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jo』夜鸟晚唱》和果子

3、第三章

　　没多久天空开始飘雨，中途油箱终于耗空，后半段路只能靠脚走。

　　伤口被雨水一淋加剧了痛苦，头有些发晕，有种回去后会生场大病的预感。

　　两腿踩在地上就像踩着棉花，云端漫步加雨中漫步，双重梦幻。

　　——……

　　等到了地方才意识到指望在深夜的荒郊野外搭到车是件过于乐天的事。

　　但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只好站在马路边，认命的等着。

　　一个多小时过去，只有三辆车经过。

　　前两辆完全无视她想搭车的手势，速度丝毫未变，第三辆停下之后，车主摇下车窗看了她一眼，又沉默不语的把车窗摇回去，一脚油门极快的开走了。

　　她没生气，经历了这么多之后，她已经开始变得淡定超然起来，况且生气又一点用都没有。

　　此刻万籁俱静，若是没有遮蔽物，万千星辰一定是正在头顶闪耀吧，她想象着千千万万光的点构成银带，从森林升起，延伸到公路尽头的地平线的情景，城市生活中无法得见的美景。

　　可现在头顶仍只是一片漆黑，透着少许光，与混沌的黑暗纠葛在一起，暧昧不明。

　　于寂静中静静伫立着。

　　耳边昆虫的鸣唱逐渐清晰，无数种认识或不认识的虫子奏响属于虫类的歌。

　　公路两侧的森林在夜风吹拂下，枝叶摩擦，温柔的飒飒声间或响起。

　　这片土地，白日还是一副服从于人类统治，平庸且气息奄奄的面孔。

　　夜晚却转变为冷淡又魔幻，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漠然气质。

　　感觉上非常的不可思议。

　　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存在，处于这片天地间，是十分渺小，脆弱，易于被伤害的。

　　可即使如此，只要还拥有选择，还保有意志，就绝不会选择放弃自尊，选择低头屈服。无论对方是何种存在，能力几何，都是一样的。

　　她仔细品味着自己胸口的这团格外清晰的感情，它无关荣誉，无关道德，无关任何头脑方面的东西，仅仅发源于本能。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四周没有任何隶属于人类社会的声音。

　　交谈声，脚步声，马达启动，轮胎摩擦地面声，汽车鸣笛，金属撞击等等，几乎尽绝。

　　只有荒郊野外的虫声，枝叶摩擦声，鸟鸣，振翅，不知名的动物啼叫，树叶掉落声等等。

　　非常的，平静。

　　闭上眼，注意力从病痛，转到这些存在上。

　　每日忙于东奔西跑，脑子被各种目标和思绪填满，已经很久都没有这样平静过。

　　几乎快忘了这样安安静静的独处，即使什么都不做也是一件舒服的事。

　　沉浸于这片安宁，好像头疼也减轻了些。

　　身心平静下来后，一些之前被忽视的细微之处变得清晰起来，能听见很多之前未听清的响动。

　　空气轻微流动的声音，某处的流水声。

　　自己的呼吸声，心跳声。

　　飞虫嗡嗡振翅声。

　　——某物，湿滑摩擦的声音。

　　！！！

　　少年猛的睁开眼。

　　那东西——就在街对面森林的深处，一步步向她走来。

　　『……啊啊啊——』

　　行动不疾不徐，步伐间裹挟着一股令人脊背发毛的优美跟游刃有余。

　　脚步声不知为何没发出任何声息。

　　『别……』

　　那东西逐渐贴近路灯，用今夜最清晰的方式呈现全貌。

　　——分明已经烧得不成人形的躯体，各种组织物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填充各处缺损。

　　最严重碳化的□□和焦黑露出的骨节部位，筋膜肌肉飞速将其覆盖住，接着被蓝红的血管扎根攀附。

　　骨骼缺损也包括在内，牙齿生长，指骨分离。

　　金色毛发由疏落到稠密。

　　全部，只在瞬息。

　　『……真见鬼……』

　　在基础组织已填补完整的地方，表皮如穿衣服般轻易的，迅速覆盖其上。

　　——是白的不可思议的皮肤，上面没有任何疤痕瑕疵。

　　在光线暧昧的映照下，反射出淡淡的金色光晕，带着引人注目的柔软感与湿气。

　　一只仅仅剩下孔洞的眼睛还在填补，另一只眼白通红的完好的眼睛，正死盯着她的方向。

　　有种摄人心魄的魔性魅力。

　　“……”

　　有那么一瞬，她还以为自己实际已经死了。

　　——仍在，不断接近。

　　这片荒野之地，最终生出了一个无限接近于人的，美丽的魔物。

　　大致一米九无的身高，体格强壮，发丝闪耀如金线，几近完美的身体比例，肌肉薄厚起伏如希腊雕塑般恰好。

　　婴儿一样浑身赤/裸，丝毫没有想掩饰的意思。

　　并不是面目可憎之辈，或者说是过于英俊，五官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邪气。

　　单论外形，除却瞳色外，似乎就仅仅只是个人类白种男性而已。

　　“……你………”

　　少年头皮发紧，搜肠刮肚的想着对策。

　　在这短短的一个晚上，她亲身领受过的异常已经太多了，对此已经变得麻木起来，此刻实际并没感到多少惊讶。

　　清晰高涨的，仍是澎湃如怒涛，浸透全身的恐惧，与浓烈的死亡预感。

　　雨不知何时停了。

　　她在持续蜂鸣的恐惧包裹中抬手，摆好进攻的姿势。

　　与对方视线相交，身体各处立时升起一阵疼痛——这怪物，只用眼神就能造成这种效果。

　　头痛欲裂。

　　——只要放弃就不会这样痛苦了，来吧，接受死亡，一切努力都是徒劳，你已经失败了两次了，为何还要自找苦吃——

　　某个声音如此诉说。

　　但，此刻她所能感受到的，比起恐惧，更多的是从过去的经历中继承下来的清晰意志，与绝不愿低头的觉悟。

　　『失败二次算什么，就算失败五次，十次，一百次又如何？我还活着，我还有希望。』

　　『——明明还没到最后呢，我犯不上提前绝望。』

　　她握紧拳，等待时机。

　　公路上响起引擎的声音，又一辆汽车从远处驶来。

　　那怪物神情未动，面无表情的径直朝她走去。

　　『—————』

　　突然，视线内出现了几片亮斑。

　　那是阳光造成的斑块，肉眼可见的光柱正逐渐扩大，从天空铺向地面。

　　“嗯？……！！”

　　眼前的怪物突然顿住脚步。

　　汽车经过它身后，发出阵阵噪音。

　　少年紧张的视野内，对方张开口。

　　“Xxx Xxxxx“

　　————————————

　　缓过神来之后，刚刚还几乎抬手就能触及的存在，凭空蒸发了，好像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

　　汽车正洒出尾气，突突突的从她面前经过。

　　她抬头。

　　光线继续从分开的云层间隙向下投射，周围环境到刚刚为止还阴沉如夜，在几秒内这片固执不散的阴影就被大片大片的阳光给驱散的夺路而逃。

　　“……早上了？”

　　头顶后背淋上阳光，暖意逐渐扩散，她猛然意识到，在很久之前太阳就已升起来了，之前的天空一直被未散的乌云覆盖，才给她造成以为如今仍处在深夜的错觉。

　　如今云开了。

　　『…………』

　　还未来得及有什么反应，耳内便响起一阵剧烈的蜂鸣。

　　头疼突然加剧，少年捂着头部，晕眩起来。
　　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我难道，是疯了吗……“

　　接着眼前一黑，彻底昏倒在阳光正大片铺开的路边。

　　——————————————
　　三个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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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久违的做了一个梦。

　　在梦中，一些或真实或虚假的片段不断涌出，象接触不良一样不时闪现。

　　“——大/麻——幼儿——”

　　冰冷，饥饿感，吃的东西里被掺上古怪的东西，接着就头脑晕沉，好像很快乐，又好像很痛苦，手上有沉重的感觉。

　　“——暴力——缺乏援助——搜查——”

　　枪声，阴沉肮脏的环境，所有人都一脸病气，身旁几个人正用古怪的眼神看着自己，有人拿着绳子挂向树上。

　　“———行为偏差————”

　　好多孩子，周身包裹着窒息一样的绝望，冰冷的眼神，被拒绝了无数次，从痛苦到麻木，再到痛苦，巨大的无力感。

　　“——出逃——警员——”

　　一个女人，有着过去从未在其他人身上见过的眼神，只是站在那里就像在发光。

　　“————行踪不明————”

　　碎片到这里戛然而止，一切纷乱化作苍白，转为黑暗。

　　黑暗中，出现了一名金发男子，他伸出手，从他点向的额头位置，疼痛从那一处扩散性的放射开来。

　　『我需要你完成一项任务……你叫什么名字？』

　　如同被催眠一般，在朦胧的意识中，自我像提线木偶一样任人操纵

　　『……三田………原……………』

　　————

　　“……叶……青叶……青叶贵……青叶贵！”

　　“到！”

　　猛然从座位上一跃而起，紧接着周围顿时掀起嘈杂的议论声和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干嘛站起来啊。”

　　“青叶你最近好奇怪哦。”

　　“难道是故意在逗人笑吗你？哈哈哈哈哈快别干了蠢爆了噗哈哈”

　　“谁帮我把笔捡一下……”

　　一片混乱中，讲台上中年秃头的历史老师猛敲黑板。

　　“够了！肃静！……你，出去站着。”

　　他指着正尴尬的站在座位上承受各色目光洗礼的学生

　　“……”

　　名叫青叶贵的年轻女性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不发一语的从座位上离开，快走到门口时还绊了一下，额头重重磕在门上。

　　匡——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又是一阵沸腾。

　　撞一下后她清醒多了，赶紧站直身体，在笑声中尽量保持体面的走出教室。

　　来到走廊里，摸着自己有点肿起来的额头，忍不住长叹一口气

　　“唉……”

　　『总感觉……变成搞笑角色一样的存在了啊……心情微妙。』

　　自从埃及某晚的惊险经历后，已经过了三个月。

　　她晕倒在路边，被好心人救了起来，开车送到医院，根据手机里的号码联系到了监护人。

　　在医院发起高烧，不明原因的持续了半个月才基本康复，能如常活动是一个半月之后的事了，称得上是被彻彻底底的扒了一层皮。

　　刚能下地就差点让人念死，并且被无视抗议强制送回了日本。

　　——————

　　“贵，开罗已经不安全了。“

　　“为了这次机会我耗费了多少精力去准备，现在才刚有点眉目！！“

　　“我明白你的心情……但现在事情有了新变化，况且若是你出了什么事才是一切希望都消失了啊！“

　　“就算冒风险我也甘愿，我怎能什么都不做的就这样干等——“

　　————

　　临行前的争吵还历历在目，她虽然感情上接受不了但理智又很清楚对方是正确的，所以最后接受了这种安排。

　　『好不容易连上的线索，这下子又断了啊。』

　　无可奈何的望向窗外，现在是早晨第一节课时的时间，有几个没正常呆在教室内的学生正穿过操场，一副不良青年的打扮。

　　『啊，那个学生，穿的是比我低一年级的制服，个子也太高了吧。』

　　对方的身高触动了某根神经，她突然敏感起来，专注的观察着。

　　“跟普通的日本人比起来，气息也不太一样，怎么回事啊这家伙……“

　　“那是空条承太郎，二年级的名人。”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

　　一回头，是自己的友人，岛田奇。

　　“吓死我了……你怎么也出来了？”

　　“喏，出来陪你一起罚站。”

　　接过递过来的巧克力，剥开糖纸放进嘴里。

　　“太甜了这个牌子的，我更喜欢偏苦的口味……话说你怎么知道他叫什么？”

　　“我在风纪委工作的时候在纪律档案里见过他的照片很多次，这家伙是本校几个最擅长惹是生非的不良少年之一，说句无关的，他还是小花的意淫对象。“

　　“小花可真是口味杂……“

　　“……我说，你啊。”

　　青叶贵察觉到友人语气中的严肃意味，回过头盯着对方。

　　“怎么了？“

　　“从你回来之后，就一直没什么精神，那那边发生什么事了？“

　　“说来话长……“

　　青叶贵在心中苦笑，犹豫着要不要把真相告诉对方。

　　岛田奇看出来她的动摇。

　　“不想说算了，只是我觉得……你要不要考虑再请假休息一阵子，这些日子里你看起来真的很不对劲。“

　　“我知道……“

　　自从出院后，自己就开始间歇发作这种短暂性失去意识的怪病，偶尔也会突发晕眩。

　　医院去了好多家，完全没发现任何问题，最后医生总是开些维生素和安眠药，嘱咐她好好休息。

　　暂时没有任何有效治疗办法，之所以很快就回日本也跟这样的身体没办法在异国他乡继续做些什么有关。

　　有时候即使人已经非常非常的努力了，也还是会有不可控的意外出现，打乱一切计划，对此人们毫无办法，只有接受。

　　“不管怎样，我希望你能明白，我总是站在你这一边的，方便的时候，你如果想说些什么，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岛田奇认真的盯着青叶贵的眼睛，加重语气说，她是真的把对方看得很重。

　　青叶贵很感动，岛田奇对待陌生人态度一向冷硬，但对自己却一直很温柔，面对突发事件时总是表现的耐心又可靠。

　　“谢谢你……”她不知道除了这一句之外还能说些什么。

　　“不用谢，刚才秃子瞪我了，真想抠了他的眼睛——午休的时候在花圃那边碰面，小花也会去，带便当来吧，好吗？“

　　“好。“

　　外号秃子的历史老师声音隔着玻璃窗传了出来。

　　“那边那两人——不要交头接耳的，分开站，距离十五米！“

　　两人不得已拉开距离，但仍然隔空互相打着对方无法理解的手势，窃笑着，持续这种无聊的行为一直到下课铃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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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节是音乐课，学生们要在专攻音乐教学用的教室内接受授学。

　　这一次没出现什么意外，青叶贵顺顺利利的坐到下课。

　　铃声打响后学生们一窝蜂向外涌，青叶贵融入人流，从教室门口向外迈的时候突然一阵剧烈头痛。

　　“唔——“

　　忍不住就向前倒去，□□猛的感到一阵冲击，似乎撞到人了，手里的乐谱四散飘飞。

　　“抱歉抱歉。”

　　她赶紧道歉，扶着门框站稳了，还有些意识不清。

　　『突然间是怎么了，从前没这么痛过啊。』

　　“闪开啊臭婆娘！”一个非常粗鲁的男低音突然在耳旁炸响，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

　　有点惊愕的望向发声者，是一个非常高大的男学生，挂着一副不耐烦的凶恶表情站在她面前，不知为何有点眼熟。

　　『臭婆娘……？在叫我吗？』

　　脑子还没转过来，身体条件反射的立时吼回去。

　　“你个死垃圾在这里发什么疯！”

　　“有谁是故意档你的路吗，嘴巴放干净一点！”

　　“……”那口出恶言的学生似乎有吃惊，随即啧了一声，扭头转身走了。

　　“怎么哪里都有这种神经病。”青叶贵蹲下收拾散落一地的文件，动作因疼痛而变的迟缓。

　　『真倒霉啊最近，话说回来怎么突然就痛上了，我好像也没做什么啊。』

　　她模模糊糊的想着，接着头疼又加剧起来，视野也跟着旋转。

　　『啊，这下子不请假都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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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想要留言，滚动，有留言就更开心更有力量更新惹，收藏涨了一个但是留言没涨，委屈。
修改几处错误+请假。
我的右手出了点问题，这阵子怕是没办法打字太多了，原本还想再开一个短篇，只能暂时搁置，扼腕。
谢谢大家愿意回复！感觉自己就像小孩儿一样的任性（没办法，人性如此），但是被包容了！你们人真好！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