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租客》青丝无用

33、炎夏

　　研究所没有普通医院的爆满状态。叶白被送进了高压氧仓，不只有氧气，还加了其它的营养元素，代替了输液，一并打成微米颗粒让叶白吸收。才进去半天，气色便恢复了许多。

　　小葵师父为了救叶白提前出关，现在只能养，没功夫搭理他们。小白和王陌分别来看了两眼就忙活师父去了。

　　高压氧仓外边站了一会儿，本来就心脏不舒服的方逐流觉得热出凉汗了，像是要中暑。捂着心口找小林大夫要解暑的药，小林大夫拿了藿香正气水给他喝。听小王大夫嘟囔，他被借调的那个医院没有再收到失去元神症状的病人。袁哥他们应该是切断了那吸人元神的祸源。

　　下午三点钟下了一场急急的阵雨，天气突然变得异常炎热，比之前的高温多了一丝压抑。由原来的热变成闷热，好像要把人蒸熟似的。小王大夫吐槽，这是下的开水么？！

　　方逐流的药水还没开始起作用，袁林、罗磊、卫将军都来了，还带着一位拄拐的老太。方逐流举着手里的药底子，示意了一下，算是打招呼。袁林却直接找了过来。

　　“小葵师父在哪？”没有客套，袁哥是真的急。

　　方逐流见状也不敢耽搁，研究所他也住过一段，熟得很。他领着一行人往研究所的最里边的葵园走去。

　　葵园是一个大型的温室花房，占了研究所一半的面积。里边什么床柜家具都没有，花房里种满了黄色的小花。也不是向日葵，而是那种长得很像向日葵的那种花盘小小的，外围一圈澄黄花瓣的花。

　　方逐流认识这种花，爷爷爱吃鬼子姜，园子里也种过不少，取得就是这种小向日葵的根部，腌制过很好吃。这是他第一次进到葵园里。小葵师父与这小花难道有什么渊源？

　　小葵在园子的中间，此时半个身子在土里扎着，上半身堆在那儿，说是人也行，但更像一颗人型土豆，或者说更像方逐流吃过的那种——鬼子姜。

　　小白手指冲着他们，隔空往下一划，几条冰锥凭空飞过来，插进他们面前的土里，小白一脸的戒备，手挡在前面，还保持刚才的姿势，嘴上冷冷地道:“别过来。”

　　“小葵，你且睁眼看看我是谁？”袁哥带来的老太往前走了两步，手里的拐杖往地上一敲，“还认不认得老身。”

　　“我需要认识你么？”小葵缓缓动了动，块茎的头微微一抬，眼睛的位置似有道缝，扫了眼来人哼笑一声，用童稚的声音来了句童言无忌的话:“呦，还没死呐？”

　　“小葵，罗生虽是老身带大，那也是家主自己选的，这笔帐莫要算到老身的身上，几十年不见，你可还好？”老太说的话涉及旧事，不搭前言，小葵眼皮都不抬，低着头好似又睡了一般，老太只好又说话，“今日家主有难，老身是一脚站在棺材里的人，当今世上，有能者，数来数去也就是你了。求你救救家主！”说着说着就单膝着地，给小葵跪下了。

　　小葵不再装睡，她抬起脖子，没有让老太起身，她又动了动右胳膊，把手从土里拨了出来，像开扇面一样展开手上的根须，“长老，我这样子你也看到了，还能干什么？送死么？”

　　“小白，让我过去，我跟她说。”罗磊从老太身后探身过来，跟小白说了一句。

　　小白是罗磊的前女友，像老妈子一样照顾罗磊大学四年。虽然是小葵师父交给小白的任务，但情份总是在的。

　　小白回头看了眼师父，罗磊的话小葵肯定是听到了，并没有什么表示，她回过头来点点头，“你自己一个人过去吧，别太大声，师父现在状况不太好。”

　　罗磊嗯了一声，刚要走被袁林拉住了手臂，罗磊手按在袁林的手上，无声的摇摇头，眼神示意袁林放心。

　　“小葵阿姨，”罗磊对着明显小他一轮的小女孩蹲下身子，恭敬地用了尊称，“能跟我们说说是怎么回事么？我们切错了元神的供应，却突然死了很多老百姓，死因不一，但是数目太大，连周边城市的殡仪馆冰柜都装满了。是因为我妈妈么？”

　　“我就知道，惹不了大事不会来找我，”小葵冷哼了一声，“你们这些愚蠢的人，如果只是供应元神，肯定死不了这么多人。”她脸色变成正堂的样子，睁开眼睛缓缓道，“知道为什么师父说自己是祖宗么？因为她本来就是这片地界的祖宗。长老没跟你们讲过么？”

　　“这是族长与族长口口相传的，老身……”被称作长老的老太抹了把额头的汗，显然是什么都没讲，“现在当务之急是怎么让小七出来，别的……”

　　“没说？”小葵立起枯根手让长老闭嘴，懒得跟她计较，“师父是地心的石灵，是用故去的亡魂神魄聚灵荒之火炼化而成，千年一出。再早已无可考证，只知道近几千年的石灵都是男性，族长的任务便是与族人不断交和，族人的孩子再出去开枝散叶，繁衍生息，让优良的基因延续不断维持千年，直到下一个石灵的诞生。”

　　“可到师父这出问题了。石灵族上一千年太计较力量的强大，集了很多强灵生出个鬼脸的猢狲。后代大都样貌丑陋。为了石灵族的未来，族人开始专收集美的纯的干净魂灵，孕育了一千年，结果生出个俊俏的女娃。石灵一族上上下下，都是为了繁衍留下的女子，这女族长一个能生几个娃？几百年了，石灵族就剩些老弱病残，只留了你这么一个男娃，还喜欢男人。”

　　“……”这就对上了，罗磊之前被石灵族的人偷抓过一回，想让他过种马的生活，后来不知怎的被长老放回去了。“那和这次的百姓莫名死亡有什么必然联系没有？”

　　“听我接着说，”小葵不再有气无力，说说话还恢复了一些，“石灵是魂魄孕育，她渡劫受损本只要吸收元神，假以时日便可以恢复。你们擅自切断供给，她体内的灵荒火就收不住，地心灵荒据可考的记载有七千多度，比太阳光球层温度还要高，身边有个小型的太阳会是什么结果可以自行想象。”

　　“回归线偏一点都是夏天冬天，太阳在身边，那人不烤熟了？我妈平时是怎么收住那些火的？”

　　“灵荒在地下地球也没变蒸箱。火山喷发的时候火山灰把太阳遮住，这样也能抵消一部分辐射。要不你们试试？”

　　“……”遮住太阳？阴天么？呼风唤雨？这是一帮什么物体……方逐流在后边听得都无语了，只听罗磊又问，“姨，还有别的办法么？搬到雪山行么？之前我妈一直苦修的地方。”

　　“她能控制住的时候可以，现在去的话，别说一路上的路人遭殃。就是安全到了，也只会死更多的人，你过来点儿，把住我。”

　　小葵枯根手插回地面，整个葵园进入了结界，立时换了一辐场景。

　　方逐流几个在后面的人被突然的景象震慑住，不约而同的聚在一起。

　　山响。

　　高耸的两山之间缓缓卷起与山齐高的洪，蓄势待发地越来越高。在马上要冲破山顶的同时，顷刻间向下砸来。山下有人！

　　结界好像跟着谁在飞快的跑，耳边哭嚎声震天响，可这末日袭来的盖天洪水，几秒间便卷走一切。结界也被闷进水里一样的窒息了仿佛一个世纪之久。

　　未时，结界从水中出来，像飞起来一样到了更远的地方，洪水被群山挡住了手脚，被甩在身后。

　　结界到了一条大街上，身边的人收拾细软要往外跑，都在谈论远处的洪水，可怜、惶恐又庆幸。可上天没有给他们侥幸的机会。

　　地下一道水柱凭空将一个人射到天上，没等恐慌的人群反应过来，又几道水柱拔地而起。

　　地面被破开了一个口子，直接撕裂。人们掉下去，又被里面的洪冲到更远的地方……

　　满目只剩下汪洋。

　　结界消失，葵园却还沉浸在刚才的场景里。

　　“这是…什么？”罗磊干咽了一口，涩涩地说。

　　“雪化后的样子。”

　　它太真实了。方逐流胸口憋闷，捂着心口直接坐到泥土里。

　　“是以后会发生的事么？怎么有这么清晰的景象？”罗磊问。

　　“这是你娘三百年前看到的，就有了后来的事儿。”小葵陷入了回忆，稚气的脸上都是温柔恬淡，“你娘啊，生为女儿身多少有些自责的，总想为天下苍生做点儿什么。”

　　“女孩就女孩，有什么好自责的？”还重男轻女！怎么这些神人都这么迂腐，罗磊抢白道，被抓的气儿现在也没消，“非得当人类的种马？一辈子生生生才算对得起苍生！”

　　“和重男轻女无关，那说来话就长了，你要现在听么？”小葵用这张七八岁的脸展示出了长辈的慈祥。

　　“姨，您以后慢慢给我讲，先救人。救我妈，救救老百姓。”

　　这一声声的姨真是顺了小葵的耳，长像甜可纯的小不点儿明恋师父，从来被当做小孩儿过家家看待，这个称呼轻易地抚平了她几百年的不满。

　　“长老？”小葵温柔的眼神飘向罗磊身后装死的老太也没走样，“都说了怎么解决还不去办？”

　　长老也不激闹，从容地说:“老身办不了。”

　　“我也办不了。”

　　长老自创的老太膝下无黄金，又从容地单膝跪下了，“老身真办不了。”

　　老太太真是走哪都惹不起。小葵被气得葵姨的架子都端不住了，“办不了就滚蛋，别来招我。”

　　两人骂街一样的对话后，几人就被小葵用枯根手亲自赶了出来。

　　“长老，是什么事儿您办不了？交给我们可好？”袁林搀扶着被枯根手摔得比较狠的老太。

　　“小葵都未必能活着回来，你们几个娃娃别添乱。”长老也不说是什么，只是摇头。

　　“长老，我行么？”卫将军问。

　　“现在，有能力，还肯为我那娃儿送死的，就只有小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