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来应是卿》言敬之

2、客从何处来

　　竹舍的纱帘被人从外边掀起，一阵湿冷的气息随着来人的步伐愈发接近了。我自顾自地倒了一杯热茶，瞥见纱帘掀起落下瞬间的外景，也许不置与否。
　　来人把湿淋淋的油纸伞放在门后，带着歉意的浅笑，倒也是符合礼仪的站定，晃了晃手中的酒。
　　我瞧见那坛上了年岁的酒，皱了皱眉。最后，我向他招了招手：“来喝一杯茶吧。”
　　他如早有预料般的点了点头，清俊的面容有点羞涩，短暂地露出一点笑意来，如翩然轻蝶，微动心弦。
　　他有些拘束地坐在我的对面，双手捧起我在已备好的热茶。
　　“乡野之地的茶水便不必用你们文人那一套来喝了。”我看见他的倦容，忍不住开口道，“那酒，可是玉液酿？”
　　他轻轻地点点头，将茶水一饮而尽，有畅饮的风度。许是茶水冲走了些许疲惫，他缓缓开口：“早便听说先生的茶水能使人心神安宁，今日来看确实如此。”
　　“外边的人还说仙丹吃了能长生不老，可见这并没有什么好相信的。”我为他倒满一杯茶，他盯着杯里澄亮的茶水，微微一笑：“我是相信自己的感觉的。”
　　我撇了撇嘴：“你来找我，怕不是仅仅为了一杯茶罢。”
　　“是。”他大方地承认了来意，“有些话，似乎只能讲给先生听了。”
　　“不久，我便是要离开家乡，去到那边讨生活了。”
　　他说。
　　江的对岸，他祖辈仇敌所在的地方。如今，他便是要去那里游走了。责难，滔天的责难怕是要将他淹没了罢。
　　我笑：“你的选择自然是有你的道理的。但是你的笔墨到了哪里都是千金难求的。”
　　他有些微愣，转瞬间露出点真心的笑意来，很是迷人。他这才有点少年风气，没有即将离家的死气沉沉。
　　“少年人游走人间自是该风流潇洒些，你的才华让多少人羡慕，你有那个资本。”
　　“资本？”他的语调有些轻嘲，总该着是少年，没有后来那番沉稳，或是麻木。
　　“你父祖的辉煌已经是过去了，你若有那个心思，便去做吧。至于那些人，”我笑了笑，“我可是听说了，江东的陆机，最擅清淡的挪揄了的。”
　　“多谢先生了。”他站了起来，眼中似乎有些泪光，“有生之年，我怕是再也见不到先生了。”也回不了那个家。当坐上那条船，踏上那条离乡的路时，长大的地方变成了记忆中的故乡了。文人的忧愁多是怀才不遇的质问，但是更深更悲戚更无奈的，便是扎在心里的乡愁了。
　　后来，他如此怀念记忆中的江南，而记忆中的江南偏又不在。那便偷闲做个清梦吧，声嘶力竭后的无可奈何。
　　他离开了，带走了那把干的油纸伞。纱帘被掀开，风雨已逝了，他踏着低沉的山雾一步步离开。
　　这是他的选择。
　　我打开桌上的玉液酿，闻了闻满室的老酒岁月香，他的人生如同画卷般在他的身后展开。我微微一笑，仰脖，畅饮。片刻后，我抱着酒坛子跌撞进内室，躺在榻上，我眯了眯眼，思绪翻涌。不论真假喜悲，睡一觉便作云烟散了罢。
　　外室桌案上，他的那杯茶许是忘记喝了，已经没有了温度，澄亮的茶水已然暗沉。
　　真正的，人走，茶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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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嗯，下一章开始结束装逼，开始走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