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级英雄不长命》淳于歌

56、胜利

　　不知走了多久，周小安觉得自己的双臂已经麻木到失去知觉，只有不停的颤抖显示它依旧与自己的身体相连。
　　飞船之外独他一个活物，无边的寂静让他感到与这宇宙一样宏大的孤独，于是他只能自己絮絮叨叨，制造出一点声响来。

　　从失去联系开始，他就一直开着通话器。刚开始是些杂音，后来就彻底没了声音，以至于他几乎已经忘记通话器的存在。
　　所以好不容易看着木星在视线里越来越大，乍然听到通话器里一声熟悉的“小安”时，周小安顷刻间落下泪来，止不住哽咽的声音，忐忑地急忙回应，生怕那不过是过于孤独产生的幻听。

　　“长生？”
　　“呜……”
　　“你在哪儿？”夏长生小心翼翼的，生怕他又断了联系，尽管想要安慰他，但还是第一时间问了位置。

　　周小安做了几次深呼吸，把不争气的眼泪努力憋回去，平复了心绪才道：“在回来的路上，你们一定不敢相信我干了什么。谁知道有一天，作为一个超级英雄，我异能的最大作用竟然是当推车……”

　　听见熟悉的吐槽，南山盟的成员们忍不住笑了，周小安听见方俊勇的笑声，顿时“哇哇大哭”：“为什么我不能拥有勇哥的力量！我需要勇哥强壮的臂膀……”
　　“咳咳。”夏长生清清嗓子打断他的话，再次强调，“位置，小安。”
　　“我已经能看清楚银色的飞船了，长生，你得站在最前面迎接我。”周小安无耻地开始提条件。

　　夏长生的声音温柔得如此刻照耀在木星的光：“好，我一定会。但在这之前，你如果是跟着那个避险舱一起回来的，那就先让他们关闭隐身系统，我们才能做好迎接的准备。”
　　说起这个周小安又委屈了：“他们听不懂我说什么啊！之前的交流全靠肢体语言，可现在我的所有肢体，除了嘴巴，都没空！”

　　眼看周小安已经在抓狂的边缘，听了艾古斯的翻译，得知避险舱安全返回消息的叶荻欣喜若狂，忙道：“桑缪，能做到吗？”
　　艾古斯一边闭上眼睛，一边道：“我试试。”

　　不过，不消艾古斯这边动作，避险舱的驾驶员很清楚应该怎么做，当看见银色的飞船清晰地进入视线之后，他就已经打开通信系统，告知飞船打开接驳通道。
　　之后的一路，夏长生一直和周小安保持着通话，从介绍他躲进避险舱之后其余队员的战况到如何用异能威胁叶荻投降，周小安则诉说自己被小屁孩们抓住，在敌人的死亡威胁面前如何临危不惧，全靠肢体语言获取了敌人信任，最后毅然扛起重任，开始推车……

　　收获了队友们的一百个彩虹屁后，周小安没话找话，为夏长生介绍起了路上的风景，推车员担任起临时导游，直到临近飞船时，丁上校传来消息，由于过度使用异能，连子柔陷入了昏迷。

　　被炸得破破烂烂的通道门缓缓打开，周小安用最后一点力气将避险舱推了进去。舱体晃悠着轰地一声摔下去，叶荻冲了过来。
　　周小安无暇去看别人，只把视线投向站在最前面的夏长生，然后直直冲他飘过去。已经没有余力控制力度，夏长生被撞得摔在地上。

　　周小安就瘫在他身上，感觉两人相贴的胸口一起上下起伏，原本许多想说的话在夏长生的双臂环住他时烟消云散。
　　他就令人心安的怀抱里缓缓闭上眼睛，只来得及说一句：“让我睡会儿，累死我了。”

　　夏长生紧紧抱住他，张嘴轻轻吐出两个字：“睡吧。”
　　原本有过的犹疑、退缩，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消失无踪。答案无比清晰地浮现出来，刻印在心里。

　　避险舱里的老人将一路发生的事详细说给了叶荻听，她神色复杂地看向被夏长生抱起的人，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
　　尼克斯不明白，抓住艾古斯的手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为了拿他们要挟我们，是吗？”
　　艾古斯神色庄重道：“是因为他觉得这是正确的事，仅此而已。”

　　在徐锦程和黄钰等几名队员的监视下，银色飞船被开回人类的太空基地，因为体型庞大，只能暂停在基地旁边，中间用临时的锁链连起。
　　周小安被送回了基地，和连子柔躺在一间屋子里，连子柔床边堆满了纸折的花、卡片，在基地来说非常珍贵的水果以及各种手工制的小玩意儿。
　　这些东西来自于不久前那场大战里，被护在屏障后的飞船里的士兵们，这是他们目前能表达谢意的唯一方式。

　　艾格西和金博士以及战争结束后就回归研究员身份的伊登过来对两个昏睡的人进行了仔细检查，最后结论是连子柔的情况更严重，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昏迷程度很深，不知何时才能醒来。而虽然不知道缘由，周小安即便同样过度使用了异能，但更像是真的劳累过度，睡几天就好了。

　　*

　　战胜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回了地球。
　　当广播响彻地下工事每一个角落的时候，人们甚至不敢相信，以为那好像只是一场梦，醒来后会发现战争还在继续。
　　但封闭许久的工事大门缓缓打开，不同于工事里面白炽灯光的天光洒进门里，放佛那是一扇从地狱通往人间的门。
　　北半球已入了冬，落叶被风卷入工事里，再靠北一点的地方，迎接人们的是雪花。

　　白色覆盖了针叶林与沼泽地，溪流边缘凸出参差不齐的冰棱，草原一片枯黄，候鸟正大片南迁，展翅于碧蓝如洗的无云苍穹。
　　金黄的稻浪翻涌，城市里银杏叶飘散在街道民居，偶有小动物的身影在其间穿行。热带雨林里，绚烂的花朵与阔大的树叶正迎接着一场暴雨的击打。

　　海豚成群徜徉于碧波间，鲸鱼跃出海面，卷起巨浪，海鸥奔向正坠入海平面的夕阳。
　　南半球，炙热的太阳烘烤着戈壁。最南端，正逐渐缩小的白色陆地迎来了极昼。

　　这是如往常无二的景致，如今却变得如此珍贵。第一个走出地下工事的人，俯身拾起了一片枯叶，小心捧在手里，坠落的泪滴润湿了叶片，让上面的脉络显现出来。
　　寂静的城市，有了哭声，然后是笑声，呼喊声。
　　地球的另一面，灯火再次闪耀。

　　“地面电力及网络还未完全恢复，如有需要，请在门口领取手电筒，有序离开。每人可携带一日口粮，有需要帮助者，请同样在门口登记。同胞们，欢迎回家。”

　　没有人回到家中，大家就这样站在街道上，呼吸着潮湿的、干燥的、温暖的、冰冷的空气，这鲜活世界的证明。

　　一天之后，网络和电力大部分恢复了正常，网络平台上再次热闹起来。大家讨论着这场战争的开始与结束，猜测每一个获胜的原因，等待着官方揭露整个经过。
　　所有人都在欢庆胜利，世界每一个角落都在聚会，包括太空基地里。

　　幸有连子柔的屏障，人类损失了无数战机，但没有损失一名战士，每一位战士都活着见证了地球的劫后余生。

　　被极夜笼罩的极北之地，科考站的科考员燃起一堆小小的篝火，围坐着欣赏那接天壤地的绚烂极光。
　　浮动的颜色背后，曾短暂让人类畏惧的星辰，如今终于再次显现出浪漫色彩，那是英雄式的浪漫。

　　及至夜风凛冽，篝火渐渐熄灭，两只阿拉斯加犬在困意中低低呜咽了两声，科考员们才不舍地提起小凳，回到房屋中。
　　极光渐渐散去，极北之地陷入沉眠。

　　后半夜时，天幕中的云被一阵轻风扰动，一场无声的雨降临于此。雨滴坠落在黑色土壤之上，与夜色融为一体。
　　距离极夜结束还有数月，沉浸在胜利喜悦中的人们享受着珍贵的酣眠，因此无人注意到这场短暂的，黑色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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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卷结束啦！黑色的雨与第三卷有关，第三卷应该不会太长，人类还会面临一场浩劫，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