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 巷口郎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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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纤月放下手中的月牙梳，面向她，脸上勉强挂着一丝笑意，“来了？”
弯弯的柳眉静静的待在她那双如星的眸子之上，眉眼之间的秀气之下平添了几分哀思，小巧的山根微微耸立，再衬上两片樱桃红唇，不艳不俗，美得恰到好处，皮肤白皙毫无半点瑕疵，双鬓挂上几丝凌乱的青丝，更显得出尘不凡。
诗经里道，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便是形容她半分，也是如何也形容不了的。她便是天上的仙女，只是不小心落了凡尘。
虽说如今美人面上挂着一丝浅淡的笑容，但柳楚月还是从这笑中读出了忧思万分。
柳楚月轻咬舌尖，她必须要懂事，不能再让姐姐受半分委屈！
柳纤月轻轻握住她的手，用下巴努了努她浑身湿透的衣裳，“受欺负了？”
柳楚月连连摇头否认，“是我脚下未曾踩稳。”
有些事，她们早已心照不宣，虽说嘴上不曾言明。柳纤月起身，一身月白色衣裳如瀑布般倾流而下，她牵着柳楚月的手，就如半月前她紧握她的手一般，温暖而又亲切。
柳纤月将柳楚月牵到内室，内室中有一个浴桶，桶中早已备好热水，热气腾腾，“快洗个热水澡，莫要坏着身子了。”
丝丝热水慢慢浸入身体，可柳楚月反而觉得每一寸的热水都仿若是锋利的刀，在剜着她的心，她知道，这盆给她的热水定然是姐姐去司正那里求来的，以侍候林泽西为代价。
从内室走出来后，柳纤月刚好放下手中的针线，“快来试试，幸好你如今身形小，莫不然我的针脚便要粗了。”
柳纤月抖开的是一件新衣裳，是用上好的棉料做的。
柳楚月走到她面前，咬着牙，“姐姐，我想杀了林泽西。”
柳纤月给柳楚月穿衣的手一下顿住了，一行泪悄无声息地从她的眼角流了下来，最终她叹了口气，“姐姐也想啊，可惜如今不是时候。”
“那何时才是时候？”柳楚月道，“明日他便升官了！”
“楚儿，你可想过他小小一个主簿为何能让朝中七位肱骨之臣联名附议？他有如此能力吗？”柳纤月轻声道，“你还小，有些事你不懂，报仇的事，姐姐来便好了，姐姐只想让你好好活着。”
“不。”柳楚月道，“我要陪着姐姐，姐姐说的楚儿如今或许听不懂，但楚儿定会努力去懂，姐姐如今不动林泽西，那楚儿就不去动他！姐姐，楚儿只求姐姐莫要丢下楚儿。”说着，她竟哭了起来。
柳纤月已经替她穿好衣物，“楚儿，如今这个世上，姐姐唯有你了，报仇仿若是一汪无底的深渊，姐姐的一只脚已经踏进来了，姐姐不愿你也进来，你明白吗？”
柳纤月从梳妆台前的一个梨木盒子里取出一块玉牌递给她，“这是姐姐的出行玉牌，你收好，明日你替姐姐去西市找一下你纳兰姐姐。”
柳楚月连忙将泪水擦干，“纳兰姐姐回来了吗？”
“已经半年了，她也应该回来了。”柳纤月双眼氤氲，“家中如此变故，她恐怕也听闻了。她不能来教坊司寻咱们，也只有咱们去寻她了。”
三年前，柳纤月刚刚及笄，被京都所有文人墨客称为京都第一美人，纳兰萧雪闻名而来，她借由替平夫人诊病在相府见了她一面，谁知一见如故，柳纤月喜欢她的潇洒，而纳兰萧雪喜欢她的才情。
只可惜，纳兰萧雪虽说出身于医者世家，京都也有纳兰家族开的善安堂，但医家宏愿便是悬壶济世，故而半年前纳兰萧雪便离开京都去了漠北，临行前纳兰萧雪来跟柳纤月辞行，说是少则数月多则半年她便会回来。
她说她会给她带来自漠北珍惜的旱草，旱草生命力顽强，可驱百病，纳兰萧雪要用这晒干的旱草编制成头花，送给柳纤月作为将来的新婚贺礼。
谁知此一时彼一时。
物是人非。
“哟，看来我是打搅妹妹姐妹二人团聚了。”二人回头，却见卢香一身红衣慵懒得倚靠在柳纤月的门前，看似柔若无骨，却另是一股子风情。
柳纤月立刻收起方才的情绪，露出一丝笑容，“原来是卢香姐姐，不知如此深夜来寻妹妹有何要事？”
卢香眉眼一挑，绕有所思地瞥了一眼站在身边的柳楚月，“还是这身衣裳最适合楚月妹妹了。”
她款款悠悠地走到柳纤月的身边，嘴角浅笑一声跽坐了下来，“我来是要告诉妹妹一个好消息。”
“哦？”柳纤月给她倒了一杯茶，“卢香姐姐可莫要拿纤月取笑，纤月初来乍到，可从不奢望有什么好消息。”
卢香又瞥了一眼一旁的柳楚月，青葱玉指轻轻捏起几子上的茶盏，微微一笑，“就在方才，我听闻林主簿的马车在娥石街翻了。哦！不。”卢香仿若是说错话一般顿了顿，“如今理应唤他做林侍郎了。”
柳纤月嘴角一动，瞬间又恢复原来的模样，“街上发生意外，姐姐应该去通报娥石街的武侯[1]和金吾卫[2]才是。”
“意外？”卢香又看了柳楚月一眼，随即笑了几声，“原是我会错了意，不过整个教坊司都知晓林侍郎与你们姐妹二人有仇，姐姐我这样误会也是难免的，这才离开教坊司就发生了意外，我还以为……”
她那双狐狸般的双眸在柳纤月的身上游移了片刻，随后道，“罢了罢了，夜深了，妹妹好好休息吧，姐姐我这便先走了。”
门被轻轻拉上，柳纤月直直地看向一旁的柳楚月，眉目之间竟有一丝怒意，“是不是你？”
柳楚月连连否认，“不是我！姐姐，不是我！”
“真的不是你？”柳纤月又问。
柳楚月低下头，她知道瞒不过柳纤月，只好老实交代，“我去厨房偷了些巴豆，本想喂了他的马。”
“胡闹！”柳纤月一把将手中的医书拍在了案几上，“如此不痛不痒的，有何用？若是没有把握一击必中，那就莫要贸然出手！你这样既打草惊蛇，出了事别人便会将所有事栽赃在你头上，得不偿失！”
柳楚月委屈地流下了泪水，“姐姐，我错了，以后我便忍着！”
柳纤月知晓自己的话说的有些重了，便将语气慢慢的缓和了下来，“既然不是你，他人也不会无故来寻你滋事，林泽西的手根本不干净，和他有仇的不只是咱们柳家，许是别人也未可知。”
她轻轻摊开几子上的一张纸，伸手拿了一只笔蘸了墨水，“去睡吧，明日早些起床出门，莫要再惹什么是非了，可听懂了？”
“听懂了。”柳楚月低下了头。
一夜无梦，柳楚月走出房门时，天已大亮。
由于昨夜司里的姑娘们都去了梁府，有的直接宿在了梁府上，有的半夜才归，今早教坊司中格外安静，若是在平日里，有人见着她总会奚落几句，而今日柳楚月穿过大堂也没遇到半个与她为难的人。
这是柳楚月进这教坊司后头一次出门，教坊司的大门一如普通的宅门，并没有过多的花里胡哨，双开大门前挂着一块巨大威严的牌子，上头用红字写着‘教坊司’三字。她冷笑一声，教坊司也不过是个烟花之地，竟被冠上这样庄严的模样，实在是讽刺的很。
她的双脚才踏出教坊司的门，便感到了阵阵刺骨的凉，虽然入眼的世界还是如同半月前那般模样，但在她看来早已经十分陌生了，街道上厚厚的积雪早已有武侯清理干净，经过一.夜风雨，今日竟暖和了起来，一轮暖阳正悠闲得挂在空中，映射出的阳光照在人们的脸上，瞧着仿若格外的舒爽。
这阳光刺眼的紧，柳楚月眯了眯眼，呆呆得看着街上来回的行人，心中涌起了一丝恍如隔世的感觉，她此刻的心是冷的，而且再也捂不热了。
西市是京都最大的集市，西市以西便是玉河，那里设置的是京都最大的码头，那里有来自天南地北的人，码头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但西市最出名的并非码头，而是娥石街的美人腰，还有的便是她此时此刻所见到的西市第一酒楼，落仙楼。
从楼里飘出的阵阵菜香总是能够成功勾起被她埋藏得极深的馋虫，三个月前，她还极为兴奋得拉着柳纤月的手走进这西市第一酒楼，品尝着里头的美味佳肴，而如今，她再也不能如从前一般了。
落仙楼再往南走两条街口，便会有一个大院子，那院子便是纳兰家行医时给病人们居住的院子。听姐姐说这个院子是圣祖皇帝亲自设置的，如今经历了几百年，保留至今也真是难得。
她沿着记忆中的路线拔腿起步，没走几步，她便拐进了一条巷子，她记得很清楚，这条巷子是一条捷径。
“救……救……救命！”她正低头思索着，却不想竟听到了附近有人在呼救，听其声音似乎极为微弱。
柳楚月环顾四周，看到了墙角放着一个破旧的倒扣篮筐，篮筐底部散发着阵阵食物的腐臭，上头还有几片没有被清理干净的菜叶子，一瞧便是酒楼用来盛剩饭馊水的。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柳楚月揪着心本想快速离开，但她脑中总是想起姐姐当初教给她的善良二字。
她发现她内心还是想要救人的，她顿了顿，还是决心将那篮筐掀开。
掀开那恶臭的篮筐后，她便瞧见里头竟是蜷缩着一个小郎君，这个郎君一身白色的厚重棉衣裳，看起来倒是十分素净，不过这身棉衣裳的料子实在是上佳之品，恐怕并非一般人所能穿戴，再者，瞧这位小郎君即便是躲在了篮筐里也不过只显出了他浑身散发的贵人之气，看来此人不是来自大富之府便是来自大贵之家。
这个小郎君紧皱眉头双眼紧闭着，浓密的睫毛如蝶翅般颤抖着，许是极度不舒服的缘故，一张嫩白的脸煞无血色，仿若是一尊雪白的瓷器一般，一个小巧的琼鼻缓缓呼吸着，樱桃小唇形状极为好看，但如今却是半丝血色也无，虽说他半丝生气也无，但她却是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小郎君，看他这个样子，似乎应该还比她大些。
“你是何人？为何躲在此处？”柳楚月开口问道。
那小郎君颤颤巍巍，“救我，有人要杀我。”
作者有话说第2章 002 巷口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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