义务保护逃往加莱的那个年轻人。Sherlock于Lestrade就像兄弟一般的存在——好吧,或许他的角色更像是监护人——John对他肯定有别的意义,Sherlock从来不做无谓的事。他深信不疑。
      「我不知道。」Lestrade拙劣的撒谎技巧自然骗不过Mycroft,只见那人面部肌肉微微抽动一下。
      「你很依赖Sherlock Holmes。他真正熟识的人没有几个,而你又隔三差五地去找他——告诉我你知道的所有。」
      「为什麽?」后知后觉的警探才想起这位男子的姓氏,「你是——」
      Mycroft觑起眼睛,「Sherlock的亲哥哥。」

      *

      「Dr. Watson和Sherlock有过一面之缘,在Sherlock被押往牢狱之前,他叫住了那个医生。Dr. Watson小时候住在奥尔德肖特,后来全家搬到伦敦。他到过阿富汗,在战场上被射伤了肩膀——这些是他的朋友告诉我的。」Lestrade吁出一口气,「我对他的了解不太多。他的邻居、病患也是,他不怎麽会提起自己的私人生活。」
      谜一般的私生活。Mycroft想。
      「他住在伦敦挺久了。有个人声称认识他,还被他揍了一拳。但可信度不知道有多少,因为那傢伙还说Dr. Watson的脸整整六年都没有变化,开什麽玩笑?接着这件事在人群裡传开,许多民众都表示自己见过这种『不老人』。甚至还有一种说法,认为这是一种巫术……」
      有些事情不太对劲。
      「『不老人』?」
      「对。就是人们创造出来的词,没什麽特别的。」
      至此,Mycroft居然踌躇起来——一个很可能与他胞弟相同症状的人,也是Sherlock看上的人。他为什麽叫住他?侦探一定有自己的理由。他该让这件事到此为止,还是古道热肠一回?
      「他现在在哪裡?」
      Lestrade顿了一下,「我不能回答这个问题。」
      「可悲的金鱼。」黑髮男人短促地笑了一下,却有些自怜的意味。或许,可悲的是他,而非头脑简单的众人。
      「先生,你在说什麽?」警探看上去有些恼火了,谁知道好心收留一个男人,除了被讯问,还要看那一副高傲的神态——
      「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什麽?」Lestrade不以为意晃晃手裡的水杯,八成是自己听错了。
      「确实有这种人——拥有不老的面容。实际上,坐在你面前的人就是。被绞死的那个人也是。还有那个医生——我还不确定,但有八成把握。我不想伤害他,可我需要找到他。现在,告诉我,John Watson在哪裡?还有,让我和他的朋友谈谈。」

      *

      要找到Watson一家的住所不是件易事,他花了不少时间。毕竟Watson是个普遍的姓氏,再加上John Watson在奥尔德肖特的亲人都已不在人世。为了不让自己白忙一场,他决定先到南英格兰看看。如果他的面容也不会老去,家乡说不定有人能够佐证——机会淼茫,Mycroft却还是这麽做了。这一切都是为了Sherlock。
      最终他是从一位精明干练的女子口中得知Watson一家的消息,而那位女子正是Anthea。她拥有过人的记忆力,知道镇上每一户人家的姓名与状况。Mycroft用一笔不小的金额僱用了她。他明瞭这趟旅程定是艰辛,就算千金散尽也无所谓。毕竟,他的人生恐怕还长的很。
      儘管在奥尔德肖特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结果,Mycroft还是前往了法国。他在加莱结束与John Watson的会面之后就让Anthea回到英格兰,他选择浪迹天涯,直到重新踏上伦敦土地的那一天。
      他在一个下着雪的夜晚发现了奇蹟——那绝对能称得上奇蹟。
      却也几乎称得上灾难。

      *

      1.文内的酒馆设定为餐酒馆,所以会提供甜点。

      2.波特酒与巧克力甜点是一种绝佳搭配。不仅不会抢走彼此风采,味道还能相辅相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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